第21章 实验室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竟然能如此胆大包天，直接把实验室建在自家的山头背后。
李小妍确信，那些后天栽培的竹子，用来模糊视线的玻璃镜子，都是为了掩饰这个地方的真正用途。那个戴眼镜的“面试官”只是一个幌子，他多半是那里的基础科研人员，负责筛选合适的对象，一旦发现受访者不达标，可以直接利用戴在她们脑袋上的仪器屏蔽面试信息。
“单就‘私自篡改他人记忆卡’这一项罪名都能直接让他被判个五年以上。”李小妍信誓旦旦地说。
白安馨尴尬地看了一眼顾时铭：“所以说，这个事情不合法？”
算上在整形医院的那一次，他已经有两次违法记录了。
顾时铭拿起桌子上的水晶长条，指着最上端的天秤标志：“根据规定，检察署在紧急状况下可以对特定对象进行最多十分钟的记忆编辑，并且，帮助受害者恢复记忆不包含在违规的条例中。”
“重点在于，不管是窃听器的录音，还是被屏蔽的记忆，都无法成为直接证据。”听完所有的录音，顾时铭沮丧地把窃听器扔在桌上。对方一定接受过某种法律方面的训练，所有问题都完美绕开了关键点。
“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白安馨摊开手心：“如果他们只是需要实验对象，用绑架，拐骗的手段不是更方便，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因为平行宇宙穿梭高度依赖实验体的主观意愿。他们提出的问题大多是为了评估面试者到底有多想改变现状。”
女高中生只愿意一辈子不喝奶茶，所以她连面试的第一关都没有通过，而李小妍回答的是愿意付出一切，才进入了下一轮。但她的问题在于直接否认了“换一个宇宙生活就能获得幸福”的潜台词，假设这一关她依旧表达了强烈的向往，可能现在她已经被“穿梭”到某一个宇宙中了。
“其实，那一刻，我很想告诉他，我愿意，只要闭眼再睁眼，也许我就能再次见到妈妈了。”李小妍苦笑着回忆：“可是，我不想抹去这个世界里李小妍的痕迹。如果连我都离开了，谁还能拯救这个世界里我的妈妈呢？”
“小妍，”白安馨心疼地搂住她的肩膀：“我们就快找到她了，她很有可能就在那栋房子的某个角落里。”
“当我坐在那个房间里，我好像都能闻见她身上的香皂味道”李小妍哽咽着靠在白安馨的肩上，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领。她用双臂紧紧圈住李小妍的背，心脏随着她抽泣的频率跳动着：“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
像长久不见天日的人终于看见一丝阳光，这么多年来的辛苦似乎终于要看到结果，不管最后见到的是活人还是白骨，她都能给妈妈，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过了许久，李小妍抽抽搭搭地止住了眼泪：“那我们现在必须，找到一些，直接证据。”
“没错，”顾时铭伸手抽了一张餐巾纸递给李小妍：“恐怕，我们必须得上山一趟。”
“可是，听小妍说的，那里的安全系统异常严格，硬闯或者是潜伏进去似乎都不可行。”且不说他们三个里面只有顾时铭的体力和战斗力能勉强与保安硬碰硬，光是深夜上山对他们来说都成问题。
“凭我们三个当然很困难，如果能找个由头，引起检察署的注意，让他们封山搜查，是最好不过。”一旦封山搜查，实验室必然会遭到曝光，到时候，检察署势必要介入。
李小妍看他那副样子，像是已经有了打算：“你有什么想法。”
顾时铭瞟了她一眼，欲盖弥彰地转过头不看她的眼睛：“我想，这么多被拐骗的女性中，一定有不少，穿梭失败的实验体。她们大多”他吞吞吐吐地：“会被，处理掉。那附近能够处理尸体的地方，只有山上。”
说出“尸体”两字的时候，屋子里的氛围逐渐变得凝重。所有人都设想过李小妍的妈妈已经死亡的可能性，可从来没有一瞬间，他们愿意直面这一概率相当高的假设。
李小妍呆呆地凝视着白色墙面上坑坑洼洼的痕迹，有的是妈妈留下的，有的是她小时候贪玩在墙上随便划拉的，到了现在，它们竟成了两人在一起的岁月留下的唯一证明。
“我早就想过，最终我找到的很有可能会是一具白骨，但那不要紧，只要她还是我的妈妈，就够了。”李小妍重新振作起来：“有这个时间，我们不如想想更实际的问题。你怎么能确定他们一定是抛尸？万一他们就地焚烧了呢？还有，那么大一座山，我们要找到什么时候？”
“山上禁止使用明火，一不小心还会引起森林火灾，风险太大，”顾时铭拿出平板，打开一张卫星地图，上面清楚地显示了近郊山的地形，他用笔圈出了竹林的位置，又用红色斜杠划去了一些区域：“其实我们需要搜索的区域并不算大。这座山有一大半是对公共开放的景区，剩下这一小块里，我们只需要沿着竹林往上的部分，”他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只有这一块儿是抛尸的绝佳地点，再往上，是著名的‘有去无回区’。”
“不过，这都只是我的推测，到最后，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小妍看了看白安馨：“你觉得呢？”
一想到要上山挖土，她其实有些头大，城市里长大的女孩哪里做过这些，更何况还是挖尸体，想想就瘆人：“还有其他的办法吗？要是他们用别的方法处理了尸体，我们岂不是要浪费许多时间？”
顾时铭无奈地看着她：“如果有更好的方法，我也不想这么做，而且你也知道，我们时间不多了，对吗？”
“什么时间不多了？”李小妍看看白安馨，又看看顾时铭，这两个人背着她商量了什么事情？
白安馨郁闷地揉乱了头发，双手捂着脸，简单地解释了在李小妍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
作为白安馨的律师，顾时铭一早收到了来自检察署的信息，提醒他至少要提前50小时准备好辩护证据，并于开庭前25小时内提交法庭审核。
官司迫在眉睫，但这几天他们忙着收集失踪案的证据，竟把这事抛在了脑后，事情似乎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顾时铭安慰她还有四天的时间，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可以好好想想对策。可现在又出了挖尸体的活儿，在顾时铭的理想状态中，他们可以一边打整形官司，同时提交近郊山发现尸体的证据，引起舆论关注，这样一来“生命之源”就会被另一起案子缠住，给他们一些喘息的空间。
可理想总归是理想。白安馨把头埋在长发里。她很害怕，不单单是对失去美貌的恐惧，更是要在那么多人面前揭开伤疤，在嘲弄她的公众面前露出本来面目，以及未来可能失去的所有东西，名誉，星光，财富没有了这些，在这个世界里，安歆又算什么呢？
“没关系，这不是还有几天吗？船到桥头自然直，今天这么晚了，我们早点休息，明天早起商量对策。”李小妍贴心地替她解了围，她顺势点点头，拿起热水瓶去了盥洗室。她需要一个人呆一会儿，好好想想。
白安馨搬了一把小板凳，坐在水龙头前，把它一拧开，冰凉的水哗啦啦地涌出来，溅到她的小腿上。冰镇的刺痛感让她猛地跳起来，小板凳也摔倒在地上，折了一条腿。不顺的日子做什么都会不顺吧，她长长叹一口气，只好站起来等着水变热，这通常是个漫长的过程。
她忍不住拿起手机，打开了“源博”。明知道上面不会有什么好话，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指。她很好奇，除了这些官方话术，难道安歆就没有留下一丝只属于她私人的影子？
点开个人页面不断地往下拉，白安馨翻到了她尚未成名时的帖子。那个时候，她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偶尔会发一些生活记录，随手拍下的视频，以及对焦模糊的自拍。这些记录很粗糙，但真实鲜活。
她一个个点开下面的评论，发现有一个叫做“白色康乃馨”的id永远抢在第一个给她点赞评论，内容大多是鼓励的话，看起来像是个老粉了。
“白色康乃馨”这个名字多少有些老土，但因为和白安馨的名字有两个字重合，她对这个id很有好感。点进去一看，这个人从不发自己的生活，只转发与安歆相关的内容。早年间大多是给安歆加油打气，渐渐地就变成替安歆怼黑粉，每一条恶评下面都能看见她的身影。
白安馨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一种直觉，这个id一定是个女孩子。她会替安歆打抱不平，甚至义愤填膺。
在安歆前几个月发的自拍下面有这样一条评论：“这个女的如果没了背景和后台，她还有什么？连脸都不是自己的！”
“白色康乃馨”转发了这条评论：“她也想知道这个问题，如果她可以，她也想证明给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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