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真相
罗尔斯·阿德里安，贝克兰德司法从事人员绝对不陌生的名字，是贝克兰德最年轻的大律师，从业一年半，至今还保持着经手案件全胜的记录。
今天是1349年的4月2日，按照日程规划他在刑事巡回法院有一场刑事诉讼需要参加，作无罪辩护。
在鲁恩，刑事案件和民事案件的诉讼是分开的，后者除非涉及金额过大，否则都会在治安法庭解决，而前者必须交由刑事法庭来审理。
由于他的当事人涉嫌故意伤害，属于可诉罪，也就是较为严重的刑事犯罪，初审并不在治安法院，而是在贝克兰德的刑事巡回法院。这种罪名如果当事人要求作有罪辩护，那就不需要召集陪审团，由法官单独审理即可。但要是作无罪辩护，就必须召集陪审团审理。
正常来说，这种较为严重的刑事犯罪是很难获得陪审团的无罪裁决，可既然罗尔斯的当事人选择了无罪辩护，而他也接下了案件，那就只能满足客户的要求。
一个半小时，在知道审理这次案件的法官是风暴之主的信徒后，他预估了一下辩护时间。
案件的审理时间并没有超出罗尔斯的预估，在时针指向三点前，辩护结束。简单收拾一下后返回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休息，两个小时以后，作为黑夜女神虔诚信徒的他还要去圣赛缪尔教堂的月亮弥撒。
……
马车上，身穿黑色正装，头戴礼貌的罗尔斯捏了捏自己眉心，最近半个月以来，他愈发觉得自己精神疲惫，睡眠时间也越来越长，而且一夜无梦。一觉醒来就过去近十个小时，可却总觉得自己没有睡着。
这对于一个序列9
的非凡者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可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精神不稳定的情况了，难道是我太执迷于“扮演”了？写信给“恐惧子爵”还是去找埃莱克特拉主教？
算了，等这次月亮弥撒结束后再说，这本身就是一场魔法仪式，可以让参与者的灵共鸣，让不同的人在黑暗里看见关系密切的逝者，释放哀思，获得宁静。可为什么神灵要教会要隐瞒自身的强大呢？这明明可以收获更多的信徒啊……
罗尔斯摇了摇头，虽然他对于非凡世界和非凡者力量并不向往，但依旧搞不懂七大教会和掌权者在想什么，顾虑什么。
照例在大厅外等候了几分钟后，他和其他参与月亮弥撒的信徒一起，在牧师引领下，进入了里面。依旧是熟悉的昏暗宁静的氛围和整齐而空灵的诵念声：
“绯红的满月升起，映着大地，
“所有人都沉入了甜蜜的梦，梦见自己，
“梦见父母妻子和儿女，这就是永远……”
圣洁而有节律的声音层层回荡之间，罗尔斯只觉得自己疲惫的精神如同获得雨水滋润的田地，瞬间获得了轻松，连带着身体都轻快起来。
问题应该不大……自我安慰了一句，他在牧师引领下，找到位置坐好。圣坛前方，负责这次大弥撒的埃莱克特拉主教拿着《夜之启示录》，开始做简单的布道。
布道结束后，众人分享了黑面包和清水，主教先生再次带领着唱诗班吟唱起来：
“我们会抬头仰望那片夜空，
“温情地说出祂的名字：‘黑夜女神’”
……
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平原，一丛丛夜香草、深眠花和月亮花在这里肆意生长。这里明明生机盎然，但整座平原都仿佛陷入了死寂。
一道身影突然从黑暗深处降临了过来，此地明明没有天空和大地之分，那人影却仿佛来自于高悬的红月或繁星。祂穿着层叠却不繁复的幽黑长裙，上面点缀着数不清的璀璨，就如同将星空夜幕披到了身上。祂的头部隐隐约约，难以看清，只能确定是位女性。
祂的肋间，祂的腰部，各有两条手臂长出，表层覆盖着深黑的短毛。祂的六只手中，两只手捧着一轮绯红的“月亮”，另外四只手虽然空着，但是却虚握着什么。
祂的目光看向下方，似乎透过无穷的黑暗看到了那座正举行满月弥撒的教堂，四只手向前平推，手掌翻开，象征隐秘和恐怖的诸多符号突兀出现，随即扩张成一个奇异的世界，无穷无尽的虚幻而淡白的雾气从中涌出，迅速凝聚出一道似乎无穷高的身影。
这道身影异常模糊，只有一双黑色的眸子镶嵌在祂的头部，目光停留在在那位人形魔狼身上，飘忽不定的声音响起：
“阿曼妮西斯，好久不见了。”
“时间对于我们来说没有意义。”
“呵呵，如果时间对于我们没有意义，那你就不会选择现在才走出那一步。”
“不定之雾”的声音似乎同时在祂身躯的每一个地方发出，祂顺着刚刚的阿曼妮西斯的视线望去。这里是阿曼妮西斯的神国，即使是真神的目光也无法突破有“隐秘”权柄的加持“深黯天国”。可祂似乎钻了规则的漏洞，阿曼妮西斯看到了，祂就看到了。
“这就是你和亚当帮助‘永恒’制造的身躯？”
“只是一个虚拟的人格，不过‘永恒’却可以借此将自身的力量传递出去一部分，达到突破‘天尊’封印的目的。”
“‘天尊’和‘上帝’都尝试容纳更多的源质，后者选择的是‘知识荒野’，而前者选择的是‘失序之国’。虽然都没有成功，但在某种程度上，‘永恒’和‘天尊’都可以‘借用’彼此的权柄，如果不是被剥夺了源质和力量，只剩下位格，在‘天尊’陨落后，‘永恒’就会尝试容纳‘源堡’。”
黑夜女神阿曼妮西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你能压制住‘永恒’的意志？”
“呵呵，‘永恒’早就察觉到我了，所以祂才会和你们达成约定。在察觉到自己的虚拟人格后，自然会选择影响他来传递更多的力量。可发现为自己准备的身躯中突然出现了外来者，祂一定会选择修改约定。但为了脱离‘天尊’的封印，继续之前的约定，祂肯定会放弃这具身躯里属于祂的力量。
从此之后，祂是祂，我是我！”
话音刚落，“不定之雾”无穷大的身躯中钻出一道虚幻的灵体，他穿着短袖长裤，黑发褐眸，戴着一副眼镜。
随着那道灵体的钻出，那身躯立刻溃散成虚幻而淡白的雾气，但还没有飘散开来，象征隐秘和恐怖的诸多符号出现，扩张成一个奇异的世界将所有的雾气全部囊括进去后再次恢复了原样，被四只手虚握住。
“黑夜女神”阿曼妮西斯捧着一轮绯红的“月亮”另外两条手臂随即高举，无边无际的“深黯天国”内，一轮红月升起，无尽的绯红洒落又消失，随即消失的还有那道虚幻的灵体。
圣赛缪尔教堂上空，那轮满月似乎又大了几分，绯红的光芒洒落在教堂上，透过彩色玻璃窗进入教堂内部的祈祷大厅。
……
黑色的大殿内，罗尔斯脸上扭曲的神情逐渐缓和，随即恢复了平静，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原本褐色的眸子已经变成了深灰色，目光茫然地扫过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轻声道：
“这才是我为什么会选择罗尔斯·阿德里安作为自己身躯的原因，即使我绝大部分的力量都在阿曼……
咳咳，黑夜女神那里。作为旧日，也不是一般身躯可以承受的。只有来自灯神‘永恒’的力量制造出来的身躯，既可以承受我自身的位格，也可以让我和‘永恒’彻底分割。
毕竟，这是祂主动放弃的。
这样的话，只要我在祂之前将‘仲裁人’和‘律师’途径的高位特性和‘失序之国’拿走，‘灯神’就只有单纯的位格了。进入星空，恐怕只会成为被其他旧日所囚禁……”
“可是我之前的记忆呢？在和女神完成这笔交易前，肯定和女神还有别的交易。”
罗尔斯记得很清楚，在“深黯天国”见面时第一句话是“又见面了”，可是对之前的记忆依旧是空白一片。摇了摇头，他放弃了无谓的思考，在缺少太多信息时的推演思考只会耗费自身的脑细胞。
与其想这个，还不如想一想自己一会儿如何应对外面两位塔玛拉家族的长老。再次用自己的力量庇护这座山谷是不用想了，他绝大部分的力量还在女神那里，唯一拥有的一点力量还要维持自身的位格。
半个小时后，罗尔斯横躺在椅子上，他想了好几个理由，都缺乏一定的逻辑，只能放弃。作为“律师”，他很清楚即使没有自洽的逻辑支持，也必须有一个短时间内找不出漏洞的逻辑才能说服那两位“混乱猎手”。
突然，他坐了起来，挠了挠头，跳下了比他还要高的座椅，朝紧闭着的深黑大门走去。
……
雅莉希亚已经从祭坛上下来，和两位长老一起站在祭坛下方不远处，默然地看向那座漆黑的大殿，而赫里斯托和莱加特则时不时看向半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按照以往的规律，在“不定之雾”挑选完眷者后，这座山谷的上空就会聚拢起虚幻而淡白的雾气，将塔玛拉家族再次庇护起来。
可现在，他们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却依旧希望塔玛拉家族可以回到以前的样子。
雅莉希亚深灰眸子突然凝住，那扇沉重的大门打开了，罗尔斯从里面走了出来。同样注意到这一点的两位长老彼此看了一眼，脸上的神情同时凝重起来。
这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脚下衡量距离的尺度再次被扭曲了，罗尔斯每一步跨出都有四五米的距离，身形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就如同祭坛高台上符咒组成的图案一样。
“祂在里面吗？”
雅莉希亚脸上难得出现了表情变化，而且相当复杂，疑惑、忐忑、畏惧……而塔玛拉家族的两位长老虽然没有提问，但脸上的神情与雅莉希亚一模一样。
罗尔斯摊开双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
“我不知道，我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之后又坐了下来，等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巨大的座椅上，眼前空荡荡一片，只有一缕淡白的雾气。”
说到这里，他伸出右手，虚幻的雾气随即涌出，虽然不多，但却诡异地集中在他的手心，不再散去。
无论是赫里斯托还是莱加特都知道那是他们信仰的“不定之雾”力量的体现，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见到别的眷者可以做到这样，即使是身为“律令法师”的雅莉希亚也只会在动用被赠予的“扭曲”能力时，才会有丝丝雾气出现。
他们将目光转移到雅莉希亚脸上，在此之前，他们和之前的长老从来没有打探过那座大殿里有什么，只是机械地和“不定之雾”履行着自身的义务。
塔玛拉家族提供信仰，而“不定之雾”提供庇护，彼此双方都再进行多余的联系，甚至连被选中的“眷者”也会受到族人若有若无的“排斥”。
雅莉希亚脸上的神情依旧很复杂，但看不出具体的情绪，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罗尔斯和我一直在通过灵界穿梭，他应该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罗尔斯和两位长老同时愣住，面容愁苦的莱加特长老脸上随即挤出笑容来，皱纹如同菊花般盛开，忙点头道：
“这是应该的，是我疏忽了，赫里斯托长老，暂时先去你家吧。”
一半胡子扎成小辫的赫里斯托长老也从愣神中反应过来，朝罗尔斯露出歉意的笑容。
罗尔斯表情古怪地看了雅莉希亚一眼，这个借口真蹩脚，不过也很符合雅莉希亚的性格。随即面带笑容，熟练地拉扯着话题：
“是我提议直接开始的，毕竟雅莉希亚对我帮助很大……不过，我确实有些累了，那就麻烦赫里斯托长老了。”
赫里斯托显然对鲁恩上层贵族的拉扯话术很不适应，挤出僵硬的笑容后，带着罗尔斯朝自己居住的地方走去。
罗尔斯也松了一口气，他想到应付的方法就是不应付，掐头去尾模糊话语，就让他们去猜，克莱恩能伪装成功，他未必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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