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是演员
最终在扯掉沈清尘头皮之前,好说歹说是系了三层死扣,才歪栽地把他头发扎成了个丑得不忍直视的大萝卜歪辫。
还拍拍手,吐了口气,舒爽道:“成了!”
沈清尘幽怨地回头,没力气瞪他,只能光靠瞳孔放火。
他还颇有成就感地端详道:“沈清尘,我怎么觉得你这凤眼更挑了呢,错觉吗?”
“……”
沈清尘摇摇头,哆哆嗦嗦地抬手,揉松两鬓,把自己被勒上去的眼角放下来。
摊上傻子能怎么办。
“累了就偷偷往后靠靠,反正景行渊瞧不见。哥胸膛宽着呢!晚上叫后厨给你弄些大补的,你放心跪!”
杜川保蹲在后头,试图扳着他肩膀帮他担些力气。雨浇得沈清尘整个人失温的透凉,嘴唇都是毫无血色,可担心再过会儿没等景行渊服软出来,他先昏了可就不值当。
“——用不着咳咳咳咳咳咳咳”
还没等自己借上力气,沈清尘先是一阵剧烈咳嗽撑到地上!
杜川保见状不妙,本来他这些日子身子就弱,上次献的血还没恢复,再这么淋雨折腾自己,怕是熬不过景行渊那个无心的疯子!
这么下去可不行,他赢不了啊!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从身后将他强行拉扯过来!沈清尘措手不及被他捞了个跟头,一头摔进杜川保怀里后怛然失色,以为他是要强行抓自己回去,慌乱焦急中,下意识一口咬上他胳膊!
“啊——!!!”
我靠!兔子急了要咬人这话原来是真的!
“杜宝川!你放手,放……唔唔唔!”
杜川保借着这股子值得扯嗓子喊的疼劲儿一把捂住沈清尘的嘴,把他埋头按在怀里,朝景行渊寝居放声大喊:
“沈清尘!啊!!!沈清尘,你醒醒,怎么了,喂,喂!!!死了?你说话啊!!!你不能死,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也得给你陪葬,我不想死,呜呜呜沈清尘,沈清尘!!!你他娘的睁眼!睁开眼!王爷,王爷!救命啊!救救人啊——!!!!”
……?!
沈清尘被他捂得说不出话,只瞪着一双惊悚大眼,默默松开被自己咬出血腥味的胳膊,愕然。
杜川保低头冲他挤眉弄眼,再深吸口气,拿出十里八乡都听得见的唱山歌的气势,继续哭丧:
“血,止不住啊!天哪,都流成河了!人身子里有这么多血的吗?快流干了吧!鼻息,鼻息……沈清尘!鼻息也快没了!怎么办怎么办,呜哇啊啊啊你别死啊……来人啊!救命啊——”
“莫要再吵了!”
房门咣地一声向两侧猛地撞开,景行渊站在房门口,背靠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侍女瑟瑟垂首举着高伞,薄唇抿紧地威视向两人!
沈清尘闻声大喜,正要起身论战,才蛄蛹几下就被感受到动作的杜川保一巴掌按回怀里,撞得眼冒金星。
“等会儿,你快装死,现在还不行。”杜川保小声与他道。
沈清尘这会儿明白过来意思,乖乖埋进他身上了。
景行渊觑目看了会儿满地血渍,愤然甩袖走下台阶直奔二人而来。杜川保见状赶紧装作害怕颤抖,畏畏缩缩垂头跪下,还不忘把怀里“尸体”不舍地紧紧抱着。
“滚开。”
“王……王爷,人,人好像……不行了……”
……我就该去当演员的。
“孤叫你滚开!”
言罢一脚正中胸口,杜川保赶紧运气一抵,啥事儿没有,倒是浮夸地一骨碌滚出去老远,还不忘顺道把沈清尘扔到地上。
沈清尘遭他这一磕,装死的人也疼得没忍住,小哼一声,捂着脑袋眯开个缝——
正撞见景行渊一双细眸含威,像要磨碎了自己骨头般凶狠。
心头猛地一颤。
“哎呦!没死啊!咱王爷可真厉害,都能把人摔活了!!”
沈清尘:……
景行渊一把攥住沈清尘伤痕累累那只手腕,高举半空仔细端详片刻,死人似的面无血色并不像装出来的,只是冷哼一声,不屑道:“你可知私自挣脱锁链,后果如何?”
“是为毁约,王爷有权……马踏洛南。”沈清尘移动生硬膝盖,牙关咬紧,道。
“既然如此,还敢到这儿与孤叫嚣?”
沈清尘握紧拳头,手里捏的瓦片割得手心生疼。
“是王爷毁约在先,事已至此,罪臣,便也没有理由恪守什么无理约定。”
他神情冷毅,并无退缩之意。他知道如此当面与景行渊对峙的机会何等难得,是自己拿半条命,再加杜川保助力才换得如此,更不能因胆怯放任唯一翻身的机会溜走。
我必须要讨个说法。
“沈清尘,切莫真把自己当个人看了。不过区区珍宠,器具,如何,你想要同孤讨要什么?”
景行渊波澜不惊,恍惚间,甚至会错觉连这漫天狂雨都吹不动他半分雪发。
“您曾许诺罪臣若甘心臣服为质,做宠,便许洛南江山平和。可如今满街落魄流民,备受欺压,民不聊生!被迫开采本就稀缺的傀儡心,每家每户上贡标准苛刻,难以达标而人人自危,苦不堪言……”
“你出去了。”景行渊打断他的话,轻瞥不远处还趴在地上叫苦连天的杜川保,道:“他带你出去了?”
“按月例行事,是他分内之事。”沈清尘怕景行渊再迁怒于杜川保,追答。
“哦。倒不是责备。”景行渊竟干笑两声,转而揶揄道:“听说你曾喂毒血试图杀他,不过因剂量过小未果,只是昏迷几日,前些日子又刻意逼孤杀他。看来他是真的恨你啊,沈清尘?他带你去见那些流民,可是将你最后的希望,虚幻妄想全都粉碎,亏你何苦心软,那日跪着求我放他一命,结果就是这么报答你的,还真是有趣。”
啊?
杜川保在边上听得差点没忍住飙出粗口,这是个什么脑回路的挑拨离间!!!
可他说的……跪着求他放我一命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那日我没死透,不是老子身子骨强壮,是因为这小兔崽子……救我?
沈清尘果然一震,从身后看去,他整个身子都因为恐惧及失温而不可控地剧烈发抖,拼了命不被夺走主动,强稳心绪,说:
“但求王爷遵守约定,停止对洛南强行征收傀儡心的命令!”
“孤并未毁约。”景行渊淡然道:“三年间未曾出兵镇压,保你国在。然傀儡心分明为洛南特产,朝廷需要,是你们能力不足,挖不出来,只好自讨苦吃,与我何干。”
沈清尘气得发笑,喉咙中赫赫咳气。
“所以王爷要如此强词夺理,只把我当个笑话,当个只是在唧唧乱叫的笼中鸟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沈清尘,你还太嫩,不是我的对手——”
“沈清尘!!!!”
杜川保赫地瞪大双眼,在同景行渊一并倒退半步的怛然中,只见沈清尘猛地举起手中锋利瓦片,狠狠刺向自己脖颈!
顿时鲜血汩涌而出!
“住手!”景行渊怒吼!
他将锋刃停在一处,疼得牙关打颤,为控制心绪咬得满嘴是血,却笑的狂妄!
“景行渊,你当我真是好欺呢?那你试试,神脉枯竭,压迫致死也再采不出傀儡心那日,你连能为傀儡心重注灵力的唯一血脉都失了,亢金大军便就只成了玩具,摆设,你那狼子野心无处施放,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日渐强壮的陛下,让你的患得患失,变成真的一无所有!”
说罢,再将利刃深按半寸,便是更多血珠滚滚如珠,触目惊心!
杜川保替他捏了一把汗,沈清尘是真的豁出去了,不再做戏,从那凌戾目光中透出得全是以死相抵的疯癫,于破空一道银闪横劈的晃耀下,直叫人毛骨悚然!
“你敢!!!”
“我为何不敢?”
“你敢死,那我便出兵平了洛南!!!”
“那您尽管去啊!!!”沈清尘放肆嘶吼!“去!反正他们已是生不如死!你杀了他们,拿他们的人心去驱动什么亢金大军吧!”
“沈、清、尘!!!”
“哈哈哈哈哈……王爷,怎样啊,如今,终于肯静下心听我的话了?”
景行渊勃然大怒,却又怕他疯成这样,真一刀下去了结自己!
沈清尘说得没错,他死了,膝下又无血脉传承,便当真无法再号令亢金大军……
“好啊,你到底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沈清尘含血笑个不停,又在转瞬间收得冷面寒铁,直言道:“我要您放宽苛政,容洛安人民得以安居,再要您——”
他沉眉停顿片刻后,一字一顿道:“放、我、自、由。”
“胡闹!”
景行渊再难端起仪态,直接上前薅住被他扯断半截的链子!沈清尘毫不退怯地与其泰然对视,直到这位翻云覆雨的摄政王甩手怒哼,将他抛在地上,奋袂转身道:“放宽政策可以,放你自由?不可能!最多解开锁链,但项圈必须带着,这是你将永远为我所用的象征,是代价!”
杜川保听得后槽牙都在打颤,即便沈清尘豁出去拼到这个程度——他在景行渊眼中依旧只是个物件,他不可能成为独立且真正的人。
沈清尘心脏刺痛得几乎窒息,对自己讥嘲暗笑,双唇颤抖着挤出话。
“好,不摘。”
他再仰首请道:“但还请容罪臣另设府宅,不有违质子身份,只肖一间瓦房即可,也好过这般废物似的被你圈养着。王爷若不放心,便在王府附近寻处私宅也可,亦方便您……随叫随到。”
“还想暗栽势力不成。”景行渊冷笑道:“孤可是会日夜监察,你出府与否,情景并无不同。”
“无所谓。”
“好吧。孤这次便应你。但若再以法炮制想要威胁孤,孤便叫人摘了你两只手臂!”
景行渊这一句话可是个掷地有声,狠绝无情,听得杜川保都是头皮发麻的惊骇!
“王爷可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没有下次了,王爷若是再投机取巧,试图违背你我约定,罪臣不会再逼迫您的。”
沈清尘漠然笑道:“只会在那之前,绝命。”
景行渊脚步一滞,并未应言,只愤愤踏水离去,身边撑伞侍女急忙要小跑着勉强跟上。
见人走了,杜川保立马从雨中爬起来,举起大拇指惊叹道:“沈清尘,没想到啊,你可挺厉害啊?狠人,狠人。”
沈清尘才如虚脱似的“啪”一声丢下手中瓦片,脖子上的伤口依旧血流不止,手心磨得一片通红,割下十几刀的手腕也是血肉模糊。杜川保不知道他在雨里到底这样跪着淋了多久的雨,只见他强撑得这一口气吐出来之后。
跪在地上,抱头失声痛哭!
杜川保顿时麻爪,这可该咋整才好,只能快跑几步把人抱进怀里,跟哄孩子似的拍着后背,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劝解。
“哭……哭啥呀,不挺好的吗,虽然不是万全,但你想要的差不多都有了!不能急于求成,慢慢来,你看你现在能出府,还能解开锁链,那项圈,以后……”
“杜宝川……”
沈清尘哭得发哑,揪着他胸前的衣襟挤声:“我好疼……”
“哎呦呦,疼喔?伤成这样,肯定疼啊!我这去给你喊郎中!啊,我先带你回去,身子养好了才能出府不是,咱回去躲雨,咱……”
沈清尘抓着他衣襟的手,到底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杜川保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他的手失力落下,砸在身上。
“喂!沈清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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