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权杖五

光明神殿是世俗里知名度最高，影响最大，信徒最多，收获捐赠最多的神殿。本来神很多，神殿很多，大家虽然关系错综复杂，但都是相同层次的组织。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光明神殿开始不走寻常路起来，整出一套故事对自己进行大量美化，编出许多荒诞不经的说法吸引弱者和穷人的依附。很久以前的那个时候，大伙都看光明神殿的笑话——这些要力量没力量，要财产没财产的信徒，争取来有和用呢？

        结果在后来的岁月里，光明神殿给了他们响亮的耳光。在弱小却人数众多的信徒的依附下，光明神殿的影响力令各路统治者对它另眼相待。现在，光明神殿是人类帝国的官方神殿，对光明神的信仰也是巴西琉斯的官方信仰。

        虽然光明神要祂的信徒打击惩恶扬善什么的都是编的——神只管祂们爱给谁力量的事，不管这些得到力量的信徒拿他们无尽力量做什么——可光明神殿为了吸引信徒，把打击邪恶的话放出去了，随着他们地位越来越高，他们做这方面的事也越来越努力。

        邪恶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黑暗神的信徒，邪恶；和黑暗有一点属性上的联系的夜神信徒，邪恶；□□的信徒，邪恶；复仇神的追随者，邪恶；都没得到任何神的青眼，也没说自己是哪方名声不怎么样的神殿的信徒的法师，但是爱研究点不被正统看好的魔法……邪恶。

        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对那些国王公爵的邪恶划定标准却宽容的可以。现在的巴西琉斯皇帝暗杀了皇城的光明神殿主祭，几乎是以一种半公开的方式——凶手是他的心腹，并且行凶后只得到了不痛不痒的惩罚。然而，起码在歌莫拉被光明神殿的狗咬死前，她还没听说神殿对这位皇帝有什么异议，相反，当皇储订婚时，还派了圣女出席，代表整个神殿先上贺礼和祝福，场面十分和谐。光明神殿愿意与真的严重损害过他们的君主保持良好关系，却要对她这样只是小小冒犯过他们的邪恶法师赶尽杀绝，好去成全他们在平民心中的美好形象。歌莫拉倒也不是格外厌恶光明神殿什么，每一个个体，每一个派系都有他们自己的生存智慧。光明神殿选择了此种生存智慧，并且千百年来生存得都还很好，起码他们的领头人不是些傻瓜，歌莫拉尊敬智慧的力量。不过这种邪恶之辈冷眼旁观式的友善态度在她莫名其妙被围攻被杀死后已经荡然无存。歌莫拉发誓，她与光明神殿不共戴天！

        然而她现在还得摆出一副笑脸，面对那个白痴的神官。夜魔女打量面前这个中年人，他们叫他艾森，听上去他是这座分神殿的主祭。能坐上主祭位置的人都在魔法上有些造诣，这意味着他的年纪要比他看起来更大。

        艾森神官面色和善。歌莫拉能看出他身上还残留着作为战士的痕迹，但长时间安逸的生活消磨了他的肌肉和警觉。看上去，艾森非常乐于接受“光明神降下神迹让虔诚的诺玛尔一家的白痴长女恢复正常”的故事，甚至没好好地追问更详细的情况。不过他不问，他身旁一个年轻的神官却提醒了他：是否应该检测一下这女孩身上有无什么邪恶的印记，确定她是神的眷顾而不是邪恶的阴谋？

        轻松愉快的气氛霎时消失，一片突兀的寂静。接着，最先开口（令歌莫拉颇感意外）的是看上去最平庸平和的诺玛尔夫人。

        “邪恶的阴谋？”她的眼睛被她的怒火点亮。她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言辞并不华美，却条理清晰。她向这满腹怀疑的年轻人摆出他们一家作为信徒的资历，作为公民的贡献，他们外在的名声，他们内在的虔诚，她讲他们的亲朋近邻——无一不是正直虔诚的好人。她的意思显而易见：他们自己是不会有什么邪恶，他们接触的环境也不会有什么邪恶，那么他们的女儿，如果说身上有什么邪恶的阴谋——这邪恶从哪来呢？

        “如果您没有任何实实在在的证据，而把怀疑和邪恶的污名投掷到我们这样的家庭上来，那是在对我们进行切切实实，无可抵赖的侮辱！”

        年轻的神官，歌莫拉看出他正极力克制他的反感和不耐烦。虽说他是个讨厌的绊脚石，可能会让她暴露，但从同为研习过魔法的专业人士角度。魔女更理解他，他所说的，所做的才是听说这样一件奇妙事情后一个被教授过世界奥妙的人所应该做出的正常反应：保持审慎和怀疑的态度，钻研他们看到的每个不平常的现象。

        所以，这就是在所谓的“正义”阵营里碍手碍脚的地方。这年轻人是对的，可他必须克制，必须道歉，附和着那个丧失警惕差点酿出大纰漏的前辈的声音，承认他自己的“冒失”与“无礼”。

        他既然提醒了这一点，魔女就不认为她能躲掉一次检验。果然，德高望重的艾森神官在安抚了诺玛尔一家之后，说：“既然小莉莉在光明神的眷顾下重获新生，那么不妨再为她进行一次洗礼吧？”

        这理由充分而体面。诺玛尔夫人没有反对。

        他们领歌莫拉站到一个银盘里，艾森神官从另一个神官手里接过盛满“圣水”的水晶杯。神殿的洗礼都是一种检查，用施加过特殊咒语的水来测试受洗者身上有没有敌对势力的标记和气息，虽然只是一种粗检测，但最起码可以让神殿不把敌对属性的人招进来。夜魔女相当长一段时间以来汲取的都是属于夜的暗属性元素，好巧不巧，就是在可以被光明神殿的“圣水”检测出来的范围内。

        但魔女并不慌乱，因为她的生机还是有的——她的身体已经不是原来的，魔力也没有了，与夜之神的联络也断开了。除非这具身体本身被那个救了她的人做过什么手脚，不然，她是不会暴露的。

        果然，圣水浇透她，落到白银的圆盘里，清澈如初。那个主祭笑容可掬地点头，就跟他们只是在做一次给普通小孩的洗礼一样，念着那些光明庇护你的话，在她额头上画光明神的符号。他说从此，只要你坚信你的神，祂就会在冥冥中用祂的力量保护你。

        虽然早就闻听光明神殿种种仪式的荒诞，真正经历，魔女的心中还是被激起了强烈的想要发出嘲笑的冲动。这不是建立联系的仪式，这只是在安抚，在收买，许诺是空的，神不会因为这样的行为和话语就保护那些软弱又愚昧的普通人，借给他们力量。

        歌莫拉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平静，不要出现异样。她瞥了一眼那年轻的神官，想着他见到这清澈的水一定满意了。

        而她却看到他戒备的目光牢牢抓着她。

        年轻的神官还不满意。

        “我请求再检查一下——”他说，“检查一下她身上可否有什么神的标记，您知道，这样一件事，如果我们能得到真凭实据的确证她是得到神迹的宠儿——”

        他说的是神的标记，不是邪恶的标记，可语气和表情呈现出，他心里想的是后者。不仅诺玛尔夫妇沉下脸去，两位女仆，虽然不敢开口，也都用眼神表达她们对这个屡屡用谈嫌疑人的口气谈论小姐的神官。只有在场唯一的真小孩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安东尼·诺玛看看他面无表情的姐姐，再看看剑拔弩张的大人，露出了非常困惑的表情。

        “出什么事了？”一个声音插进来。


　　(https://www.ddbqglxt.cc/chapter/69512737_15962189.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ddbqglxt.cc。顶点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ddbqgl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