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

　　“你想拿它换什么？”老板娘似乎并不惊诧于这壶的奇妙变化，酝酿了许久，缓缓开口。

　　“换一人共饮兰陵酒…”

　　她淡然一笑，并不接话，反倒是看了看铜壶，道：

　　“这壶是仙家之物。”

　　“所谓仙家之物，莫过于历经岁月苍桑，百转千折之古物罢了，倒不如自此藏于阁中，免得再受颠沛流离之苦。”男子面容诚恳。

　　她黯淡的眸光中多了一丝清明，渐渐褪去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探究。

　　“你这人倒是有趣…”

　　她缓缓摩挲着手中的铜壶，指尖传来凹凸不平的触感。

　　半晌才道：“小楫，去将那兰陵酒拿来罢。”

　　竟答应了？

　　方小楫倒是愣了愣，老板娘素来不喜饮酒，更遑论这白酒了。

　　本以为老板娘给自个定的规矩怎样也是不可憾之理，今儿倒是奇怪。

　　但想是这般想，脚却很诚实的移至了酒窖。

　　酒窖里尽是当世名酿，大多是用来以酒易物的。

　　一开窖，各类名酒似是争选花魁般散着浓冽的香，纷纷向他扑来。

　　他每来一次窖，就如有几分微醺，走起路来也颤颤巍巍的。

　　小楫自怀中取出一颗鲛珠，莹莹的白珠散发着淡淡的微芒，倒并不是他懒得点灯，着实是怕惊到了这里的酒气，扰了这里的酒仙。

　　他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向前走，穿过一排排红封褐身的酒坛，终是在酒窑的尽头寻到了它。

　　他轻轻提起酒坛，掸去了封顶的积尘，忽得注意到那红标签似乎粘在了一起。

　　想着许是先前写错了，又重新标了一个罢？他不多想，只是快步拎了去。

　　不到一刻钟，方小楫便抱了酒来，老板娘与那男子也移座行云阁，还未上楼便听得那男子问：

　　“可曾有何憾事？”

　　“人生不过几载，即便有，怕也是抵不过现世的一杯清茶。”

　　方小楫知道这人怕是碰着钉子了，老板娘从不轻言过往，就连他也概不知晓。

　　她晃了晃手中手指般大小的青铜小觯道：

　　“我瞧这青铜觯不易醉人，须得白玉碗才使得。”

　　她唇角微扬，又道，“小楫，白玉碗斟满。”

　　“姊姊…”方小楫有些迟疑，倒酒的手顿了顿。

　　“无碍，斟便是。”

　　老酒开坛，酒水哗哗倾泻于白玉碗中，一时间酒香四溢，迷离了人间……

　　男子只是笑着看向老板娘，方小楫却瞧出了一种不一样的情愫，很深，很深…

　　连他也不敢直视这般灼人目光，斟酌之下退出了阁。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直至日落西山，阁楼上仍在把酒言欢。

　　方小楫也甚是疑惑，这男子究竟是何人物，莫非他便是老板娘心中牵挂的人？

　　方小楫曾经听她在梦中呢喃，须是极想念之人才如此吧，他依稀记得，似是唤作…琴？

　　“我丢了一样东西…”

　　她眸光闪烁，已然有了几分醉意，

　　“却不知它为何物，着实可笑的紧…”

　　她搁下碗，双颊早已绯红，一脸醉意：“你能帮我找到它吗？”

　　眼里渐渐升起薄雾，远处青山背后的夕阳在眼眸里的雾中晕染开，那是一片金色的，很温暖的光…

　　恍惚间，她看到男子抿唇一笑：“好。”

　　“何处是他乡…”她喃喃自语，眸中尽是迷离，天际里最后一线光也落下了，她也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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