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沈清尘真可怜
“呵,也不知道是谁犹豫了那么久。”
杜川保起身拍拍衣角,扶然而去,还不忘记仇似的可劲儿一扽手里狗链,当街给了本就低盘发虚的人扯一蹒跚,说:“你还是更想要我死呢,迫于形势罢了。杀了我,你回去也不好交代,更没办法找景行渊理论。”
关于这点,沈清尘确实百口难辩。
“倒是我,明知山有虎,还往虎山去捞你!都说了你当下这鬼样子,去了就是给流民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要不是你那什么李先生捞你,我怕是要去给您收尸!顺道提醒你,别全听那个姓李的大爷的话,你得先把自己变强了,有资本了,再去想你的国民。别被人道德绑架,急于求成,赶鸭子上架似的挑拨景行渊,找死。”
“话是真么说的。”沈清尘沉默片刻后,叹气道:“可流民一事为真,景行渊便是一直在骗我,说什么只要我老实为他所使,洛南便会民生和谐,一如既往的安居乐业……”
他顿了会儿,沉下眼眸,平静地继续说:“陛下亦是如此,这般光景,断不是半年便能造就的。大抵是洛南三年前兵败,自我入皇城以后,真就成了笼中雀,难闻笼外事,不见窗外天,甚至自欺欺人的觉得……”
“好像真的以我一人之身救得了万民,消得掉摄政王造亢金大军,玩弄天下,傀儡皇帝的野心。”
杜川保发现沈清尘总有这个习惯,就好像哀莫大于心死,他在说出最痛心疾首的话时,语气总是寡淡无味,让人觉得好像他并不在意了,好像不过云淡风轻。
却不过只是盼着听者不再细究深问,又或者只是告诉自己,无能为力的事何苦纠缠。
“反正你在选了让我活这条路,不管怎样吧,就冲你信我,救我的这份心意,哥替你把那老大爷的存在瞒着了。这算不算两清?我可不爱欠人人情。”
杜川保拍拍胸脯,信誓旦旦。
沈清尘轻声笑笑,略带调侃地问:“但你分明都把我扔在街上了,还那么急着闯进来救我,怕我受了委屈,可是为何。”
“我……”杜川保被他问得一梗,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就是噎着他说不出“担心你呗”四个大字,支支吾吾到嘴边就成了:“放屁!我哪儿是担心你受委屈。你要死了,我回去不得被王爷剁成肉馅!我这是保命!”
说完,不忘偷瞄一眼沈清尘。见他似有似无地挑了眉心,略带苦涩道:“说来也是,差点忘了你是谁。”
“得了,别在这儿穿个破烂布头子欠儿蹬的了,正好你不是要买新衣,走走走,真看不下去,老子都从遛小狗变成溜乞丐的了,真掉价。”他把链子再给缠好,将人硬拽到身边儿,拧眉瞪目地嫌弃道。
沈清尘走在前面,任他取笑都已成了习惯,连肩膀都未曾起伏半分,只是淡道:“可你还是放不开我的。”
……未必。没有你,我说不定会活得轻松点。
杜川保心里这么念叨,但总不能当人面说出来。
俩人进衣局的时候,衣局掌柜还以为杜川保牵着的是个囚犯,起初惊慌失措不敢叫人进,无奈碍于杜川保烦躁不堪懒得理论,直接手搭刀上带人横了进屋,得了沈清尘一个白眼,以及一句:“粗鄙。”
“对对对对对,你清高。”
杜川保真不知道该找谁说理,老子曾经多么遵纪守法,见义勇为,爱国爱民的人民解放军,到了这儿总共没几天,为了你不是揍人就是挨打,一身功夫早晚被你逼成什么恶势力组织的大反派!
就是说每个白莲花背后,肯定都会有个替他把恶事坏事做尽的倒霉蛋,大冤种!
越黑,衬得他越白。
杜川保犯着嘀咕把人链子松了,让店里伙计拖着带他去选,自己就在附近闲着看。不得不说这时代的衣服虽然长裙长袍看着碍手碍脚,但是但凡有些高档的品质,桑蚕绸缎的料子,缂丝花纹看着确实漂亮。
果然人类对美的追求,从来都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
他在这儿绕了几圈,瞧着墙上挂着各色的发带发巾,多半是搭着衣服卖的。
“一般不是带什么冠啊簪的,发带显得多没品。都有钱买这么上等的衣衫了……”
“哎呦,这您就不懂了吧。”路过伙计咯咯一笑,道:“上头的大人们就喜欢这种素净但料子上好,藏着富气的搭法。不显山露水,自然不会引火上身,看着还文人雅静,像您带来那位公子似的。小的不敢妄自评价,但他就算拴着链子,气质上也当是个上等人物。”
末了,再像是阿谀奉承似的加上一句:“官爷,您看着也是一身将相风骨,光腰背挺直的气质就不一般,不当屈居这种院护衣装吧?还是说,摄政王府连个护卫的要求都这般高了?”
杜川保冷地一笑,道:“算你小子识相。”
沈清尘再出来的时候,换了套月白的水纱素袍,泛着浅蓝调的色亏得他肤白才当衬得起来,却总觉得这人实在太没人味儿了。
年纪轻轻打扮得这么素净,又不是要出家……
“走吧,不早了,趁您再惹什么是非出来之前,回家。”
沈清尘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不过回头看了眼繁忙街市。
走上几步,又回头瞧了一眼。
过了会儿,再回头,仰头看了看落日下宫墙内大殿金顶高耸入云,晖映金辉洒满长街,金鸾护一圈圈绕着巡查。
杜川保把脚步刻意放慢了些。
隔日阴沉不见阳,气温压得闷热,入署的季节一旦阴了天可是易燥。
估计过不了多久是要下场痛快的暴雨了。
没有空调的地儿,再加上几十大男人人挤在一处,日子过得是越来越难熬,随便一晚上都是满身汗。杜川保成天半夜热得想起来骂人,折腾半宿后又暗下决心,得去沈清尘那阴角的清凉‘冷宫’里借几宿。
不过他这几天心情怕是不好的,才见故国罹难,又没法反抗,这时候再去烦他岂不是找抽。
好歹今日排的是夜班,这种黏黏腻腻的天能待在屋里,还算好些。
陈锦从旁边睡眼朦胧的爬过来,看着他坐在桌前笨拙拎着毛笔在纸上画着什么奇形怪状的玩意儿,揉揉眼,怪问:“夜晚当值,你现在不睡,在这儿画的什么符。”
杜川保怒气冲冲转过头,骂了句:“什么符!没见识,这叫图纸!!!”
陈锦盯了他会儿,哈哈大笑起来。
“杜宝川,多大仇,要握刀似的握笔啊,那纸没得罪您吧,墨厚得都要洇透了!”
“……滚回去睡你的觉!”
不说别的,毛笔是真真难用!
从来没碰过这玩意儿,连应该蘸多少墨都不知道,不怪陈锦,连我都觉得自己是在画符。
杜川保想了想,又把准备补觉的陈锦给晃起来。
“哥们儿,认识什么会打武器的手艺人吗。”
“……什么武器。”
“这玩意儿。”
杜川保把刚画的图纸举起来,墨没干透,一提起来便顺着歪斜方向刷刷淌。
“我……靠!好不容易画的!!!”
陈锦眯着眼瞅了半天,也没认出来他画的是个什么东西,回道:“是有认识的,但估计全北安也没有会做这种……能流墨的空心铁棒子。”
“……”
杜川保气得稀里哗啦把纸一撮,随手扔到地上积了一堆的废纸里去。
“介绍给我。”
“干嘛呀。”陈锦不耐烦地翻身朝他道:“突然搞什么奇门遁甲,消停点不好吗。”
杜川保这次十分专注地小心蘸墨,试图徒手用毛笔拉直线,重新画他的图纸,过度集中时直接把分叉的笔尖放进嘴里拿舌头舔湿,搞得满脸都是墨。
他忽然神秘兮兮地小声问:“兄弟,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跳槽,或者从军的法子?”
陈锦一愣,坐起来问:“跳什么槽,什么跳槽。”
“算了算了。”杜川保摆手,道:“首屈一指的摄政王家护卫都这么没出路,更别提别家。不如还是问问,该怎么从军吧。”
“你小子疯啦?受什么刺激了啊?!万里挑一的摄政王府啊,你当年费多大劲儿挤进来的,怎么还想回去从军?”陈锦炸了毛。
“好不容易活得这一辈子,不能安常处顺,就这么浪费了。总得做点什么,从军还能往上爬呢,在这儿顶天了就是给人卖命。老天爷把我安排到这儿来,肯定有他的理由,该不能只是想折磨我玩儿的。不瞒你说,老子上辈子可是个大英雄!”
回想一次又一次绝地逢生,我当不会只是个单纯的炮灰,人渣。
既然活得到今天,不如直接作他一把,看看这世界到底能离谱成啥样。
昏暗窗外骤地撕裂一道紫光,晃得屋内人眼昏花,再便是一声闷雷,轰隆隆击得房梁三颤。
暴雨倾盆而下,密集得几乎带着击碎青石板地的势头,伴着突起的狂风呼啸袭来,窗前垂柳瞬间湿透,随风疯狂摇曳,可怜得仿佛落水飘摇的楚楚少女。
陈锦望向无助垂柳,打着寒噤搓了搓手臂,冷嘲道:“老天爷都嫌你张口说瞎话,降天雷泄愤呢,吓死人了。”
杜川保笑笑,像电视剧里的大侠似的用小拇指挑飞额前碎发,故作潇洒道:“这是老天爷跟我宣战呢,我杜川保不信天命,非要让它看看耍我的后果!”
“脑子坏掉了吧,可别跟老天爷说我认识你,省得连坐。再说,杜川保又是谁。”
陈锦使劲翻了眼皮,扭过身继续睡觉,不再理他。
他回头看了看桌上草得不能再草的图纸,沉下心,跟护着宝贝似的小心翼翼按住四角,低头深吸一大口气——
“呼————”
本以为吹几下干得快,却没想到自己下手太重,墨本是淤在一处,一口气吹得过于用力,直接飞溅得哪儿都是!
“我真tmd!!!!!这日子过得了吗!过不了了!毁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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