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徐家大院的荣光
徐村东头最大的一片宅子当然就是徐家的祖宅。中间的老宅住着徐家族长徐老太爷;西边是大房,东边是二房。西北角是祠堂,东北角则是徐老太爷守寡多年的小女儿徐立贞的暂居之所。总之,这一大片占地宽广,房舍连绵的宅院里,住着除了庶出的徐谨之外的所有徐家人。
书房后面的暖阁里,徐老太爷坐在硕大的书案后面的太师椅上,疲倦地靠在椅背上,眉头紧锁,双目微合,似乎有事颇感困扰。暖阁只有一面朝东的窗户。春天早晨的阳光没什么热度,正懒懒地照在在靠墙的一排书籍满满的书架上,粉墙上,青砖地上,也在徐老太爷的脸上印上了如意回纹的窗棂影子。
在黄梨木的大书案上,堆满了文房四宝和书籍信件,杂而不乱。太师椅右侧有一只铜炭盆烧的正红,热气蒸腾着,看得见浮尘在透窗而过的光线中清晰地飘飘浮浮。这里是徐老太爷在春寒湿冷天气里最经常用的屋子。
只听徐老太爷喉咙深处咕噜咕噜几声,突然抑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紧接着一口痰咳了出来,傍边有一双手及时的端过一只痰盂,徐老太爷吐了痰后,又递来一条帕子,然后是一盅温水,伺候着他漱了口,最后是一杯茶水。徐老太爷总是清了嗓子,才又倚在椅子背上,安静下来。
“父亲的痰疾还是不见大好啊。”说话的是徐家二爷徐立嗣。房间里只有他们父子两个,他亲自端茶倒水,照顾老父亲。
待徐老太爷好不容易舒缓些了,徐立嗣有些忧心地劝道:“父亲还是少用些旱烟吧。往年开春的时候,父亲已经咳得不厉害了,痰也清爽了。可是这都四月里了,父亲还是咳得这么辛苦,儿子看了心里也难过啊。”
“咳咳,咳咳咳……就是一早一晚咳得重些罢了。”徐老太爷咳嗽着,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的孝心。我已经少用了好多,不碍事。你先别说话,这会儿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徐老太爷不想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毕竟用了大半辈子的烟叶子哪有那么容易放下的。
“咳咳……想我徐家世代书香,耕读传家。我们这一支自曾祖时迁徙自此,连续三代皆是单传,子息不旺。好在先辈们都不负父辈期望,连续科场折桂,代代皆有官身。”
提到先祖,徐老太爷不由得挺直了脊梁。话音落后,却是一声叹息,身子又有些佝偻起来。
“哎!只是虽然科场高中顺利,朝中官运却阻。我当年放了个北名府附郭的知县。任我如何小心谨慎,勤恳敬业,却还是屡受上官的责难和同僚的排挤。功劳是府尊大人的,错误却是要我来做替罪羊。文有知府,武还有总兵。文武虽然互不隶属,但是北名府地处疆界,有守边之责,安全多要仰仗武人,是以武将多跋扈。我受不过,终是早早的致了仕。如今你们老大谦儿也做了知县,虽无附郭之累,却困于穷乡僻壤民风刁蛮之处。我这个做祖父的心中无时不为其担心忧。然路途遥远,竟是连一封平安家书也不易得啊。哎……”徐老太爷说着话把手中一封握得出了皱的书信放到了面前的黄花梨的书桌上。
“难道是谦儿来信了?怎么只有写给父亲的?”徐家二爷徐立嗣压住心中疑惑,还是先恭谨地回道:“正如父亲所言,我徐家代代都有高中出仕之人,这在世家大族都是难得。自父亲担当了族长以来,家族人丁兴旺,族产倍增,更兼几十年来大力发展族学,有教无类,成绩斐然。谦儿有祖宗保佑,父亲教导,将来必然是个有前途的。父亲自不必过于为之忧心。现在就连徐谨一个庶子都能去得了京城,如果有幸高中了,谦儿在官场上也有了互相扶持之人。再说,咱祖上辉煌的时候还曽出过阁老,尚书。如今徐家子孙兴旺,谦儿也进了官场。大房的徐谨这几天也该有消息了吧。父亲切勿忧思过甚,我徐家子孙能重振先祖风光日子不远了。”
徐老太爷口中的谦儿是二房徐立嗣的长子徐谦,三年前高中了二甲一百二十五名。
虽然徐二老爷极力举出了徐家的种种兴旺之象,以慰父心,可徐老太爷还是闭目不语,眉头紧皱。他的手指在太师椅裹着貂皮套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毛,心中思潮起伏。
徐家高曾祖迁徙到此时,几乎是白手起家,其中立足创业之艰难自不用说。更难的是子嗣不旺,几代以降一直到如今的徐老太爷都是单丁独男。徐老太爷清楚地记得,他幼年过年祭祖的时候,他的祖父父亲都颇有伤感之意。皆因人丁不旺,太过冷清之故。
他如今最为自得的就是育有两儿一女。两个儿子又给了他四个孙子,连带着重孙子孙女,这只徐氏偏支自他起子孙满堂,以后也一定会是家业兴旺。
他的小女儿徐立贞因年轻守寡,婆家无人,便带着独子张继业来投奔他。十几年过去了,当年那个被父亲兄长百般呵护的幺女也成了两个孙子的奶奶。长子张承志刚在边军里升到总兵之职,长孙张虎斐早就随父亲从军历练,小小年纪已经累积军功升为偏将了。
想到寡居多年的小女儿,徐老太爷心中叹息。徐立贞的亲事是他在任上时一手操办的。女婿为国捐躯,他心中又是伤心又是内疚。当初也是被打压的狠了,让他激愤之下走了偏道,想在武将那里寻找同盟……哎,性格外柔内刚的小女儿总是安慰他说从不曾怨过悔过。每每提起先夫,总是感谢父亲给她寻了一个真男儿,大英雄做夫婿。又说上天垂怜,留给她一个先夫的骨血,此生足已。好在她总算也熬出头了。
她的长子张承志和长孙张鹰都在军中从基层开始历练,不畏艰险一刀一枪的杀了出来了今日的成就。虽然仍有女婿昔日的旧友同袍照应,但是军中重军功,不似文官集团容易文过饰非,弄虚作假。如果不是他们自己勇武敢拼,有勇有谋,无论有多少旧日的情面也不会长久的。当然,那几只勋贵当道,烂透了的军队另做别论。
女儿的小孙子张鹏则立志科举,刚刚考取了童生资格,很受县里学究的看重。不但学问好,武艺也没有搁下。将来作为文官领兵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徐老太爷现在最喜欢过年过节做生日了。他高坐堂上,下面黑压压一屋子为他磕头拜年或祝寿的小辈,声音嘈杂震得螽斯振羽堂嗡嗡作响。看着这些小辈个个健康上进,他就仿佛看到了徐家的未来的荣光:“明年这螽斯振羽堂要扩建了。”
在此子孙绵延,家族振兴之际,徐老太爷不免常常回首自己和父辈当年在官场遭遇到的不公,也愈发的为孩子们将来忧心。他依然努力保持着和几个同年同僚保持着书信来往,逢年过节礼品不断,就为着可以继续关注这朝廷官场的各种明升或暗降,默默为孩子们思索筹划,以至于常常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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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官制、军制多随明朝。考据派千万别认真。如果重名重姓皆是巧合。本文乃架空,平行宇宙......这样想想就好了。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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