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再见

　　秋高气爽的清晨，街道上人影憧憧，集市小贩的吆喝声、过往马车的喧嚣声，小孩的哭闹声让小镇热闹起来。而此时，客栈仿佛与外界隔绝一般，房间里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无比微弱。

　　芫兮惊讶地又认认真真地将商济打量了一番，这个人就是凝香心仪的那个人吗？可是他既然是穆诚的好友，为什么以前从未提起过？而且当初凝香坦白的时候，穆诚似乎还不知晓，奇怪的是自己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她走上前，望着商济明澈的眼睛，还是有些疑惑：“你真的是济川吗？”

　　你真的是济川吗？我不是，我不是。商济差点就想脱口而出，她还是能感觉得到自己，是吗？从离开那刻就告诉自己，她想回到最初的时刻，那他就做回她的师傅，都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沦陷在她清灵的眼眸里。

　　“阿芫，你跟凝香先说说话，我和济川去看看有没有其它办法。”穆诚不由分说地扯过商济的胳膊就往外走。

　　来到客栈后院，穆诚拉着有些茫然的商济靠在木门上，碧绿的藤蔓遮住了两个人的侧脸。

　　“你怎么会是济川？”穆诚有些焦急地走来走去。

　　“怎么了，不过是个化名，兮儿还没有认出来，我会刻意保持距离的，你放心。”商济有些气恼地盯着他，刚刚不过自己一时失神，可是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自己招惹了什么你不知道吗？”穆诚立在他面前，神色复杂。

　　商济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他刻意隐藏起自己的感情，不再轻易流露，也执意用了假身份来约束自己，到底还有什么问题？

　　“穆诚，你别太过分，我是喜欢兮儿，也尽量克制了，你还想怎么着？”说着作势要推开他，这令人窒息的疼痛真是让人片刻都不想呆下去。

　　“凝香喜欢你，你知道吗？”

　　话语一出，商济停住了动作，好像还没有明白这话的意思，只是侧过身皱着眉头看着他，半晌，才淡淡地说道：“穆诚，你有意思吗？居然编出这种瞎话。”

　　穆诚抓住商济的胳膊，表情有些严肃，郑重地说道：“是凝香自己说的，我不确定她是喜欢济川，还是喜欢你，也不确定是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你和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济沉思了片刻，原本冷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懊悔，轻声叹道：“没什么事，上次她救了我，可能有些误会。”随即又觉得不可思议，喃喃道：“怎么可能？”

　　穆诚有些头疼，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重重地捏了下商济的左肩，沉声道：“现在凝香昏迷，先唤醒她最重要，你继续给她施针，一切等她醒了再说吧！有误会还是尽早解释清楚，你这别扭的身份还是不要装了，芫兮那边我会提前给她说。”

　　微凉的清风吹散了空中飘浮的缕缕白云，露出纯净的蔚蓝色，明亮的阳光洒了下来，终于照透了每个人的心。

　　“穆诚，我终于能接受你和兮儿的事情，可是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或许这个身份能让我稍微清醒点，不过我都会处理好的，不会为让大家为难。”

　　有时候，穆诚很恨商济的这种直白，别扭时那是真别扭，坦率起来又让人发闷，还让你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不过他还是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毕竟不想看着又一个人难过伤心。

　　穆诚叹了口气，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有些无力地说道：“我会好好配合你的，进去吧，待会儿芫兮该疑心了。”

　　两人回到屋内，见芫兮正帮凝香按摩着手臂，脸上挂着微笑，像是回忆起什么开心的事，口里说着：“凝香，还记得第一次出现在山庄的屋顶吗？当时你真是英姿飒爽，艳丽动人，你不知道我都看愣了呢！”

　　穆诚走上前去摸了摸她的秀发，低声说道：“先去吃饭吧！别累跨了，等会济川还要给她施针，医官也要用药了！”

　　芫兮点点头，跟着穆诚出去了。屋内香笼里弥漫着苏香丸的味道，商济走过来坐在榻前，看了看凝香苍白的面容，叹了口气，自己本无心欺瞒她，当日在洛阳就有心错过，现在倒成了自己的麻烦，除了那一次失控，也没做什么让人误解的事，以为缠着他只是想要一个交待，也想好待大事已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没想过其他的可能。

　　商济探了探她的脉象，取出冰针分别往她的百会穴、合谷穴、中宣穴扎去，这时，医官端了药过来，等待着他施完针。

　　“济公子，这是郡主的药，不过还得多亏您的千年寒魄针，不然郡主醒过来的可能性只怕微乎其微啊！”

　　“你先给她喂药吧！”商济收好冰针站起身来，准备让医官端药过来。

　　那医官有些踌躇不前，吞吞吐吐地说道：“这，这。。。。。”

　　“怎么了？”商济皱眉。

　　“上回都是那位芫姑娘服侍的，毕竟郡主身份尊贵，这恐有不便。”那医官一脸为难。

　　商济只好接过那医官的药碗，挥挥手让他出去，自己坐到床榻前扶起凝香，用汤勺舀了一口送进她的嘴里，药进一半流一半的，连忙拿帕子给她擦拭流到脖子上的药水，看到她白皙的皮肤被自己擦得通红，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于是捏住她的下颚，重新舀了一口又喂了进去，谁知咽不下去又流了出来。

　　“你可真是麻烦。”商济有些气馁，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耐烦地在她耳边念道：“想早点好起来，就赶快咽下去，让你回林罗国不回，偏偏到处闹腾，真是！”在药已经浪费了一大半时，芫兮和穆诚走了进来，看见凝香胸前湿了一大片，商济正拿着勺子撬开她的嘴准备喂最后一点药。

　　“你在干嘛？”芫兮惊呼道，连忙从他手中夺下勺子，又看了看凝香湿了的衣衫，气得直直地瞪着他。“你怎么连药都不会喂啊？算了，算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先给凝香换件衣裳。”

　　商济脸色一黯，放下药碗头也不回地出去了，芫兮忙着给凝香找干净的衣衫，并未察他受伤的眼神。穆诚见了连忙跟上他的脚步，两人走到院中的避雨亭里坐下，商济红着眼眶一言不发，默默地盯着院中的落叶发呆。穆诚吩咐人让把早饭端过来，然后给他舀了一碗山药鸡丝粥，一边将筷子递给他一边说道：“芫兮不知道你的身份，刚刚又着急了些，别放在心上，先吃点东西吧！”

　　明明是自己的选择，为何还是受不了那陌生又漠视的眼神，一点点的凉意都足以让他坠入冰窟，他抬起头看了眼穆诚，随后埋头将热乎乎的粥吃掉，才感觉心里好受了些。

　　穆诚看着他笑了，伸手将他的人皮面具扯下，然后撑着双手盯着他清秀的脸庞。“你可比以前好哄多了，不再动不动就绝食了，还有这玩意儿还是不要戴了，你看你的脸都开始长红疹了。”

　　“要你废话，快还给我！”说着就要空手夺去，穆诚一闪飞到墙头，将面具揣入怀中，笑着说道：“要也可以，好久没有过招了，如果五十招内胜过我，我就还给你，怎么样？”

　　商济一声嗤笑，要不是以前胜负不分的时候，每次都使诈分散他的注意力，自己怎么可能会棋差一招，他可不再是当年那个纯真少年了，想骗他可没那么容易。他一个空翻向墙头袭去，穆诚却嘴角上扬不躲不闪，在触到他衣角的时候，借力朝后仰身，抓住商济的腰一个侧身，就气势逼人地朝他压了下来。商济也不着急，顺势揽过他的脖子，趁其分神之际，手掌狠狠地劈了下来，而穆诚快速翻过身，弓着膝盖一脚向他腹部踹去，商济连忙起身往后退，两人你争我夺，一会飞到凉亭上，一会倒在花圃里，却仍然没有分出胜负来。

　　突然，穆诚抓住朝他袭来的拳头，看见前方的来人，连忙肃穆地说道：“别打了，芫兮来了！”

　　商济却不以为意，轻声笑道：“以为每次都能骗到我吗？”，说着作势换手出拳，朝着穆诚的腹部击去。

　　“师傅，是你吗？”

　　清灵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生生斩断了商济挥出去的手势，穆诚放开了他的手，凑近他身边轻声道：“去吧，我们都不想让她伤心，不是吗？”

　　商济咬了咬唇，穆诚说得没错，他怎么舍得让她掉眼泪，她的微笑是他心里深藏的温暖。听到芫兮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商济眼神变得万分温柔，缓缓转过身，朝着她微微勾起唇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仿佛千年冰封的寒潭一下子融化成了春水。

　　“兮儿，到师傅这来。”商济微微张开手臂，将对面早已泪流满面的人儿揽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说道：“傻丫头，哭什么？师傅在这，不哭！”

　　芫兮在怀里摇摇头，双手紧紧环抱着，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呜咽道：“对不起，师傅，我刚才不知道是你，冒犯之处还请师傅原谅！”

　　这时，穆诚走上前来，拿出手帕给芫兮擦了擦眼泪，然后不经意间分开了两人，朝着商济说道：“好了，都回屋吧，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好。”商济拉起芫兮的手就往前走去，回头向愣在原地的穆诚笑道：“那我和兮儿先去叙叙旧。”

　　穆诚急忙上前将芫兮搂过来紧紧箍住，恨恨地瞪着他：“你可别得寸进尺！”

　　“穆诚，你干嘛！”芫兮突然被扯进怀里，憋得满脸通红，一气之下推开了穆诚，黑着脸径直朝屋里走去。

　　“阿芫，阿芫！”穆诚着急忙慌地跟上去，却听见商济在后边似笑非笑地道：“你可要好好守护我的宝贝，不要让我有任何觊觎的机会！”

　　穆诚立即顿住，随后沉声道：“你放心，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望着穆诚远去的步伐，或许他们都一样，既舍不下彼此之间的情谊，又不得不守住自己的心，不过还好，将芫兮交给他，自己是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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