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溧竹（5）

可再看小多，被蚂蚁上身的瘙痒之感逗得咯咯直笑，
  嘴里甚至还念叨着：
  “爬慢些爬慢些，爬高了摔下去可疼了！”
  我看着眼前一幕不禁扶额：
  怎么养了个这么缺心眼的竹子。
  但也来不及再说什么，连忙施展灵力将小多身上的蚂蚁驱逐了去，
  又查探了地脉之中，蚁穴的位置所在，
  好在，好在，
  蚂蚁刚刚筑巢，地基暂未深入，倒还来得及。
  待我将所有的蚂蚁悉数清理了，
  又将小多根系的土壤悉数清换了一遍，
  却保那粘腻的甜味消失不见，不会再吸引了蚂蚁虫兽之后，
  已然是月上梢头。
  往日的这个时候，我早已安静的坐在房门前吐纳修炼了，
  如今却是沾了一身的泥土，满头大汗，
  多少有些狼狈。
  小多在我刚开始驱逐蚂蚁之时，便想说些什么，
  可不知又想到了何事，便不再吭声，直到看我忙活完了，坐在一旁休息的时候，
  才嗫喏问询：
  “为什么....要将它们赶走呀？”
  我看着这个倒霉孩子，
  深吁了一口气，
  努力平复了心情，耐心将蚁穴筑巢的后果告知，
  小多方才恍然大悟：
  “这样啊~”
  随即有些后怕：
  “那幸亏阿溧你回来的早，不然我的竹根不就被它们给掏空了！”
  小多头顶的竹叶随风晃呀晃，
  沙沙作响，
  不知为何，我那沉寂了百年的心绪，恍然间动了动，
  我鲜少动怒，亦鲜少因为外界的事物或急或燥，
  就算是那宁愿自断灵脉也要和竹鼠同归于尽的同族，
  我亦不过在隔日里为他收捡了残根断叶，
  只因我知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罢了。
  却是小多的出现，让我有了这样陌生的心绪，
  不过对我来说，我对这样的感觉，并不排斥。
  至于为何小多任由蚂蚁爬满全身都不忍呵斥它们，
  大抵是，它太孤单了吧。
  白日的时候，我多数是在竹海里四处走动，
  亦或是山底下捡些干柴或其他物什，去人间换些银钱，
  用于购买滋养同族的肥料等等，
  所以都是小多自己守在屋前。
  我居住的屋子周边并没有什么有灵智的同族，
  小多每日多数都是自说自话，
  运气好的时候，能遇到一两个路过歇脚的灵族，
  还能攀谈上两句。
  可因为我后来嘱咐小多，
  灵族和凡人一样，有好有坏，
  有心思纯良者，亦有满腹坏水者，
  它年岁尚小，尚未有判别好坏之能，
  若是遇到一些心思不正的，若是做些伤害小多的事，便是救都来不及的。
  小多很听我的话，
  后来便不敢随意搭讪路过的精灵，
  便是有了外族靠近，
  也是做出无寻常竹子无异之样，
  唯恐被外族发觉了自己已经开了灵智一事。
  小多那样的欢脱，生生让它收了性子，
  倒也是憋坏了。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么多的蚂蚁往它身上爬，
  却好似好久无人问津的家宅里突然来了一群客人一般，
  哪怕是爬的浑身瘙痒不适，小多也是高兴的。
  自那以后，我总是有意无意的，早些回木屋子里。
  便是出了门，也会在午间回去一趟，
  看看小多，陪它说说话。
  小多也是高兴极了，
  每日都探着脑袋往沿途的石径上观望着，
  若是远远的看到了我的身影，
  便早早吆喝出声，
  我再欣然答应。
  起初，搭建这个简陋的木屋时，不过是为我这个人有个容身之所，
  毕竟雨雪阴天的时候，也要有个落脚不是，
  还是棵竹子的时候，雨打风吹都避不开，
  如今化作了人形，自是不想被淋雨了。
  搭建木屋的时候，我不知凡间应有的屋宅是长什么样子的，
  以免搭的千奇百怪的，惹人注意不说，别突然塌了去，便是不好了。
  所以，我还特地去凡间绕了一圈，
  看凡间的屋宅如何建造，
  亦是模仿着凡人的家宅，给自己搭了这么一个简陋的木屋。
  虽然已经很努力的还原了凡间屋宅的样子，
  可和自己见到的那些，还是差之甚远的。
  若说最明显的，便是没有凡间的温度吧，
  没有袅袅升起的炊烟，没有再屋前玩耍的孩童，
  没有忙碌家事的妇人，也没有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男子。
  甚至，连一抹暖黄色的灯光都没有。
  曾经看着那些男子，一到日落西山，便会匆匆回家，
  好似踏进了家门，拥住了飞扑而来的孩童，
  看着在门口笑立着的妇人，
  再围着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好似便是这个世间最美好不过的事情。
  初时还有些不理解，
  如今却是有些感同身受的意思。
  每每听到小多不加掩饰的欢呼迎接，

  真的有些一日的疲惫减轻许多的感觉。
  月夜里，我正吐纳修炼着，
  身边的小多一边努力的伸展着枝叶，
  一边与我闲话，
  说今日路过了一个上山伐竹的凡人，
  那带着寒光的砍刀属实让它心惊胆战了许久。
  可那个凡人不是自己一个人上山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年纪看起来很小的孩童，
  那凡人挑选竹子的时候，孩童便会在一旁捣乱，
  砍刀锋利，凡人怕伤了孩子，便从随身的背篓里掏出来一块白白的饼子，
  撕了小块递给了孩童，
  那顽皮的孩童看到了饼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乖乖的倚在小多的不远处，一口一口的，啃的很香。
  小多说，凡人的吃食是什么味道呢？
  它是吃过麦芽糖的，那样的滋味着实是好极了，
  可因着后来害怕招惹的蚂蚁，便再也没敢提过。
  但是那个孩童啃的实在太香，甚至还吧唧着嘴，
  着实让小多好奇极了。
  我想了想，凡人的吃食，我却是没有吃过的，
  但是每每下山换取银钱的时候，
  倒也是见过各式各样的铺子。
  凡人的吃食确实五花八门，
  便是那白花花的面粉，便能给做出多种花样来，
  有汤有水的，还有再蒸笼里的，还有裹着糖馅炸出来的，
  小多说的那种白花花的饼子，
  我兴许是知晓的，
  凡间称之为白馍馍，在山下的镇子上很是常见，
  倒也不贵，一个铜板便能买上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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