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这管家上了年纪,在林府呆了几十余载,大事小事也经历了不下百余件。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遇事那叫一个临危不乱。嘴里叼着个旱烟袋,过来提起那猫不慌不忙的就走了。众人也赶紧都跟随其后,鱼贯而行的朝着后院走去。
到了林春花跟前,方把猫往地上一扔,猛吸了一口翡翠烟嘴,老嗓一开:“小姐,这猫寻是寻到了,不过已经死了。依老奴看,八成是误食了什么毒物。”
林春花黯然的往地上瞥了一眼,神色募地发了狠,只压住怒火道:“您老先下去吧,其他人留下,我有话要问。”
管家点了点头,颤颤巍巍的叼着旱烟袋又走了。众人闻言,心里都有了底,横竖今儿得是一顿没头没脑的窦娥冤了。虽死的是只家畜,却是出奇的受宠,说的不好听点,这畜生比人贵气。若是她平白怪罪下来,朝着这帮下人撒气,打骂也就忍了,最闹心的,却是其稍有不快,动不动就插手克扣下人月例,也是她的一贯做派了。
且不说这些个人家中皆有老小所养,就算是那孤苦伶仃之人,都想攒些银子到临了好买个像样点的棺材。故而皆垂头并排站着,每个都吓得大气不敢出。更有甚者,紧拽衣角不安而立,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这里头,除了几个老妈子没插手找猫,其余都被使唤了去。也幸得她们没去,若不然林春花口里尖快的,一把老骨头也要挨训,实属可怜。
林春花默默扫视了一圈,转身进了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根鞭子。有人偷偷抬眼一瞧,不由吓得腿脚发软。
只见她绕到众人身后,不急不躁的踱着步子,口里也是不紧不慢的:“且不说你们素日里怎么看我,这到底是为奴的,好的坏的都得憋着,也不敢明着说。你们呀,虽面儿上怕我,心里边却是恨我的,怕是个个都想报复我,好解了心头的那口气。可就算如此,也犯不着这样造次,非得要了一只畜生的命去。”
待走至那男仆面前停了步,看着这一个个的都垂着头,也没有一个吭声的,林春花那是越发气恼了:“到底谁干的,最好自觉的站出来,省得我这鞭子误打了不该打的人,回头又是结了梁子,又是恨的。”
男仆心虚的将头埋的更深了,额上霎时冒了一层虚汗,只盯着林春花鞋尖儿上缀着的鹅黄穗子,犹自强装镇定。直到那双精美的软缎绣花鞋挪了步,才暗暗松了气。她若是再多逗留一会子,怕是那裆里都要热乎了。
林春花等了片刻,人群中却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哪还有人敢吱声。
“只道是养了一群王八。”她再沉不住气,拿着鞭子挨个抽。
可即使被打,也没人站出来,这没做过的事,谁也不想往自己上独揽。
“是你吗?”林春花瞅了瞅鸢尾,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鸢尾无辜的睁大眼睛,摇了摇头。
“是你?”
“还是你?”
被问到的人都慌忙摆手。
“没人承认,姑奶奶我就继续打,打到那个不知好歹的吭气为止!”
林春花又是挨个抽,众人纷纷缩着身子,站在原地不敢动,只能平白无故的遭受着鞭打。
男仆心里有愧,再不想做缩头乌龟。干脆咬咬牙,把心一横,撂了话:“是我!”
人群中,只听一声怒气突兀响起,众人闻声,纷纷看向男仆。没等林春花开口,男仆且自顾把一肚子的委屈开始往外诉了:“谁让你平时不拿我当人待,又是学狗叫,又是当马骑的。我是下人,就合该让你欺吗!”
林春花一时傻眼,在她看来,主就是主,仆就是仆。主子花钱买来的,想怎么乐就怎么乐,那是天经地义。他一个命贱的奴才,敢这样大肆宣扬不满,就等同于大逆不道,这与疯了的狗有何区别。
于是,指着男仆大骂:“狗奴才,真真是反了,杀了我的猫,还敢在这叫屈!”
男仆也是豁出去了,连连叫嚷:“我娘说了,堂堂男儿受了憋屈,就不能当孬种!”
“好你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让你屈!让你屈…”林春花龇牙咧嘴的扬起鞭子就抽。
男仆一边躲着,一边与主子犟嘴:“你还真说对了,我不单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还是光腚的不怕穿衣的!”
林春花被激恼了:“行啊…”说着猛地拽住男仆的衣袖,朝着人群中喊道:“杏仁,过来扒他裤子!”
男仆一听,欲要跑,可林春花死死拽着他不松手,就是要动真格的:“快来!”
这杏仁别看她平时挺横,此刻却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你让她打人在行,扒男人裤子倒是怂了。大庭广众之下,这若是传出去,将来还怎么找婆家。光是愣在那儿,面露难色道:“这…这多害臊呀…”
“没能耐的!”林春花没好气的埋怨一句,反正她自己是不嫌害臊,连扯带拽的硬是将其裤子给扒下了半截。男仆尴尬至极,一手捂着裆部,一手又忙挡着屁股,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哟,你这光腚的不怕穿衣的,倒是捂着做什么,露出来让大伙儿瞅瞅呀!”林春花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手给我拿开!”一鞭子冷不丁的抽上去,男仆痛得忙松开手,光溜溜的屁股就这样不雅的露出来,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众人看的呆滞,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其中几个女婢已是羞得捂住脸,慌不择路的跑开。
男仆见此,更是急得四处乱窜。
“我瞧是我的鞭子快,还是你跑的快。”林春花撵着男仆转着圈跑,手里的鞭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打过去。
男仆想提裤子也不是,捂着屁股也不是,又是急得直跳脚,又是痛得嗷嗷直叫的:“少爷嘞,大少爷!快来救救奴才吧!”
院门前,几个老妈子躲在那儿伸头探脑的往里瞧着,鞭子每落一下,老妈子那脸皮子便是替她羞得通红。最后,其中一个老妈子实在是受不住这场面,转身小跑着告状去了。
待林秋实来时,见那林春花还是不知羞耻的追着一个大男人满院子跑。不禁脸色难看,上前一把将她鞭子夺下,好言好语道:“长姐如今已是待嫁之人,这般如市井泼妇似的,传到了夫家耳里,不仅丢了林家的颜面,于你自己也是不好听的。”
与此同时,男仆飞快地提上裤子,灰溜溜的跑了。出了院门,撞见那几个老妈子,又是尴尬的直跺脚:“丑死了,真是丑死了。”
一个老妈子往他跟前凑了凑,朝院里一撅嘴,挤眉弄眼的压低了声音:“好孩子,人家倒不嫌丑,你丑啥?”
然而那林春花还不消停,听到林秋实的话,只道是其惺惺作态,没安个好心,因此逮着他又是一通冷嘲热讽:“什么颜面?你娘是通房丫鬟,说出去就好听了?”
劝阻不成,却碰了一鼻子灰,反被别人奚落一番。林秋实气得胸口发闷,再不愿多劝,铁青个脸甩袖而去。
众人见林秋实也没落个好,一时之间,都默默四散而去,院内终于恢复了平静。
林春花叉着腰,气呼呼的望着地上的死猫。这得罪了一圈人,似乎还没解气。
“来人!奉茶!”
院内冷不丁传来一声嘶吼,外头三人陡然吓得一激灵。杏仁探头望去,见她还在气头上,不敢上前了,只推搡我:“姓沐的,你去。”
好家伙,合着这是己所不欲,强加于人,我也没个好语气:“使唤谁呢?不去!”
“你…”
“你什么你,你是她贴身丫鬟,你不去谁去?”我见她拿手指我,便昂头挺胸的不甘示弱。反正我不是终身卖给林家的,干满三个月,拍拍屁股走人就是。所以,也不怕惹恼了这帮人。说完干脆大摇大摆的走了,留下杏仁一脸抓狂。
“人都死哪去了!”院里又是出其不意的一声。
“这就来了!”杏仁一边应着,一边瞧了眼身旁的鸢尾,又开始呼幺喝六的使唤了:“还不快去!”
她左右拿我没办法,就只能拿鸢尾开涮。这鸢尾吧,也是老老实实的去了。战战兢兢的经过林春花面前,回到屋里拿起茶壶,却发现壶里头一滴水没有了,便慌忙端了出去,准备重新沏一壶。
林春花见她竟然不吭声的就往外走了,这无疑又是个错处,便寒着脸皱着眉将其叫住:“让你奉茶,这是往哪儿钻呢!”
鸢尾本就怕她,听到她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忙转身指了指茶壶,又指了指院外,示意主子她这是沏茶去。
林春花倒是不大信,偏上前来一查究竟。掀起那茶壶盖子,一看确实是空的,脸色才稍稍舒缓一些。但见鸢尾有意无意躲着自己,不免越想越气:“我说,你是不是看我快出嫁了,今后就不用再伺候我了,这心里边正偷着乐呢!”
鸢尾的脑门被伸过来的食指使劲戳着,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且拼命摇头。想解释,可也是个没嘴的。黑的白的,全凭别人说得算。
然而,对方却不理解,态度依然恶劣:“瞧你那样子就来气!快滚!”
鸢尾缩着身子快步走了,杏仁瞧她那可怜见的,不禁偷偷坏笑,这个挡箭牌确实有些用处。那眼珠子转了转,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刚刚还躲在外头,此刻却颇有心机的迎上前,跟在主子身后,动起了嘴皮子:“奴婢这两天总在想,小姐就快要出嫁了,到时候,那白家分配给小姐的洒扫丫鬟,不一定干活勤快。又都是生人,恐会怠慢了。不如把鸢尾一同带了去,她虽说不能讲,那耳朵还是好使的,您吩咐什么她也不敢怠慢。”
林春花进了里屋,慵懒的歪在了椅子上,漫不经心道:“带她去做什么,木桩子似的,甭给我丢人了…”她左右看鸢尾不顺眼,心里并不想让其做陪嫁丫鬟。
杏仁见主子毫无此意,竟添油加醋的翻起了瞎话:“奴婢不敢欺瞒小姐,上次奴婢亲眼看见,那鸢尾居然明目张胆的去勾引大少爷,就她那副可怜见的,大少爷又向来心软…”
“真有此事?”林春花将信将疑,在她看来,鸢尾不过胆小之辈,这等子事不像是她能干出来的。
“确有此事,奴婢哪敢说空话呀!”杏仁双手朝大腿一拍,装腔作势的样子,倒真的蒙骗了主子。
林春花若有所思,冷哼一声道:“这个下贱胚子,还真想效仿林秋实他娘啊…”
……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过些日子,你会和我一同做为小姐的陪嫁丫鬟,去到白府。这可是我费了好些口舌,才为你求来的。”杏仁将端着茶水的鸢尾堵在月洞门前,那副嘴脸颇为得意。
鸢尾僵在那里,很是不解的看着杏仁。可她越是这样,那杏仁就越发得意,伸手朝着她的肩膀拍了拍,奸滑一笑:“不用谢我…”
眼前的这副嘴脸,亦或是主子的那副嘴脸,无疑是噩梦般,避之不及。
鸢尾无奈到了极点,缓缓合上眼睛,一滴眼泪毫无征兆的落入嘴角,晶莹剔透,却又如此的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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