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想法

向予书手中拿着刚从书架上拿下来的书本，眼睛看向紧闭的房门，“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陈沭锡听着蓝牙耳机里传来的声音，眉头紧皱，担忧地看向众人所在的房间方向，随后又看向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向予书，眉宇间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泄了气。
  “没事，考验的事情，暂时先停一下吧。”
  “啊？暂停了，那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陈沭锡缓缓走到房间的墙角，坐了下来，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向予书，“不，我们不出去，就待在这里。”
  因为现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待在这里能干什么？”向予书不理解地看了眼陈沭锡，想要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随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立马将书拿了下来，回头看向陈沭锡，“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还是就待在这里吧。”
  陈沭锡看着向予书谨慎的行为，好奇了起来，微微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怎么样做就可以通过考验了。”
  “啊？我不知道啊？”向予书装傻道：“我要是知道我早就出去了。”
  “你知道只要把书放进唯一的空缺位置就能通关，对吗？”
  “诶？是这样通关的吗？完全没想到啊，我还以为把所有的书拿出来就能通关呢。”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在故意要让考验失败？”
  向予书听到陈沭锡的提问，沉默了下来，只是将目光看向拿在手上的书，表情纠结，没有说话。
  陈沭锡听着蓝牙耳机中夕笙将紧张的局势稳了下来，松了一口气，随后看向站在原地似乎在纠结着什么的向予书，轻声说道：“反正现在也没事干，要不要聊聊天？”
  “聊天？”向予书抬头看到了陈沭锡真诚的眼神，似乎知道了对方的想法，他轻轻笑了笑，脸上的纠结也在此刻消失不见，“大叔，你确定是想和我聊天吗？”
  陈沭锡向四周看了看，最后假装疑惑地微笑着看向向予书，“这里，难道还有别人吗？”
  “好啊，反正也已经瞒不过你了。”向予书回以了陈沭锡一个微笑，默默走到了陈沭锡身边坐了下来，“大叔，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在故意捣乱破坏考验，怎么样，我这种小孩子，很讨厌吧。”
  “讨厌？要说讨厌的话，布置这些考验的人才讨厌吧。”陈沭锡微笑着看向身边的向予书，“哪有领养家庭会对小孩子做这些事情的啊，不仅奇怪而且让人讨厌，不是吗？应该没有一个小孩子会喜欢吧。”
  向予书转过头，看向陈沭锡，疑惑地问道：“既然你都知道不会受小孩子喜欢，那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你呢？你又为什么要故意捣乱呢？不想被收养的话，不来不就行了么。”陈沭锡笑着反问向予书，“比起你所做的事情，我更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
  “理由吗？”向予书的眼睛看向了天花板，思绪似乎飘到了远方，“我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们绝对不可以被任何领养家庭认可，哪怕福利院消失，我们也不能有其他的归宿。”
  “你在说什么啊？”陈沭锡疑惑地问道：“难道你，又或者说你们，更喜欢居无定所的漂泊吗？”
  “不，我们当然不喜欢漂泊，换句话说，我们比任何人，都想要在一个大家庭里安稳的生活，就像在刘院长的福利院里一样。”向予书看向身边的陈沭锡，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坚定，熠熠闪光，“而那，就是我们唯一的家。”
  陈沭锡看着向予书的眼神，明白了向予书的意思，“所以，你们想要让所有的领养家庭放弃你们，使得你们不得不留在福利院，或者说，是不得不留在你口中的刘院长身边？”
  向予书笑了笑，“大叔，没想到你挺聪明的嘛，是的，就像你说的一样，不管是我们不去见领养家庭，还是一直拒绝领养家庭，都只会变成我们没有遇到合适的领养家庭而已，于是，我们只能越来越频繁地接触越来越多的领养家庭，那样的话，真的很麻烦啊。”
  “但是，如果我们用对自己来说‘正常’的行为，故意在领养家庭面前捣乱的话，领养家庭肯定会讨厌我们的吧，毕竟我们本来就是问题小孩啊，而只要越来越多的领养家庭讨厌我们，我们的名声也就越来越坏，自然也就没有领养家庭愿意领养我们。”
  “而没有人喜欢的我们，也就变成了无处可去的问题小孩，所以只能‘不得不’留在刘院长的身边，顺理成章地继续和刘院长生活下去了。”
  “真是如同小孩子一般幼稚的计划。”陈沭锡听完向予书的解释，笑着说道：“所以，刘院长是对你们不好吗，你们甚至不惜背负骂名也要缠在他身边报复他？”
  “才不是那样的！”向予书情绪激动地向陈沭锡反驳，看着陈沭锡依旧保持着笑容的脸，声音渐渐轻了起来。
  “只是，只是如果连我们都离开了刘院长的话，就再也没有人陪在刘院长身边了。”

  陈沭锡没有接话，适时地保持了沉默。
  “我们不想看到刘院长孤苦伶仃的样子，我们也不想让刘院长再次变为孤家寡人。”
  “再次？”
  “嗯。”向予书点了点头，“其实在刘院长创建福利院之前，有一个美好幸福的家庭，我们见过他们一家的照片，他的妻子看上去非常温柔贤惠，他的女儿在照片里面也笑得十分阳光又可爱。”
  “然而，就是这么一对人畜无害的母女，却被人活活烧死了。”
  陈沭锡听到这里，露出了惊讶的眼神，“我很抱歉听到这件事情，那个纵火犯抓到了吗？”
  “抓到了。”向予书苦笑道：“在当天就抓到了，不过立马就放了出来。”
  “为什么！？”
  “因为纵火犯，也是个小孩子啊，因为未成年，所以受到法律保护，再加上家里有点小钱，他甚至连一点处罚都没有受到，现在也许还在哪里和别人炫耀着自己几岁的时候就杀过人呢。”
  陈沭锡皱起了眉头，不知应该如何回复。
  向予书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唉，对于这个结果，刘院长自然是无法接受的，刘院长将他的青春都用在了这件事情上，想要为他的孩子和妻子寻求一个说法，可是换来的却是数不尽的失望。”
  “无尽的痛苦和折磨伴随着他大好的年华，他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工作，花费了自己积攒的所有储蓄，奔波于人世的公道之中，换来的结果，却如同沉入大海的石子一般，无法掀起任何波澜。”
  “直到最后，也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以及一笔对方家庭打过来的赔偿金。”
  “他那充满温暖和活力的妻女，就这么变成了一串冰冷而无情的数字，代替着曾经的她们。”
  “但是那串数字又怎么可能变成他女儿的模样，再一次为刘院长露出那可爱又阳光的笑容呢。”
  向予书停顿了一下，看向陈沭锡，“呐，大叔，如果是你的话，这时候你会做什么呢？”
  陈沭锡沉默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我会黑化也说不定，既然法律无法替我做主，那我就亲自去为爱人复仇，反正我也已经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不是吗？”
  “是啊，这才是正常人会产生的想法吧。”向予书的目光看向远方，“但是，你知道吗？刘院长啊，他居然走上了另一条路，他用那笔赔偿金创建了善行福利院，明明自己早已满身伤痕，但是却为我们撑起了那名为幸福的家。”
  “我们都是被抛弃之人，在我们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是刘院长将我们接回了家，是刘院长赐予了我们又一次的生命，教导我们为人处事，告诉我们要内心向善。”
  “对于刘院长来说，我们不再是不被理解的问题小孩，而是他那还未长大的懵懂孩童，他不想让经历过不幸的我们，走上那一条名为不归的道路，他想用自己的力量，在这浩大的世界中掀起一点小小的涟漪，哪怕一点也好，也一定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一点。”
  “而他也确实做到了，福利院的其他孩子都在刘院长的帮助下，走出了内心的阴影，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家庭，踏上了更加美好的人生。”
  陈沭锡点了点头，“那不是挺好的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啊。”向予书话锋一转，“虽然，那些孩子能够有更好的人生是很好，但是啊，走出去的孩子，却很少有回来的了。”
  “他们有了新的人生，新的牵绊，新的生活，新的身份，他们忙着在新的世界重新生根发芽，而发生在福利院内的故事，也慢慢失去了他们的痕迹，随着离开的人越来越多，迟早都会剩下那几个最后的小孩，福利院的故事也会迎来最终的结局。“
  “而我们，就是那最后的几人，直到我们离开后，刘院长又将再次回到了从前，他还能有什么呢？一座福利院？可是，福利院也要被拆了，到头来，又只剩下了那冷冰冰的数字而已。”
  “刘院长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明明救了这么多孩子，他明明做了这么多好事，我们不会离开他的身边，让他再次变成一个人的，这是我们最后的孩子之间所做的约定。”
  向予书用坚定的眼神看向陈沭锡，高声说道。
  “福利院的故事不会完结，我们会继续陪伴着刘院长书写下去的！”
  空间中回荡着向予书高昂的声音，许久后才平息了下来。
  陈沭锡看着此刻坚定的向予书，笑了笑，“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怎么了，我知道很幼稚，但这就是我们这些小孩能为刘院长所做的唯一的事情。”
  “你们能为刘院长所做的事情可不止如此。”陈沭锡目光如炬，看着向予书的眼睛，“你们有想过，刘院长的想法吗？”
  “刘院长，的想法？”向予书低头想了想，“应该，也喜欢我们陪在他身边吧。”
  “我问的不是这种写在脸上的答案。”陈沭锡继续看着向予书，“我问的是他最终的想法。”

  “这，这种东西，我怎么知道。”
  “所以啊，你们才留在了福利院。”陈沭锡笑着看着向予书，“而真正明白了刘院长想法的人，才离开了福利院，走上了他们更好的人生。”
  “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我们的想法不对吗？”
  陈沭锡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对错之分，你们每一个人，都在践行着自己不同的善念罢了。”
  向予书沉默了下来，思考了一下，但是似乎并没有思考出结果，他抬头看向陈沭锡，“我还是不是很理解，刘院长的最终想法到底是什么呢？”
  陈沭锡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向予书。
  “你知道，刘院长创立福利院的初衷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是为了教导我们，多做善事，更好的做人，不能走上歪路。”
  “嗯，没错，不过在我看来这只是其中一点啊。”陈沭锡微笑地看着向予书，“而更重要的一点，一定是他想要看到你们由此走上更好的人生，健康幸福的长大，因为你们是他的孩子啊。”
  “而作为他的孩子，他一定不想再一次看到自己的孩子止步不前了。”
  向予书听着陈沭锡的话，愣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死者只能遗憾地停下脚步，而生者可以无憾地踏向未来。”
  “所以，只有你们迈开成长的步伐，才是对刘院长最好的回报啊。一味地躲在刘院长的身边，可不是刘院长真正想要你们变成的样子。”
  “当然，这只是一个躲在地下室内的废柴大叔的理解而已。”陈沭锡站起了身，“我也没有想过要去劝说你们什么，毕竟这也是你们的选择，无关对错，只是在我看来，你们更像是陷入了自我牺牲的泥潭，而放弃前进的逃避者。”
  陈沭锡走到一处墙壁旁，打开暗格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文件，随后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我也没有资格去这么说你们就是了。”
  “因为，我自己也是个胆小的逃避者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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