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我想见你，我的母亲
雪城做了个梦，梦见父亲醒了，正坐在自己面前喊自己，她揉着眼睛醒过来，父亲仍然安详地躺在那里。
身上的衣服脱落下来，是谁来过了？
许是趴着久了，雪城打算起来伸展伸展，进去看了看父亲，恰巧，父亲的手指颤抖了下，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认真盯着几秒，父亲的手又动了几下，她一下子惊喜起来，轻唤父亲。
不是幻觉，父亲真的醒了，他努力地撑开眼皮，嘴里吐出沉重的气息，雪城迫不及待地呼叫护士。
值班医生和护士赶来仔细检查一番，父亲意识恢复了，只是暂时还需要适应下，刚醒来的父亲看上去很疲惫，所以很快又睡过去了。
可是不管怎样，他醒了，雪城一下子睡意全无，就安安静静地守在旁边到天明。
二叔和三叔是昨夜才赶到的，一大早就陪妈妈和奶奶一起来医院，恰巧雪城正给父亲擦手，病房一下子是喧闹起来，二叔嘴里念叨不停，谢天谢地谢菩萨，总之是各种拜各种阿弥陀佛。
“儿啊，你知不知道吓死我了啊。“奶奶掩不住痛哭起来，父亲缓缓闭上眼睛，落下泪水，这一觉他自己也以为就这样交代了，心中对不起这些至亲的人。
妈妈坐在床边抹眼泪，几句话根本就表达不了她心里的恐惧和担心。
“病人现在刚醒，还需要多休息，你们还是探视下就出去吧，不要这么多人围着影响病人休息。”医生嘱咐道。
所谓关心则乱，一群人激动的都忘记了，忙点点头。
“老公，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妈妈低头轻声问。
父亲眨了眨几眼，现在的他还需要呼吸器辅助，所以暂时还不能说话。
几个人探望了下就出去了，奶奶和妈妈则留在病房里，似乎有话要和父亲说。
“儿啊，我们杜家有后了。”
父亲虽然不能说话，但是他眉宇间紧蹙了一下，估计心里也犯嘀咕吧。
妈妈忍不住直接说：“我们找到我们的亲生儿子了！”
父亲的手指惯性地抽了一下，呼吸器一下子雾气缭绕，嘴巴一张一合想说话，奶奶安抚他很快就能见到了。
过了一个上午，医生检查过后，允许父亲撤掉了呼吸器，终于可以和平常一样说话了。
奶奶迫不及待将辛明拉到最前面，老泪纵横地说道：“儿啊，他是我们杜家失散22年的孩子啊，孩子，快叫父亲啊。”
父亲苍白而僵硬的脸上顿时有些抽动，也许是难以相信或是激动，眉毛皱起又疏开，很吃力地说：“儿子？”
辛明看着眼前所谓的父亲，顿感不知所措。
妈妈十分激动，因为这是一件对杜家对自己就是天大的大事：“老公啊，如果不是这次事故，我们也不会知道啊，他真是我们的儿子啊！”
面对这样的状况，辛明竟有些怯场起来，目光闪烁，嘴巴张不是，不张也不是。
此时，根本没人注意到站在最后面的雪城神情的变化，开心之中带着失落之情。
父亲眼角泛泪，缓缓举起颤抖的手，辛明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这是真的吗，老天啊，我们终于一家团圆了。”
这简直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也许这是老天垂帘他们杜家，才让失散多年甚至以为早已不在世间的儿子再次回到他们身边，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
这是多么感人的一幕啊！雪城也多么渴望自己和母亲能也有团圆的时刻，可这一刻究竟何时才能实现呢？
探视时间结束了，护士让家属出去，可父亲执意单独留下雪城，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单独留下她，至少在他开口之前，她真的是这样想的。
父亲经历这么一场生死后，仿佛看透了很多事，也放不下很多事，虚弱无力地手慢慢握着雪城的手，说：“雪城，有件事我一直也没有告诉你，本以为我要是这么走了，这秘密也就随我而去便是，可是我又不忍，结果没想到老天没收我，还让我见到我的儿子，也许老天也不希望我把这秘密带走吧。”
秘密？什么秘密，由于刚醒过来，父亲还略显虚弱，说了几句便开始咳了起来，雪城让他好好休息，别想太多，等好了再说也来得及，可是父亲直摇头，非说不可。
“我知道你心里其实都在想念你的亲生母亲，我也知道你暗地也寻过她，毕竟血浓于血，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雪城面露忧愁。
“我曾向修女问过，查过了也寻过，其实在你10岁那年，我就找到她了，是在我出差一天，在街头碰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环卫工，很像她，她身体很不好，咳得连腰都挺不起来，我便上去问她，是不是雪城的母亲，被病魔折磨的眼神充满地痛苦看着我，我驽定她就是你母亲，我告诉她一切后，她泣不成声，拼命道歉并恳求我好好照顾你。”
雪城听罢，怔在那里。
“她说她身体不好，无力养活你，也不愿托累你，把你放在孤儿院是希望你能有更好的生活，我答应并承诺她，给她一笔钱让她去治病和安度晚年，让她以后不再与你相认，哪怕日后偶遇，也不能相认。”说着父亲看向雪城，他默默流泪，很愧疚地说，“雪城，原谅我的私心，我当时也是怀有私心的，我担心你遇到你母亲后，你妈妈和你奶奶怎么办？所以才出此下策。”
说到这里，雪城早已泪流不止。
“后来我派人继续跟踪她，才知道她终于治好病，并在一户大人家里当保姆，而那户人家就是戚家，这也是……我不希望你和戚峰来往的原因之一。”
父亲说完，雪城默默低下头说：“爸爸~其实我我早就知道我亲生母亲在戚家了，可是她不愿认我！”她掩面哭到颤抖，原来这才是母亲不愿相认的原因。
杜长峰伸手握住她的手，知道她受了很大委屈，愧对她，但是他还是想说：“孩子，是我的私心，你心里若是怨我，就说吧，不管今后如何，你永远都是我杜长峰的亲生女儿。”
说完，雪城再也忍不住扑到病床上的父亲大声哭了起来。
戚峰接到小张电话，医院那边来消息说杜长峰已经醒来了，莫阿姨听到后，这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好的，我知道了。”
看着莫阿姨提着行李出来，戚峰忙上前帮忙。
“阿姨，我帮你吧。”
“不用了，就这一袋东西而已。”
“什么时候的车？”
“下午1点30分的。”
戚峰看了看手表，距离时间还有3个小时。
戚峰依依不舍地送莫阿姨到门口，再次问她真不需要开车送一程吗？
她不想看到分别难受的样子，就这样分开就好了，戚峰默默地看着莫阿姨远去的背影，鼻子竟有些发酸。
戚峰喊了声阿姨，一回头，戚峰就抱住了莫阿姨：“我会想你的……”
莫阿姨拍拍他的后背，忍着泪水安慰他：“少爷，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等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听太太的话，一定别惹太太生气哈。”
戚峰紧紧抱着莫阿姨，点点头。
“好了，你也别伤心了，回去吧，我一个人能行的。“
戚峰只能默默地看着莫阿姨慢慢离去的身影。
屋内的手机响个不停，戚峰忙拿起一看，是雪城来电，他忙接了起来：“雪……”
“戚峰，莫阿姨在不在？”她的声音焦虑而急促。
“莫阿姨她辞职了。”
雪城正坐着的士赶往戚家，听到辞职，她的心一下子揪在一起，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什么时候辞职的？她走了吗？去哪里有没有说？”
戚峰蹙着眉头，一一回答她的问题。
电话一头沉默了，戚峰喊了几声，电话却挂了，乱想了两下，戚峰拿起钥匙手机和外套匆忙出门了。
雪城直接在附近车站下了车，这里离戚峰家不远，如果莫阿姨是走路的话，应该就在这附近吧。
车来车往，人来人往，她按着直觉往火车站的方向找。
她嫌步伐太慢，慢慢地跑了起来，父亲的话在脑海里不断重复：“你去戚家找她，我担心再晚她就离开了。”
雪城东张西望，脸上写满了着急。
“妈妈，为什么要躲避我，18年前你抛弃我，今天你还想抛弃我一次吗？”雪城边哭着边跑着寻找，穿过一条条街道，都没看见，按情况她拖着行李应该没走远，雪城就像无头苍蝇一样穿梭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中，茫然而无助，她多希望那个熟悉的人能出现在眼前，高楼大厦在面前天旋地转，疯了一样抓住一个行人的背影，一个又一个的认错人，还被人误认为是哪来的精神病。
身体被人撞了一下，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栽倒，好在戚峰及时扶住雪城，很担心地问她到底在做什么？
雪城一把推开戚峰，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不拦住她，为什么不挽留住她，为什么要让她离开。
戚峰困惑不解，雪城为什么如此在意莫阿姨？
“到底怎么了？你找莫阿姨做什么？”
在人流当中，耳边都是指指点点的声音，雪城完全顾不上什么形象身份地位的，扯着嗓子质问戚峰。
“你知不知道她就是我苦苦寻找的亲生母亲！你知不知道明明她就在你面前却不能相认的痛苦吗？”当雪城说完这些心里话后，再也无法压抑住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泪水喷涌而出。
戚峰怔住，大脑一阵嗡响，莫阿姨是雪城的亲生母亲？他惊诧到说不出话，只想拉着雪城先离开这地方再说，可是此时的雪城根本就管不了那么多，执意要去寻找莫阿姨。
“雪城，你先冷静下，我帮你一起找好不好？”
雪城哭着甩开戚峰，哭得像走丢的孩子似的，转身继续寻找，戚峰担心她的安全也继续跟上去。
医院病房里，母亲听到父亲所说的一切，一脸震惊，敢情自己竟然都不知道：“这这……你怎么能瞒着我这件事呢？”
这件事要怎么讲？该怎么讲？他想了十几年了，还是决定掩藏，可终究事情还是瞒不住。
“那那刚才雪城是去找她生母了？”
杜长峰缓缓点了点头。
母亲一时语塞，她揉着眉心，心情有些躁，越想越不安，“你……就不该告诉她。”
杜长峰哑然，轻轻摇头。
“不告诉她？一辈子都瞒着吗？毕竟她才是雪城的生母，雪城迟早也会知道的，这孩子平常在我们面前虽然没有提起她母亲一个字，可是内心里却十分渴求找到她的母亲，更何况她早就见到了她母亲了，我我……这么做也是想弥补我自私所犯下的错而已。”
“可可是……你这么做为什么不事先和我和妈透个气呢？就让她这么去找她生母，难道就不顾及下我的感受吗？我也是雪城的母亲啊！“母亲情绪一下子有些激动，奶奶听见病房的声响，便推门进来了。
两人一下子陷入尴尬，母亲吸了吸鼻，转身就出去了，而父亲则一脸自责的表情，奶奶见状，这心里有些乱糟糟的。
“怎么了？秀美她……”
坐在病床上的杜长峰长吁一口气，尽显无可奈何与难受。
“雪城刚才火急火燎的跑出去，你和她说什么了？”奶奶追着问。
“妈~”杜长峰突然拖着声音喊了一声，“我觉得……我好像做错事了。”
奶奶皱眉，对杜长峰这句话感到费解，这话什么意思啊？
通往火车站的路只有这一条，雪城相信沿着路一定能找到母亲的。
戚峰连打好几个莫阿姨的手机，可是一直没人接听，眼看雪城简直要疯了一样的找，自己心里也是快急死了，只能先暂时跟在她身后。
雪城见人就拉住，完全就没在意别人说什么，不小心撞倒了身边一位老人，她身边的家人急了眼，顿时破口大骂。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没看见撞到老人了吗？”中年男子指着雪城骂。
雪城看了看老人，连连道歉，可是似乎无济于事，戚峰忙上前帮忙道歉，可一回头雪城又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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