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重游故人冢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过了许久，她这才转身，向着悬崖右侧的密林走去。
在空地边缘，有一条小道，似乎是许久没人走，长满了高高的草，都快要看不见了。
芷琂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抬手轻轻一挥，手上顿时闪现出淡淡的红色光芒，洒向那些绿油油的草叶上。下一刻，那小道上原本绿油油的杂草就快速缩小，然后消失，没一会儿，小道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芷琂回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繇觺，然后抬步上前。
他们顺着小道走了大约一刻钟，来到一处空地前停下。
在空地的尽头，有好几个隆起的小土包，上面长满了半尺高淡绿色的杂草，在杂草的下面并没有枯草覆盖，显然是有人会隔一段时间来清理一次。
每一个小土包的前面都有一块有些旧了的墓碑，墓碑的上面，都有两串鬼画符一般的红线，不大且歪歪扭扭，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字。
繇觺视线落在那些墓碑上，瞳孔微睁，散发出淡淡的惊讶，然后像是勾起他埋藏在心间的某段柔软的记忆，让他的脸上仿佛露出了久违又罕见的温柔又无奈的笑容。
他越过芷琂走上前去，视线紧紧的落在最前面的那座墓碑上，每向前走一步，脚步便不由得沉重积分，脸上的颜色也渐渐被苍白取代，呕心抽肠的痛苦在身体里疯狂蔓延。
最后，他停在距离墓碑还有一尺的地方，然后，衣袍掀开一角，双膝跪地，对着写着他父母名字的墓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沾了满额头的草屑和泥土。
他沉静的脸上如纸张般苍白，却没有任何表清，就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但他颤抖的双唇，含泪的眼还是将他心中那悲痛欲绝，悔恨交加的情绪给暴露无遗。
“你怎么知道这的？”过了许久，平定了心中情绪，恢复了原来千篇一律的冷淡脸的繇觺从地上站起，缓缓开口。
“这里有我葬的人。”芷琂以为他开口会说“谢谢你”呢，结果竟是这句，想来也是，估计他是以为是素若帮忙葬的吧。她嘴角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随后缓步上前，与繇觺并列站定，神色平静的说道。
闻言，繇觺的视线这才从最前头的墓碑离开，他环视四周。
这一共有十五座墓，除了芷琂跟前两座墓的墓碑上没有字外，其他碑上都是清一色的红色鬼画符，其场面简直是惨不忍睹，让人不忍直视。若是有人半夜经过此处，看到这诡异的墓碑，非得被吓丢魂不可。
“这是素若和她爹的墓。当年，我闯了祁家祖坟，将她的尸体给偷了回来，然后葬在了这里。后来，她爹走镖时不幸遇难，我也给葬在了这里。在这里，除了你的两个弟弟和你以外，你的家人，她的家人，我认识的人，基本都在这了。”芷琂指着她跟前两座没有字的两座墓，缓缓开口，同时，她向旁边移动几步，给繇觺让出了位置。
看着繇觺缓缓的在素若的墓前蹲下，抬手小心翼翼地抚摸墓碑，动作极其的温柔，仿佛那是个价值连城，捧在心尖的至宝，用力就会碎一样。
他那张好看但清冷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似水柔情，就连他那仿佛装着冰块的眼神在这一刻也化成温暖的水，柔和了很多，其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意。这一切，虽然很淡很淡，但还是真真切切的显现了出来，让站在一旁的芷琂看了个真切，她的心如刀割，像是有把匕首，扎进去，抽出来，然后又扎进去，刀面在心口转圈圈，与此同时，一股寒冷的风在她身上疯狂来回戳，让她的心被穿了个透心凉。
“你来了正好，给他们提个字吧，这样一直空着，总归是不好的。”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芷琂，匆匆说了一句后便转动僵硬的身体，抬脚离去。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崩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豆大的泪珠，犹如晶莹剔透的珍珠，哒吧，落在地上的瞬间溅起一朵朵浅红色彼岸花形状的泪花。
她顺着原路返回，一直走到了悬崖边才停下。远处吹来的山风轻轻的帮她将脸上闪闪发光的泪痕抹干，帮她将疾走整乱的发丝捋顺，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芷琂走后，繇觺从怀中掏出一把泛着银光，蹭蹭亮的锋利匕首，在两块墓碑上刷刷两下，那空无一字的墓碑上就出现了两行苍劲有力，体态优美的字体。
这字一经出现，立马将周围那些鬼画符们给比了下去，成了墓冢最亮的仔。
繇觺完成篆刻工作后又在原地待了一会儿才离去，临走前，他的视线落在那两块新篆刻的墓碑上，然后一路往下，一直到那碑前一些被翻出的一点新土。
不过，繇觺并没有在意，也不过是随意扫了一眼而已。
他原路返回，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了站在悬崖边上吹风的芷琂。他踏出小道，向她走去。
就在他最后一只脚离开小道之时，原先那些被芷琂弄掉的绿油油的杂草又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迅速从小道上生长，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小道便被厚厚的一层绿色给盖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此处刚刚还是一条可供人走的小道。
“谢谢你！”繇觺站在芷琂身侧，憋了许久才一脸奇怪表情的开口。
“谢我什么？”
“谢你带我来此。”说着，繇觺脸上的怪异越发明显，似乎对这感谢这类的话很是陌生又显尴尬，格外别扭。
“终归是要来的，早一点晚一点也没分别。”芷琂脑袋轻轻一歪，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道，她神情自然，丝毫没有刚刚那个哭鼻子的痕迹。
“芷琂。”
“嗯？”忽然听到繇觺叫她的名字，不由得一惊，砖头看向繇觺。
她有多少年没有听到繇觺叫她的名字了，这段时间一来，他一直连神职带称的叫她，再者就直接喊她的神职，这样直接喊她名字倒是让人意外不已。
“为何一定是这个要求？”回想起那日，芷琂那句坚定的话语，不由得想开口问原因，虽然他再仔细想一想也能想出答案，但是不知怎的，他想听听本人如何作答。
“你恨我么？”芷琂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恨。”不明她为何突然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但还是开口回答。
“我也恨。”
“？”
“每当我站在这里，望着这连绵的密林，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当年繇老爷与家父在这比武的场景，想起此后的好几年的经历以及飞升以后我云游九州所遇到的事情。那几年，我很用心的寻找，用心的保护，一直以为，我可以寻找到，可以得到，但是，老天爷这老顽童，竟让我白瞎这么多年光阴。”芷琂目光飘远，好像是去收集自己存放的遥远的记忆，她抬头望向深蓝色的星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蕴藏淡淡苦涩的笑容。
听着芷琂那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洒向远方。
“我曾经也曾深爱过一个人，可惜那呆子蠢笨得很，让人束手无措。我与你提出这等要求，只不过是为了完成一些我答应过他的事情罢了，你不必想太多。”说着，芷琂再次转头看向繇觺，然后俏皮一笑。
“是谁都无所谓？”
“是。”
闻言，繇觺那如死水的的脸又再次变换了表情，他一脸无奈。感情自己是正好撞在她刀口之上的。
“繇觺，如果你的仇人不是我，你会怎么做？”
“你觉得可能吗？”
“也是。”
这话一完后，直至两人回到别院，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翌日，芷琂将一份紧急送到她手上的文书批完后又施法传送回去后。租了辆马车，拉上繇觺，出了镇，向着南方前进。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以更快的速度去到她所要前往的地方，但芷琂却坚持要坐这个慢悠悠的马车。
他们一路向南，约两日的路程，他们来到百里之外的大镇，风华。
这里，之前是受旱灾比较严重的地方之一，经过这几个月的回转，人们的生活倒也是回复了正轨，脸上也是满满的笑容。
刚进城不久，芷琂便下了马车，步行在这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街上。看着这些最朴实无华，充满生活气息的人们，芷琂露出了久违的，真诚且开心的笑容。
这一幕，正好落在不远处的繇觺眼中。他不明白她为何总会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傻笑，一百年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走吧。”繇觺在原地看了一会傻笑的芷琂，这才走上前说道。
繇觺话音刚落下，便见三两个小孩子你追我赶的向他们这个方向跑来，有一个手抓糖人的胖嘟嘟的小朋友在经过芷琂身边的时候，正好被一块凸起来的石板给卡住，摔倒在地。
好在芷琂反应迅速，及时捞住了小朋友，才避免了撞破脸磕掉牙的惨剧发生。不过可惜的是，小朋友膝盖还是蹭破了点皮，他的糖人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哇哇哇哇……”小朋友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着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转头一见自己手中的唐人碎在了地上，顿时就流下了伤心的小金豆。
“小朋友不哭，不哭，要乖哦，不哭了好么？”芷琂蹲下身，轻轻的安慰着这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小朋友。
似乎是见到漂亮又温柔的小姐姐，小朋友一下子就从小糖人碎了的难过中抽出来，两个黑葡萄般的眼睛闪闪发光好奇的盯着芷琂看了好一会儿。
就在繇觺看来，这小朋友已经搞定了不哭了时，这个小朋友转头看了看地上的碎糖人，然后肥嘟嘟的小脸上小眉头顿时皱成一团，小嘴儿高高撅起，小小身子猛的一冲，扎进芷琂的怀里，肥嘟嘟的小胳膊搂住她的脖子，又哇哇哇的哭了起来，好像比之前哭的还要伤心难过。
惹得繇觺一阵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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