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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来降你了


  桃夭夭想起无情口中的无道和尚带她逃命的场景,纵然桃夭夭此时才知,为了她,那时的无道已耗尽了所有修为,但他的眉眼,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铮铮的铁骨,说的每一个字,都默含心底的正道,若他们两个真是师出同门,无情会“走火入魔”,绝怪不到那叫苍竹的师父头上去。

  可是一切恶人都会如此找借口,桃夭夭只当见怪不怪。

  无情却继续道:“师父早猜到顽石会将转世,代替帝非命继续主宰这世界,但他知这顽石是帝非命生前的魔念,不加引导,必将误入歧途,就是这等至关重要的事情,师父却没有派我去,而是择了我那软弱无能的师兄,如何不可气!我什么比不过他,难道就只配留在帝宫给他端茶倒水?!”

  说着,他撑在冰床上的手力道加重,竟生生捏碎了这冰床的一角。

  桃夭夭听到此处已是毛骨悚然,若一个人的心性真能不开化到如此,任旁人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嫉妒和欲望早已将这些人的心,蒙上一层火烧不尽的灰尘。

  “所以你找到了木无尘,一直在从中周旋,逼他走到这一步?”

  无情笑了,是瘆人的哈哈大笑:“老家伙要木无尘再主人界,我偏要他受制于妖界,做主攻人间的第一人,怎么样?是不是想想都很刺激?如果老头子还活着,保准会再被我气死一次,哈哈……”

  桃夭夭看到他极力发笑而在眼角生生挤出的一滴眼泪,她不甘心,继续问:“所以姚沐晚的事,也都是你安排的?”

  无情微微一笑:“你们这种小姑娘,都读过画本吧?”

  桃夭夭不理会他,他却自顾自地说:“画本是我写的,情节是我安排的,但是感情呢?你能说不知情的他们对对方的感情不是真的么?是不是又很好玩儿?!”他的表情是那种极度的兴奋,但是暗含着苦悲。

  现在桃夭夭终于明白沉夕为什么会质问他,还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了。

  “我只有一个问题。”

  无情敛了笑容,但极度兴奋的情绪是勒不住缰的野马,他极力、拼命地开心:“你说。”

  “姚沐晚真的爱木无尘么?”

  无情的脸上闪过很可悲的表情:“我一个出家人,有时候真的很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姑娘的想法……你管她爱不爱呢?木无尘心里爱着她不就够了?至少于我而言,就是够了。”

  “什么意思?你到底在谋划什么?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停手?!”

  无情沉了脸色:“我要木无尘摧毁这个世界!”

  桃夭夭愤怒的脸色犹如瞬时被泼了冷水,惶然冻住。

  “而在摧毁这个世界之前,他必须变得和帝非命一样法力齐天,你知道的,你和他本就是一体,要想让他重获神力,你必须死!”

  桃夭夭冷笑:“你凭什么觉得,木无尘会一直听你的?你敢动我,他一定会叫你灰飞烟灭!”

  无情又笑了,诡异的笑声让桃夭夭脊背发凉,心中却如火在烧。

  “好傻的女人,你难道还没发现,我做的这一切,木无尘都是默许的么?你觉得,他什么不知道?”说着,将从桃夭夭身上拿走的红绳,赫然从袖口中提出来,“大禅曾试图救他上岸,可惜啊,抄再多的佛经又有什么用,他一出生,就注定是魔鬼的一生,不然,帝非命煎熬一生的意义何在?这世界啊,阴阳而生,帝非命光明的一生下有多少黑暗,让木无尘来告诉这个世界,岂不是妙哉至极?!”

  木无尘,他知道,他真的知道么,知道这一切,知道他和她之间的因果,知道只有她死,他才能获得本就属于他的神力?

  桃夭夭极力从这当中找出漏洞:“你在撒谎,要杀我,对木无尘来说不是动动手指头就可以,他何必找你演这么一出大戏?”

  无情笑得狡黠,似乎桃夭夭并没有戳中他的要害,反而掉进了他的陷阱:“不错,不直接杀你,是因为你的利用价值远远不止这一点儿。”他望向躺得安详的姚沐晚:“今天,厉殇就要折尾来救她了。”

  桃夭夭紧紧盯着他,却不接话。

  “可惜啊,死得太久了,还是一尸两命,就算厉殇折了尾,撑破了天,也只能救回半条命而已,等到孩子出世,姚沐晚可能又活不长了。”

  桃夭夭愕然,一尸两命?!孩子出世!原来,原来木无尘和姚沐晚都已经有了孩子……可笑,真是可笑,那她还在抱什么希望呢。

  折腾了十六年,原来她才是那个插足者,真是够讽刺。

  无情哪里顾得上桃夭夭淌下眼泪,自顾自做作地思考:“该怎么办呢?”说着,诡异的眸子打量向桃夭夭,“用你的心啊,那可是一颗供养神力之女的心,救回姚沐晚实在是小菜一碟……你是不是又要问了,既然你的心这么神通广大,要厉殇那一尾的意义何在?”

  桃夭夭瞪着他,静静地看着他表演:“哈哈哈……巧了,因为我发现,厉殇爱你,正如木无尘爱姚沐晚,情深不已,你猜,若是他一会儿知道他亲手剜出心的女子,竟然是他心心念念十七年的女人,他会怎么样?”

  无情撑着脸做作地思考:“会不会疯呢?疯了都是轻的,他会崩溃吧?”

  桃夭夭已无力言语,无情却呱呱个不停:“怎么了?很生气?帝非命的那部分神力要冲破我师兄一生懦弱的修为主导你了么?说实话,上次你为了木无尘大杀四方,扰得冥界天翻地覆,那种破坏力,正是我所想看到的。”

  “疯子!”桃夭夭啐道。

  无情却突然用食指按在自己的嘴唇处,那里被白布包着,竟是一股说不出的滑稽:“嘘,厉殇要来了。”说罢,一个响指打过,她竟再也张不开嘴,比钟回那个老头儿的捆身咒不知道要霸道多少倍。

  一刻钟的时间,足够无情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大祭司,叫从上飞来的厉殇,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桃夭夭不得不佩服无情这个人天衣无缝的演技,他竟在厉殇落地后,第一句便问:“怎么样?找到桃夭夭了么?”

  厉殇的心事沉重,恸着眉目摇头,他又看向被捆在石壁里的桃夭夭:“这就是你找的换心的女子?”

  无情微微点头,眼神里毫无波澜:“不错,随便抓的孤女。”

  厉殇狐疑了一瞬:“不是妖女?”

  无情回之淡然:“非也。”但他没有再解释,厉殇也就没有再问。

  他走到冰床前,锋利的爪子已划断了九尾之一,血淋淋的尾巴赫然折断在桃夭夭眼前,她惊得恸出眼泪。

  无情却一脸无所谓,似乎是想让这场游戏更好玩,便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既然你从始至终只是在戏弄木无尘,又何必断尾折修为救活姚沐晚,永远握着他的把柄在手里不好么?”

  厉殇忍着痛,利爪刺进桃夭夭的胸膛,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明知故问,木无尘身边有了人,小夭儿才不会再做陪在他身边的梦。”

  无情睨向桃夭夭痛苦至极的神色,似乎自嘴角勾起了一抹瘆人的微笑:“深情如此,就怕你的妖后不领你的情。”

  桃夭夭此时已痛到痉挛,倒觉得庆幸厉殇在剜她心时,利落干脆不拖不拉,而她,也只是痛了一瞬罢了。

  她再也没有力气,脚下飘如浮尘,厉殇捧着她的心,和自己的九尾,笑得凄凉:“无所谓,我可以等。”

  往生顿如幻影,她所记的一切,在此处戛然而止。

  醒来,紫纱微微浮动着,她竟能盯着出神许久,床边的那只手已经酸麻,她坐起身,才发觉厉殇一直坐在矮踏上,捧着她的手小眯着。

  她小心抽出手来,赤脚缓缓走出琉璃殿外,望着那一院子的海棠,久久出神。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她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木无尘为什么会被封印起来,那个无情又去哪里了。

  她记着一些,还有些极为模糊,剩下的便是空白。

  只是她看着这些海棠,心底里竟会生出无尽的悲凉。

  “小夭儿!”

  正在她愣神之际,忽听厉殇厉声唤她,她回眸来,却见厉殇飞快奔过来挡在她身前,而一道泛着寒气的冰棱子,分明地,刺穿了他的肩胛。为防那冰尖伤了她,他将其生生推开出去好几步。

  桃夭夭赤脚硌在小石头上,错开厉殇的身影,才能看清来人。最夺目的必是其一双如火欲燃的眸子,眼神刺如雷针一般,叫人只被盯一眼,都会浑身不自在,会感觉周身有火烧起来,烧得皮肤滋咧一样痛。

  此人一袭红衣,美得惊尘,便叫身后的海棠林也能蔫下去三分。

  她的长发尽数盘起,不容有一丝青丝舞乱她的凌厉,高耸的云鬓显得其精炼至极。其实这个人的五官并不能算是多精致,但是经不起她的气质去装点,人多是经不起看的,越看越觉得有毛病,于是她干脆惊艳至让人不敢多看第二眼,如此一眼定绝色。

  桃夭夭被来的这个女人摄住了一瞬心魂,但马上回过神来,去扶面色极为痛苦的厉殇:“你怎么样?”

  厉殇握住她的手,说得小声:“小夭儿,你快走。”

  “走?”她的声音也是威凛的,入耳是不容抗拒的,“走去哪里?感情你这地方,她来的,我就不能来了?”

  桃夭夭不理会厉殇,施法逼出他肩胛的冰棱子,再聚了灵气,为他疗伤。

  红衣女子似乎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无视,于是倍感愤怒,飞驰而来,便再要一掌打在桃夭夭身上,但桃夭夭飞身去,一脚正合她力,两人竟不分上下,各退数步去。

  厉殇捂着肩头,目光紧随着桃夭夭,见她无事,也就暗自吐出一口气来。

  自他踏出天狱,没有一刻不在想法子找到桃夭夭,他何尝不是早早找到,又何尝不知道她就时时守在古渡村的断崖上,千年如一日,冤魂唱殇歌。他难道不想立刻接她回到自己身边,可他何尝不怕,怕眼前这局面发生。

  雪霜竹,该是他命里的劫。

  “你这般在乎她,到底是在乎她,还是在跟我怄气?”

  难得,她如霜凌的脸上,竟能透出一丝笑意来。

  桃夭夭有幸见过传说中的死亡之花,曼珠沙华,曼珠沙华何尝不美,可是它绝美的花蕊下,却藏着针刺进皮肤的毒液。

  和她此番的笑容,别无二致。

  厉殇亦笑了,桃夭夭鲜少见到他笑得这般无奈,这般,神伤。以前的厉殇是高傲的,他的笑容里,永远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然而此时此刻,他终于笑得一如一个平凡的男子:“难得雪宫主还记得我。”

  桃夭夭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也不难猜寻上门来的这位,铁定又是厉殇哪里惹的桃花债:“你们聊。”

  说罢,便提了裙子,决意出这紫宫逛一逛。

  与雪霜竹擦身的那一刻,两人无可避免地互视了一眼。

  怎么说呢,桃夭夭个子比较矮,此刻还没穿鞋,更是一身樱粉的打扮,怎么看,气势都输一截。不过桃夭夭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而且她也不仗义地琢磨了琢磨,天底下,恐也只有这种女人能镇住厉殇了。

  雪霜竹与她交了两手,知其不是善类,便不好再试探什么。她径直走向厉殇,在其闪烁的眸光中,伸手捂住他的肩头,暗自输了些灵力。

  “还疼么?”

  两人势均力敌的身量,不知怎么,却显得厉殇娇俏一些似的,而他自别了肩过去,兀自朝海棠林的方向走了几步,语气不知更多是傲娇还是不屑:“雪宫主伤的,疼也得忍着,难道不是?”

  雪霜竹过去拾起他的手:“你也怄气许久了,我都来寻你了,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哪怕是故意堵我,也叫我能看出些继续留下的端倪?”

  ------题外话------

  前尘终于告一段落了,长出一口气,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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