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劝退
计划赶不上变化。
李义雪没想到，这堂课的老师不仅不中间休息，还把点名环节留到了下课前十五分钟。
“多年的基因杂烩再加上现代文明社会导致用进废退，两个世纪前我们的兽形就已经完全退化，如今全球大约只有1的人口会发生基因觉醒，二次发育出兽化特征，这部份人也统称为觉醒者……”
可容纳上百人的阶梯大教室乌泱泱地坐满了人。
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下边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在听课。
李义雪低头给经纪人陈鑫发消息，说自己可能得晚点到公司。
生理课虽然水，但一旦缺课，就会牵连各科期末成绩全部作废。
母亲李秋一直非常反对李义雪去当偶像，如果他因为公司的事情导致挂科，李秋绝对会杀到公司闹到他不能出道。
旁边的女生和朋友小声说：
“这课年年都要开一次，我们从小学上到大学就没见这堂课换过课件，我真的快听吐了。”
李义雪手肘靠在桌上，后背两扇肩胛骨处传来一阵阵钝痛。
他想起来，自己今天忘记吃药了。
但这个药吃了会让人有点水肿，想到晚点还有录制工作，李义雪要拿包的手一顿，缩了回来。
他干脆趴在桌上，尽量转移注意力。
一大早被迫抓来上这种水课，女生怨念很重，一直在吐槽。
“虽然专家是说20岁前都还有基因觉醒的可能，不过大部份觉醒者都是在12岁到15岁之间觉醒，目前最晚觉醒的案例也是在17岁就觉醒了。真的有必要抓着我们这批马上就20岁的超龄人员来上这种课吗？”
“而且越晚觉醒的基因越弱，越容易觉醒失败，我早就不做梦了。”
突然女生的声音戛然而止，教室变得分外安静。
李义雪坐在靠走道的位置，他抬起脸，就见刚才还在讲台上的老师站在自己座位旁。
老师手指敲了敲他的桌面，“这位同学，你来说下基因觉醒有哪些先兆症状？”
李义雪慢吞吞站起来，后背的疼痛让他微微驼着背。
“基因觉醒的征兆包括长时间的低烧；视力下降甚至突发性失明……平衡能力变差；情绪波动强烈；有可能出现过度呼吸综合征，严重可导致休克；即将发育出兽化特征的部位也会伴随着生长痛。”
少年的声音不高不低，吐字清晰，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回答得很完整。”
老师摆手示意他坐下，“基因觉醒意味着二次发育，所以会出现一些不太舒服的先兆症状，提醒你身体将发生变化，同学们如果有以下一项或两项以上的征兆就要尽快前往医院检查身体，及时报备觉醒者权益保护协会……”
李义雪刚才起身又坐下牵扯到后背肌肉，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他低头看手机，陈鑫回复他：【知道了。】
李义雪盯着几个字看了好几遍，直到手机自动息屏。
陈鑫没有催他，也没有骂他，就好像完全不在意他会不会缺席。
-
下课后，李义雪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手机里200元的余额。
他咬了咬嘴唇肉，还是放弃了骑车，忍痛打车去公司。
但等他气喘吁吁赶到公司的录影棚时，录制已经开始了。
看见李义雪来了，陈鑫双手抱胸靠在一旁，看了他一眼说：“你怎么又迟到了？”
经纪人一个又字说得耐人寻味，旁边的工作人员都纷纷看过来。
这是李义雪第一次迟到。
李义雪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闭上嘴。
他不擅长为自己辩驳，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平顺呼吸。
李义雪低头看了眼手机。
离原先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他没有迟到……
是录制临时提前了。
但经纪人没有通知他，粱肖……也没有告诉他。
李义雪向摄像头对准的布景看去，正好和粱肖对上视线。
粱肖坐在单人沙发上，今天造型师把他的黑发都向后梳，露出浓黑的眉毛和锐利的双眸，黑色皮质系带勒在白衬衫外，将他宽肩窄腰的好身型一一勾勒出来。
刚才陈鑫说话有点大声，他就注意到李义雪来了。
造型师迎上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她递了张湿纸巾给李义雪，催促道：“走吧，赶紧做个简单的造型。”
陈鑫却拿过李义雪的书包，推着他的背往前走。
“还做什么造型，没时间做造型了，就这么上吧。”
陈鑫半点没收着力气，推着他走到机位旁。
李义雪背上本来就疼，又被他用力一推，整个人向前踉跄了几步，就进了镜头。
粱肖抬手扶住他，拉他坐在自己旁边。
单人沙发不算大，这么一坐，李义雪半个身子坐在粱肖的大腿上。
除了粱肖，别的队友刚刚沉浸在和粉丝互动中。
这下看李义雪没做造型，穿着校服，甚至还出了一些汗，微潮的黑发黏在前额上，以这么狼狈的姿态出现在录制现场，都愣了几秒。
团里的傅佳池的脾气最差，他不知道是经纪人这么强行把人推上来，也不知道临时改时间没人通知李义雪，当即脸色就变得很臭。
他还专门挑了条黑子的弹幕念出来：
【工作人员乱入了，怎么还穿校服，你们雇佣童工吗？】
傅佳池冷笑：“不是工作人员，是队友。”
队友两个字简直是从他后槽牙挤出来的，如果不是经纪人在旁边瞪着他，他可能会说猪队友。
李义雪这才发现今天的录制不仅临时提前了，还改成了直播形式。
粱肖的面前也放了一个屏幕。
李义雪最近视力突然下降的有些厉害，他身子前倾凑近去看弹幕。
粱肖很自然地伸手揽住他的腰，帮他稳住身子。
李义雪从公司官博爆料span预备男团照片起，就一直被粉丝攻击长相。
说他长相寡淡无味，就是毫无记忆点地路人脸。这会，他还挨着粱肖这样浓眉高鼻的大帅哥坐，显得愈发灰扑扑的。
弹幕刷得飞快。
【从我哥腿上下去！】
【手！手！不可以！妈妈不允许你们这样！】
【哪里来的丑八怪坐我老公腿上！】
【李义雪退团！滚出span！】
【人丑还要麦麸吸队友血！】
满屏的屏蔽字眼和猩红的感叹号看得李义雪猛地站起来。
粱肖也注意到弹幕的疯狂，他嘴角笑意微冷，对工作人员说：“清一下弹幕。”
李义雪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工作人员帮他调试好身前的设备。
经过筛选的弹幕一下少了大半，几条为数不多李义雪粉丝的发言才终于被看见：
【宝怎么穿着校服，没做造型就上来了？】
【快出道吧！你们今年什么时候能出道？】
【粱肖和李义雪是竹马竹马，坐下大腿怎么了？怎么就吸血了？】
【笑死，不会有人不知道李义雪是靠倒贴粱肖才能混到出道位的吗？】
【是你家哥哥亲口说李义雪不出道，他也不出道的，到底是谁倒贴谁啊？】
李义雪扫到这条弹幕时一愣，不知道粉丝从哪里听来这件事的。
其实一开始是李义雪拉着粱肖来报名练习生的。
当时公司看中两人都检测出觉醒倾向，早早给他们定下了出道位。
尤其是李义雪，检测报告说他有99的觉醒倾向。
觉醒者极为稀有，而且外貌等各方面条件都很出类拔萃，往往在各行各业都是佼佼者。
先前娱乐圈就出过一两个觉醒者的明星，都红得发紫。
为此，公司刚开始还非常重视李义雪，甚至几次登门拜访给强烈反对的家长做思想工作。
结果五年过去了，粱肖倒是成功觉醒了灰狼基因，李义雪半点动静都没有。
公司两年前就想劝退他了，但年轻气盛的粱肖当众和高层放话说，李义雪不出道，他也不出道了！
李义雪这才又留在团里。
陈鑫也看到了这条弹幕，他就站在管控直播的工作人员旁边，，皱眉伸手点了点这条弹幕说：“筛掉同时提到粱肖和李义雪的弹幕，这个粉丝给他禁言了。”
“还有，弹幕筛选放开吧。”
工作人员惊讶道：“你说把弹幕筛选放开？”
陈鑫望着灯光下被弹幕围攻的李义雪，脸色深沉地点了点头。
“看见带节奏要李义雪退团的黑子不用管。”
李义雪不可能出道了。
陈鑫拍拍工作人员肩膀：“你盯着，我出去抽根烟。”
因为后台的放任自流，李义雪看见屏幕上的攻击越发不堪入目。
李义雪安安静静地坐在屏幕前，一条一条弹幕地看，然后挑出能读的弹幕，好脾气地认真回应。
【没见过你脸皮那么厚的人，大家都不喜欢你，要你滚出span男团看不见吗？】
“我的脸皮不算很厚，你看。”
李义雪轻轻掐了下自己的脸，很快就留下一个红印子。
【滚，别对你爹装蠢，以为能蛊到粱肖就能蛊到你爹？老子不吃这套！】
“装蠢？我很聪明，粱肖以前也经常问我数学题。”
【你什么时候暴毙，我给你送花圈。】
“谢谢你。我有想过，死后应该会选择海葬。在陆地生活了一辈子，死后想去海底看看。就不用破费了。”
【笑死，迟到这么久，队友都单采完，开始直播互动了你才来，还来干什么？】
李义雪也是看到弹幕才知道他来之前，队友都已经单采完了，才进入的直播互动环节。
“那我们以后慢慢了解吧。”
【谁说想了解你了？！】
尽管李义雪全程眼神清澈，语气真诚。
但黑粉还是认定他在阴阳怪气，骂得更起劲了，甚至顾不上去刷别的队友的互动，专注这输出。
看着李义雪直播间直逼粱肖的热度，工作人员一时有些语塞。
-
直播环节结束，工作人员都在拆设备，收拾场地。
单采的主持人整整今天的采访稿，准备走了。
粱肖叫住她，“义雪来晚了，还没做单采。”
“不用采了。”
陈鑫在外头抽完烟进来，他扫了眼粱肖，随后看向李义雪说：
“李义雪，跟我来一趟，有事跟你说。”
说完陈鑫就转身出去。
李义雪正要跟上，被粱肖拉住。
他喉头滚动了几下，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义雪，我不想看人在网上这么骂你。”
粱肖每次看完网上攻击李义雪的评论，都比他本人还要生气。
李义雪把手贴在他的手臂上，作为当事人还要反过来安慰别人：“没关系，我业务能力好，也许出道就好了。”
的确，李义雪很努力，也很有天赋，他的唱跳能力年年都是考核第一。
现在还没出道，公司只做了一些造型、人设的宣传，害怕过早透露演出内容会影响出道舞台的新鲜感和效果。
李义雪相信只要给他登上舞台的机会，他的努力和实力就会让大家看见他，喜欢他。
他本来还想问问粱肖，为什么没有告诉他录制提前的消息。
不过也不好让陈鑫等，于是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了。
-
陈鑫在休息室又点了一只烟。
见李义雪进来了，他猛吸了一大口，夹在手里的烟燃了一大半。
陈鑫叹息般长吐出烟圈，也说起了舆论的问题。
“李义雪，现在网上粉丝抵制你出道的声音很强烈。”
李义雪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经纪人是想开导自己，他低声重复刚刚和粱肖说过的话。
“我业务能力好，也许出道……”就好了。
经纪人没等他说完就冷笑着打断他，把手机放到茶几上，手指用力敲了几下屏幕。
“来，你看看。”
李义雪蹲下去看，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瓷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那是公司预告男团将正式出道的宣传微博。
评论区的高赞都在攻击他：
【李义雪这个人的长相就跟他的性格一样，温温吞吞，毫无魅力，让人转眼就会忘记。】
【还以为不小心切换到什么路人街边采访视频呢，现在什么丑人都能出道了？】
陈鑫：“李义雪，一个不会被看见，不会被记住的偶像是没有未来的。”
李义雪沉默了一会，艰难地慢慢往外吐字：
“我马上就满18岁了，我可以听公司安排去整容。”
其实之前公司就有安排李义雪去见过整形医生。
那个据说很厉害的整形医生，看了李义雪一眼就打发他回来。
陈鑫现在还记得那个医生的推辞。
医生：“这骨相、皮相再标志不过了，还有什么好整的？我从业这么多年，经手这么多面孔，你相信我的判断，在你脸上动一刀都是毁容。”
陈鑫总结了下医生的话，放弃治疗吧，这张脸怎么整都不好看。
更何况……
陈鑫摇头说：“公司高层决定让你退团。”
“可是，马上就要出道了……”
“你不用担心，最近物色到替代的人选了。”
与其说是物色到替代的人选，不如说小少爷盯上李义雪的出道位了，非要把他挤走。
如果没这茬事，公司本来也打算让李义雪出道了，毕竟他的脸虽然不算绝色，但综合实力是真的强。
会有这么多黑粉，主要还是跟人气top的粱肖捆绑招来的黑。
但谁让李义雪运道不济呢？
空降的小少爷指名道姓要把李义雪踢出这个团，给自己腾位置。
陈鑫不会和李义雪讲这么多。
“李义雪，你也别怪公司，要怪就怪你生的不好。”
没投胎到个好家世。
李义雪沉默不语，他没听懂陈鑫这句暗语，以为陈鑫一如既往在嘲讽他长得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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