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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倒霉催的一天天


北安历史上可从没发生过这么荒谬的事。

        陛下钦点的柱国大将军仅过了一夜便沦成阶下囚,还是关进天牢最深的叛国重刑犯?

        杜川保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快裂开了,比前夜喝了三斤假酒都疼,龇牙咧嘴睁开眼,黑咕隆咚的只有墙角一枚油灯照明,吸了口气便闻着好大一股腐烂潮湿的丑味,差点直接呕出来。

        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又穿到了什么鬼地方,叫人塞进下水道里了。

        他试图揉揉脑袋,却发现自己被反绑着手捆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这下才算骤然惊醒……好家伙吗,这是被人绑票……

        不对。

        他看着面前铁栏,哦,这是牢里啊……

        啊?

        老子一生遵纪守法,怎么能轮到……哦,对,我杀人了。

        那也不对啊!怎么回事,怎么……

        杜川保脑袋疼得一时短路,记忆都断了好几截,缓了老长时间才想起来龙去脉。自己本是在街角跟洛南王密谋的,而自己去找洛南王的原因是陈锦与他说了自己的出身这会儿传得沸沸扬扬,那断然也会极速传到皇上耳朵里。

        摄政王府的旧人隐瞒身份从军立功,被封柱国将军,这百口难辩的出身,任谁看不都是个卧底啊,皇上不想要了他的命才怪。

        他还有一定要传的信,想着趁暴露之前急忙去找了洛南王……

        只是没想皇上的人来得速度这么快,多半是景行渊暗中作祟,想试探自己到底是哪边儿的人,也算给他那傻皇帝弟弟一个警醒,而皇上一旦知道自己钦点的大将军竟然曾经是景行渊的人……

        肯定是要恨得把自己一刀刀剁碎了才行。

        真快,消息可真快。

        都赶上5g冲浪明星丑闻了。

        该做的事儿都还没做完,要真就这么死了……那沈清尘能不能得自由,可就得看他自己够不够坚强,造化硬不硬咯。

        老子路都给你铺一半儿了啊……徐恪死了,景行渊暂且断了财路,也就没了能直接威胁洛南的手段。

        杜川保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甚至虚无,无奈的摇了摇头。

        草,脑袋可真疼。

        自己应该就是同洛南王说完话,有点紧张激动过度,一时间放松了警惕,以至于背后早就埋伏跟踪自己的高手从后边一棒子敲过来都没发觉,醒来就到这儿了。

        至于陛下为什么偏要偷偷派人把自己打晕了带过来,多半是因为自己白天里当着文武百官各家诸侯亲口封的将军,当天晚上就大张旗鼓带着皇命要自己下天牢,可不是啪啪打自己脸吗,等同于广而告之朕没脑子,朕一时冲动瞎封将军。

        所以说如果打死不认,说不定……

        还能有条活路。

        反正自己本来早就不是景行渊手底下的人了。

        更何况自己是在与洛南王议事的时候被抓,朝廷大将私见外邦王,万一称得上一罪谋反,景行渊再顺水推舟,徐恪没了又怎样,直接要了沈垣的命,一整个doublekill,把自己跟沈垣一并除了不是更合心意,从此洛南无王灭国,那可就要真彻底沦为他的土地,到时候沈清尘别提想翻身,估计连个质子的身份都保不住,可就成了真的奴隶,道具,随意使用。

        不行……

        绝对不行!

        至少不能把沈清尘他爹拉下水。

        这不是马失前蹄,这是马直接一脑袋栽下去崴折了脖子啊!

        杜川保当真烦得要命,开始闭眼等死。

        反正人生必有大起大落,突然被捧那么高,怕是直接把自己阳德给耗空了。

        老子确是打架没怕的,但这种权谋暗斗……是真废。

        正当他闹心的时候,忽然听得铁锁一阵窸窣,睁眼看见进来个老头。

        “杜宝川。”

        “我叫杜川保。”

        “……你以为更名改姓,就骗得过陛下?欺君大罪,光这一等就能治你死地。”

        “谁欺君了。”杜川保懒得废口舌,说:“我欺他啥了,我真就叫这名,我爸给我起的,族谱轮着川字辈儿,叫我保家卫国,但是叫川家川国太土,所以我叫杜川保,我弟叫杜川卫,有问题?”

        “将军,还是少在这儿躲避问题了吧。”

        来审的人正是太傅万康,景北河不敢直接叫刑部的人来查,他并不确信刑部侍郎对自己忠心与否,固然可悲,但眼下万康却是他唯一能信的。

        “咱们速战速决,少浪费双方时间。说吧,蒙骗前柱国,害其惨死疆场得兵权之利,再当街射杀总镇将军,隐瞒身份入京听封,到底为何人所指。”

        杜川保挑着半根眉毛,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面前假正经的老头儿,哑口半天,冒了句:“怎么连康师傅英勇无畏,为国牺牲,战死疆场都成我的锅了?”

        “是摄政王派你来的。”

        “景行渊哪有那么闲啊,我老早就出了王府,跟他一刀两断了。”

        “那就是洛南王□□于此!”

        “……他要有这能耐,至于被人牵制成这熊样,连儿子都要给人当鸟儿养。”

        “一派胡言!”万康忽然抬高嗓音,吓得他一哆嗦,更是皱眉觉得闹挺。“那你区区下士如何得来傀儡心神武!而你又在与洛南王密会时被捕,还有什么好解释!”

        “……那就是场偶遇,大街上遇到那么大个王爷,还不能停下来说说话,拉拉家常了?不瞒您说,我这人性子就这样,碰见谁都想拉扯几句……”

        “您当我信得过这瞎话?”万康硬生打断说辞呵道。

        “……”杜川保再懒得费话。“得,要不您就试试屈打成招算了,我现在就是一条躺在案板的鱼,说再多有个屁用。”

        “将军,这儿可是天牢。总有一万种方法能让你开口说出实话。”

        “那可真吓死人了。”

        -

        天牢四处漆黑,唯有不知何处的落水声嘀嗒不宁,倒显得更为寂寥生寒。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是几天几夜,隐约间好似有什么异样的声音穿插进来。

        “来了就进来吗,客气什么。”

        隐在牢外暗角处的人影浑身一僵,似是踌蹴几分,再听一声轻叹,转出个裹着雪白斗篷的男人。

        “这么脏的地方,可不该你来的。瞅你穿这么白,糟蹋衣服。”

        狱卒略显烦躁地哗啦开了锁,嘟囔一句别待太久。天牢深处潮湿得泥泞,随铁门一声吱呀仓惶窜出两三只肥鼠。

        沈清尘微微蹙眉,裹着的锦鼠皮斗篷下摆挂得都是乌黑脏水。

        “失策失策,没想以这幅模样见你的。不过好歹国宴上风光一时也嘚瑟过了,要不你还是走吧,把大哥那时候的最后风光记在心里就成。”

        杜川保咯咯笑着,而沈清尘却只将目光落在他被血打湿的里衣。

        “谁告诉你我关在这儿的啊,真够大嘴巴的。”

        沈清尘在盈盈弱光中盯着他一言未发,目光却如深潭五味杂陈地足以将他吞噬溺亡。

        “……你要是没话说就走,这种不知道死过多少人的地方晦气,再说人狱卒不是让你快点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多呆一会儿,别再跟我论个同谋大罪。”

        沈清尘还是不语,行至面前颔首看他。杜川保许久没有进水,嘴唇干涸开裂,再加上这么这日子万康大刑用尽也没听他供出半句想要的话,正常人都该半死不活了,但奇怪他精神好像还不太差,甚至有余力在这儿调侃。

        直到他终于被沈清尘这种毫无表态的面无表情看得笑脸发硬,怎么都觉得像自己自讨无趣似的,才把嘴角搁下,就看到他从厚重的斗篷下边抽出一只手,握着个未启开盖子的酒葫芦。

        杜川保顿时把眼睛都睁大了,自己确实渴得要命,见着酒就跟饿狼般眼放蓝光,可被绑着手打不开壶盖,着急地抬头看着冷目俯视自己的沈清尘,猴急道:“还得是你,还得是自己媳妇心疼嘛,快点打开啊,快快快……”

        沈清尘只把壶口对着他再凑近些,怼到嘴边。杜川保下意识了后仰了一下头,明显一怔,愣是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

        “干啥啊,喂狗呢啊!”

        “不喝吗,那算了。”

        沈清尘淡然抽手,杜川保见状不妙,要怎说还是本能比脸皮重要,赶紧抻脖子过去一口咬掉壶盖,啊啊啊张个大嘴像只待哺的鸟,等着他往自己嘴里倒。

        谁知他微微倾壶,佳酿只滚出半滴后,骤地收手!

        这半点酒哪够润喉啊,甚至于更如撩拨似的,将他本就没什么饮水的欲望瞬间放大成极致,顿时被戏弄了似的浑身焦灼难耐,渴得喉间仿佛有人在生炭,折磨成了百倍!

        “沈清尘!!!你什么意思啊?!”杜川保忍无可忍,勃然大怒沙哑吼道:“耍我玩儿呢?”

        “绝境下的一滴水,还不如不给的为好。”沈清尘忽地嗤鼻冷笑,以拇指和手掌夹着酒葫芦,伸出食指靠近过去,轻轻挑起他的下巴,顺着脸颊一路滑上,最后替他撩开脸上一缕看似粘着不舒服的额发。

        动作轻盈得像是在挑逗什么随时会反咬的恶犬,但又不显半点畏惧。

        “杜宝川,你可害死我了。”

        杜川保瞠目对视,气得咬牙切齿,他可没听懂沈清尘的意思,只觉得这小瘪犊子是他妈中邪了,神经病!不就两年多没见吗,对我哪儿来这么大意见啊?!

        “谁害你!有病吧,你他妈的被害妄想啊,我还不都是为你……!”

        “傀儡心。”沈清尘冷静的控诉更显恐怖,“骗我感情,骗我的傀儡心,事成以后便消失不见,你只把我留进地狱里,你立你的丰功伟绩,功成名就,你踩着我爬得好高啊,杜宝川。”沈清尘继续道:

        “不就是存心报复我吗,这盘棋下得可真大。假装失忆,性格大变,甚至更名改姓,弃我而去。你把我害成这样,而我只来看个笑话,看个报应,不足为过吧。”

        ……什么?

        “啥玩意?我能是那种人吗?!我又不是故意失踪的,那还不是每天忙得厉害,跟军到处跑,又,又写不好字儿,哎呀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要不是马失前蹄让人害到这儿来,我早去找你了!王八蛋,我做这些都是想帮你除——”

        ——“清尘,下边污浊,早些上来。”

        杜川保猛地把话噎回肚子。

        景行渊居然在上边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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