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重归洛南鲲弋游神
十日以后,一马二人终于算是接近了洛南地界。时日已经是大年初一,半道上杜川保说要带他跑马赶路,还能抓紧回家过个年。
哪知沈清尘把自己裹在长毛的锦鼠袄里,跟只小狐狸一样侧坐在马背上,随颠簸晃着两条细腿。这姿势不稳,跑不起来马,他别扭着身挂住杜川保的脖子,眯着凤眸,媚眼如丝,真就跟只魅色祸国殃民的小狐狸精一样,咬着他肩膀摇头。
“不急着回去,这样同乘一马,悠闲自得,挺好的。”
杜川保被他咬得心里长草,神魂颠倒,都得拿出以前烈日站军姿的忍耐力把持着,难堪地蹙眉道:“怎么说都是过年呢,你父王还眼巴巴盼着你早日归来,你就这样气定神闲的在这儿跟我调情,对得起你爹吗。”
沈清尘看他这幅局促模样嗤嗤地笑,很多时候他的撩拨并没有太多想法,只是喜欢看这个凶相体壮的男人被他捣鼓得无可奈何,面红耳赤罢了,于是偷偷再撑起些身子,蹭着他冒出胡茬的下巴,说:“洛南人,不过年。”
杜川保早就认命了,他怀里的这玩意儿不是美人,就是聊斋里吸人精魄的妖怪。
“骗谁呢,哪儿有不过年的地方。”
“明儿回去。”他把身子坐正,外袍自然而然滑落下来。越往南去,气候越暖,春意盎然的几乎没了正月过年的气息,也就不用非要穿得这么厚重。他打着盘算,说:“今天先玩儿着,明日回去见父王,整理安顿一日,隔天初三才是洛南的大日子,游神节。”
“那你说今天咱去哪儿玩啊?”
“你只管往前走吧。”
风吹过散步的马,夹着甜香,送了花瓣在人脸上。杜川保嫌弃的“呸”一声把粘嘴里的花瓣吐出去,还可劲儿嘟囔着这什么玩意儿啊一焖儿往人脸上糊我呸呸呸——
再抬眼满目皆是无尽无边,浩瀚花海。
沈清尘回头的时候双眼明耀如星辰,极其闪亮,他靠着万顷花海,笑容中情意浓浓。
“杜川保,我到家了!”
五年了。
十五岁,一辆二乘马车,随从寥寥,年少的世子知道自己踏的是一条不归路。
忍辱负重换不来国泰民安,倒不如放手一搏。此番一马二人,流亡归乡,亦不也是同样一条不归路。
可若这路途踏得欢喜,踏得不枉此生,便是不归路,也依旧花开十里。
杜川保被花粉冲得没忍住,也没想到沈清尘会突然回头啊,于是代替庆贺同喜的回答,是正朝他脸上“啊啾”一个大喷嚏!
“……杜!川!保!”
“啊?啊,不好意思啊,没忍……忍——”杜川保可劲儿揉着鼻子,“忍——啊——啊啾——!”
杜川保就觉得自己好像是那个什么浪漫过敏体质,这时候应该亲亲抱抱搂高高的,但也没办法啊,只能忍不住地抽大鼻涕,打喷嚏,再就是刺激得猛男落泪,连句正经道歉都说不出来。
他也想这时候抱着沈清尘从马上滚下去,落在泥土松软的花海里,让他在欢喜中滚满身碎花,让这遍地五彩成衣,在这种四下无人的地方狠狠上他一顿。
结果今天才知道这宿体居然对花粉过敏成这样!沈清尘挨他扫兴得生了脾气,但更多还是担心他呛得难受,索性一把夺过马缰,猛地策马奔了出去,还在那搓鼻子的杜川保一个不留神,惯性后仰差点把沈清尘给拽下马。
“诶——您慢点儿啊啊啊啊啾!去哪儿啊!不看花了?”
“就你这德行,还看?”
“哎呀我没事儿!多漂亮呢,再说你这么久没回家——哎切!我陪你看就是,跑啥啊!”
“怕你待会儿用口水替我洗头了!我嫌弃,成吗!”
“不是,诶你个小兔崽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啊啊啊——啊啾!”
沈清尘笑的肩膀颤得厉害,骂道:“逞能天下第一!”
快马冲出花田,杜川保方才得了活似的抹了把脸,鼻子里堵得难受,直到一阵水清香扑面,抬眼面前一条蜿蜒恬静大河,两岸群山倒映,只消片刻,都还没给他感叹山水美景的时间,远处忽然显出长龙似的黑影!
杜川保惊愕地揉了揉眼,再三确认自己不是被花粉迷花了眼,待游龙驶进,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真的长龙,而是一条由百艘木舟似火车车厢一样首尾相接,曲折浩荡游在江面,为首巨舟龙头气派,栩栩如生,桅杆高帆绢绣奇纹。
两侧横出百只大桨缓缓向前,多半是添了傀儡心的活力,便成了真的活龙,才能引如此不见首尾,几乎占据整片江面的长舟行驶!
龙头缓缓停到江岸,大到二人仰视都难见龙船全貌。杜川保被这气派震慑得心脏砰砰直跳,随刷啦一声放下长阶,沈清尘先下了马,还带着意犹未尽的嘲笑抬头问他:“是等我抱你下来呢。”
杜川保赶忙回了神,懵着脑袋从马上翻下来,傻愣愣问:“来接你的?”
“嗯。”沈清尘自豪扬脖,道:“鲲弋,洛南第一战舰。”
杜川保掏了掏耳朵,心里嘀咕着洛南怎么有这么厉害的东西,还能叫景行渊逼成那个样子。到底是只闻其名的亢金太过强大,还是说洛南王过于迂腐的中庸,避而不战,一错铸成大错。
船顶显出一抹红衣顺长阶跑下,他定睛一看,红袍劲铠下装得竟是个英姿飒爽,气宇非凡的女子,眉目俊逸,手持长戟,单膝跪到沈清尘面前。
“末将秋月红,恭迎世子殿下!”
接着便在兵士簇拥下登船的沈清尘,他在他身后呆呆看着,迈不出步子。
杜川保第一次切身的感受到,原来他真的是个大国世子啊。
曾经不见天日光徒四壁的一根金链,被自己欺负着不是哭闹就是无能泄愤,整日嘲笑他是金枝玉叶难养的身子,心里想着反正不过是个破落小诸侯王的娇宠世子罢了,欺负欺负也无所谓嘛。可洛南哪儿是个封地为王的小诸侯啊,这可是个番邦大国,若非落败,势必强可敌北安。
杜川保心头猛地一颤。
这么些年,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沈清尘察觉他没跟上来,回头弯眸欣悦一笑,责备道:“走啊,发什么呆呢。”
河水轻荡徒增梦境般非真实的扑朔,他抬头望着沈清尘登船时风卷的衣袍,白凤翩跹,那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渺小如沙,眼前一切都是遥不可及,飞鸟锐鸣,此刻他干净高贵得宛如天仙。
他真的是那一根锁链任人摆布,委身哭求自己留下,当自己成了尸体还执拗抱着睡了整晚的那个卑微苦凄的质子吗。
“杜川保!想什么呢!”
杜川保笑笑,跟着跑上了阶。
“在想,怎么才能把这天下打下来送给你!”他过去一把揽住沈清尘的肩,落拓不羁地展胸吹着河风,一脑袋零零碎碎的小辫儿在风中撞来撞去:“唯有这大好江山,才能配的得上你!”
秋月红闻言凝目扫向杜川保片刻,再冷颜登船,从舵桨处放了只游隼出去。
沈清尘怪他又在说什么离谱胡话,摇摇头,说:“我要这天下作甚,你在就够了。”
沈清尘的冤种老父亲接着游隼的信,知道儿子回来赶早便带人候在码头。沈清尘起初还不好意思下船直面自己父王,毕竟怎么说自己穿成那样坐在皇宴,再多身不由己,也不是个光宗耀祖的事儿,脸都丢尽了。
不过挨杜川保推推嚷嚷下了船,沈垣先泪眼汪汪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推出来从头到脚上下摸个遍,再拥回怀里,一直念叨着父王对不起你,受苦了受苦了,还疼吗……
沈清尘就一劲儿想给他跪,也哭着说是儿子无能救不了洛南,可又被他爹抓着胳膊跪不下去。
好一个父子重逢的感人场面啊。
杜川保站在船下看着他俩,欣慰笑得爹味都快冒了出来,不知觉什么时候秋月红抱着胳膊站到自己旁边,目光向着那两人,沉声道:“多谢大人一路照料世子。”
他扭头一瞧,这大姑娘个子是真高,站自己旁边也丝毫不减锐气,怎么都得有个一米七五六的,都快赶上沈清尘。她这会儿摘了军盔,女将不施妆粉,脸颊落着日晒金黄与雀斑,面容却称得上是姣好,浅褐色的瞳孔散着狼似的野生气。
虽说为将者不拘小节,秋月红野性十足但并不粗燥,军盔下边一头乌发半束得整洁,还插着枚精致的象牙骨簪。
没忍住,多瞥了一眼,再憨笑着应道:
“害,客气呢,助人为乐嘛,应该的。”
然后收回咧开的嘴角,又偷偷瞄了一眼。
真帅。
杜川保在心里想着,真御姐啊,这不正老子梦寐以求理想型吗。
于是主动换了位置挪到她面前,客气拱手,道:“在下杜川保,往后咱俩多半是要做个同事啥的,提前认识一下?”
秋月红挑了他一眼,没说话,只应付事儿的点了下头。
……
这咋还是个高冷美女捏。
正赶这会儿沈垣抱完儿子想起他来,又再过来强行拉着他的手好一阵寒暄。末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儿不必避讳地把视线落在他背着的枪上,指着那块儿盈盈幽光的傀儡心,跟部下们说:
“清尘真是大了,眼光独到,诸位看看,这颗定情信物给的,值!本王满意!”
“啥……?!”
“父王!!!!”沈清尘慌忙上去要堵他爹的嘴,脸瞬间红到脖子根儿,“别……别啊,说什么定情……”
沈垣一愣,扭头质问杜川保:“你小子该不会不知道?这是他母妃留给他的遗物,既为心血所养,那必然唯有心爱人得使!”
杜川保木然取下背上的枪,定定看了眼那一小颗芝麻粒儿大的傀儡心,又看看满脸通红的沈清尘。
“呦~~~”
“……呦个屁。”
秋月红在背后转动眼球,落到沈清尘耳垂上。空荡的耳洞几乎难见,视线偏移半分,就是沈清尘又羞又喜的笑脸。
再就是那自称杜川保的男人站到他身后,或许是把人抱住了吧,反正……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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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别多年的世子归国,沈垣几乎给他儿子把全国上下的美食全搬进了屋里。沈清尘没敢同父亲道明自己胃坏了的事实,吃的摆了满屋,在外应付整天久别部署的世子终于算是得闲口气,跟了他整天的杜川保也累得头昏,回了他的寝殿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倚着摆满美食的木桌,既然沈清尘享不了这福气,那就全由我代劳,闭着眼反手去掏桌上吃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抓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反正每样都好吃,塞得两腮鼓鼓。不过沈清尘这会儿还没闲下来,明日游神节,世子归国,那必然是要随洛南王华服游街的。
沈垣爱子心切,阔别五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的儿子,虽然人有时候过于中庸古板了些,但毕竟血浓于水,哪怕当时以为儿子贪生怕死投靠仇家,怒极闯进世子府里,下了大义灭亲的决心,最终不还是下不去死手。
其实这位老父亲暗自里日日夜夜不在盼着有朝一日沈清尘能回到故土,年年游神节前夕,都要匠人约么着适当放大身量,织一件新的锦织华服。
“洛南王室当下并不富余,银两都拨去救济百姓了。今年的游神节从简,怕是没有以往盛大,你第一次看,别嫌弃着。”
杜川保屈单膝舒服靠在地上,视线寻声音方向,屏风后借明灯绰约三个人影,两名侍女正伺候着他试穿明天的吉服。
“近两年景行渊从你身上取血,洛南这边征贡傀儡心的明令松了许多。我来这儿走了一圈,也没见有多民不聊生,看来恢复得不错。”杜川保边吃边应。
“那都是表象。”沈清尘叹气道:“这儿毕竟是王都,你再往里看看呢。皇城那么多流民不假,洛南到皇城千里路,若不是被逼无奈,谁会翻山越岭的流亡。”
“景行渊派来追你的人被白道谨拦下了,没抓到人,他不会善罢甘休。只不过当下临州无人镇守,他的兵暂时伸不到这儿来,景北河可能也在尽力压制着他吧。但都不是长久之计。”杜川保咕咚喝下几口花酿酒,度数不高,入口清甜,难免要贪杯。
“早晚都要战上一场的。”
“是啊。”沈清尘隔着屏风,人影中侍女委身为他束好腰带,整理宽袖。好半天过去当以为该结尾了,哪知回身便又掏出来了些外搭,一层层没完没了的继续往他身上套。
“父王到底还是心善软弱了些,就算如今决心与皇室抗衡到底,只怕届时犹犹豫豫,不舍兵士拼杀染血。战场上躇不定的话,打不赢的。”
杜川保思索片刻,正了正身子,道:“洛南的兵权,给我成吗。”
屏风后忽然断了声响。
“我给你养兵。时间紧迫,也不知景行渊何时动手,随时都有可能被打得措手不及,不想亡国,就得现在动起来。”
沈清尘沉默片刻,恰好侍女们这时候也整好衣物,被他挥手打发出去。他从屏风后绕出来,一袭绀青长袍曳地,外帔赫赤的织金比甲,头发只是散的,也挡不住这一身王权贵气。
杜川保舔了舔嘴唇,自上而下仰头看着他。小兔崽子忽然自己风光成这样,显得老子好像个倒插门的无业游民啊……
不过他好像全无自知似的,只是默默看了会儿自己,眼中浑浊不定,过了许久才道:
“好,我去说。”
“干嘛这么看着我啊,犹豫这老半天叫人怪心寒,信不过我是咋的。”
“断然不是这个。”他把大袖拢了拢,与他一并席地而坐,微微靠在他身上,将杜川保手里的酒壶摘了下来,抿上一口,再道:“将军呐,首当其冲。”
杜川保开心笑笑,把他脑袋按在自己肩上,偷摸啾了一口:“担心我。”
“那可是景行渊啊。”
“我可是天降神兵。”
“神兵……”沈清尘偏头看向他的下颚,目光朦胧如月,飘忽柔肠,“神仙,何以与人长厢厮守呢。”
“所以万幸缠住他的,是个小妖精。”
“什么妖精。”
轻吻接连如絮落满额头,沾湿鼻尖,呼吸带着颤喘。从试探变成挑战,从询问变为索求,逐渐欺身,逐渐压制。
“偷人魂儿的、坏蛋、小妖精。”
“是吗。”他勾上气息沉重的脖颈,明知故问:“怎么偷的。”
古人华服虽厚重繁复,但掀裙解袴却是方便。“无所谓了,我讨回来便是。”
“嗯……呃!杜川保!小……小心些……”沈清尘的红潮上涌,声音弱了气势。
“小心什么。”杜川保搂住细腰,臂弯中软如一汪春水。
“衣……衣服,真不能脏了……”
沈清尘红着脸,欲拒还迎的小声央着。寝殿里垫着粗粝磨手的羊毛地衣,杜川保撑在上面,看着犹如佳肴美酒的美人,食指大动,难以自己。
气息如兽的危险,低声耳语:“我尽量……”
“不行,没……没得换的……”
“那你可就要叫下人备热水了。”
“备就是……反正也要洗尘……”
“沈清尘,你可真是要、了、命、了。”
于是干脆俯身下去吻得热烈,不想再听他从嘴中说出什么夺魂的话,毕竟良宵千金,可不能因几句挑逗浪费——
“世子!明日游神节的行程和路径总好了,需您过目,末将进来了。”
…………?!!!!
大门刷啦一声被人直接拉开,秋月红面无表情登堂入室,目光落在手中图卷,再随意抬眼,看见沈清尘穿着游神礼服,呈个八字大咧咧坐在地上,神色略显慌张不说,鬓角啪嗒一声落下颗汗珠,在这安静得背后发凉的屋内格外突兀。
她再古怪地往边上一看,此刻杜川保正背对自己,腿跪在地,上半身却趴在桌上,姿势别扭地大口往嘴里炫着饭菜。
“世子殿下,您……很热吗?”
“啊……啊哈哈,是有点儿,刚换衣服吗,折腾的。”沈清尘立马憨笑作答。
秋月红偏了下脑袋,不明所以地搓了搓下巴,再问:“那杜将军又是……很饿吗?屋里又不是没有椅子,何必这样跪着吃。”
“哦!”沈清尘扑腾着胳膊扶膝起身,替他说辞道:“他……老家那边儿的习惯,跪着吃,好消化!”
秋月红莫名觉得有理,没多想,只过去把图卷递给世子。
“热您不妨开着门窗,若是进了虫,喊我给您抓就是。桌上饭菜要是不够吃,后厨还有,慢慢吃就好,不用急。”
沈清尘赶紧应着好好好,再推着秋月红往外走,说:“秋姐姐,您快好忙吧,不用担心这儿的,我也不是要您照顾的小孩儿了。冷热我会自己看,不够吃也会张口要!您看,我这身量都超了您了,可安心吧!”
怎奈秋月红还是不太放心的回头瞄了眼杜川保,刚想张口再问候些什么,直接被沈清尘塞了出去。
然后手忙脚乱关门反锁,直到门锁“嗑嗒”一声落死,才大松口气靠在门上,险些软了腿。
“……”
“…………”
杜川保感觉自己差点都他妈吓得要此生再不举了。
“你这……你这屋,随便儿进啊?!”
“倒不是随便进……”沈清尘委屈巴巴揩点冷汗,重新靠过来,就差跪下来给人陪不是:“不过太熟了,秋姐姐自小如家姐伴我长大,性子又比一般女子豪爽了些,更像个兄长,自然就没有……没有避嫌的习惯……”
——
游神节长街十里红绸,开路雄象背披金丝锦织垫,身后一架机关制矔疏游车,游车大如祭台,四匹矔疏高壮同山,模样似马生独角,通体雪白光滑似玉,背上却燃熊熊烈火,一路风光无限。
杜川保到底没有洛南血脉,跟不进队伍,只能在两侧随人流挤来挤去。后来实在烦了,就攀跃至两边楼台上,坐在不知谁家屋顶看着。
神脉虽生在王室,但也并非一定的世代相传,所以百年间只出了沈清尘这么一个,全国上下都宝贵得很,游神节的神台都不再用傀儡神像,直接由他代神。这份血脉本当是恩赐,却成了他噩梦的开始。
他看沈清尘着绀青礼服,右手持剑,左手扶黄金假面站在游台之上,秋月红一身轻甲领军围护在车架四周,好一个气阔雄姿。
胸口中逐渐涌动放大的占有欲犹如魔种病毒般扩散,当下的自己如此这般不起眼似局外人的坐在屋顶,或许以往觉得这般远远护着他,看他光芒耀目,看他拥得一方护佑,看他自由便足够了。
但他惶然意识到人类的欲望是多么永无止境,盛景之下无限膨胀。正如面前万人敬仰的神脉世子,他踩着一块随时会崩塌瓦解的土地,流火矔疏马蹄踏下的每一步都如行走在刀尖,人民不过暂时被盛景驱散忧虑,这幅场景中的每个人其实的内心都是忧患难挨。
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我要的不是这般镜花水月盛景下的局外人。
我要他真正坐得明堂之上,再不要患得患失,忧虑心惊,我要他成天下之主,我要他随心所欲。
要全天下都知道他是我杜川保的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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