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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糟糕,现在我该如何作答?

        若说是别人,皇后必定以为自己醉酒,事后还认错了对象。贤王是她清醒以后挑的人,“别人”却不是。她会发疯的。

        若说是我,我极有可能活不到明天去祭拜老夫人。

        这锅怎么的也得让贤王一人背着。

        “没别人,只有贤王。”我斩钉截铁。

        “我记得自己晕得很,热得很,有个人在我面前护着我,我很想抱他亲他,便由着自己心里想的做了。那夜,我很高兴的。”

        皇后稀里糊涂地说起自己的心情,我看她陷入回忆,红着脸接道:“是挺高兴的。”

        皇后闻言,扭头看我,手上使了蛮力。

        我没站稳,整个人跌到她腿上,还没反应过来,她翻个身,整个人骑到我身上,像是制服一个歹徒。

        “那夜你在哪儿?我记得是你为我倒酒。”

        我把以前说过的谎话又倒出来:“娘娘忘了?奴婢说过了,奴婢看您有些醉,就扶您去休息,等奴婢再来照看您的时候,贤王就坐在您床头。”

        “他身手好,不会惊动任何人,你没发现他进来,这说得过去,可他那时不能行事,他不能啊!”皇后仓皇失措,声音把都拔尖了。

        “有个事儿,奴婢一直没敢说。”我脑子转得飞快,好似发疯的驴拉着一个失控的磨盘。快上加快!

        谎言得半真半假,才像真,我说,我迟缓地说:“贤王,走了以后,奴婢在娘娘床头,发现了,白玉,苦瓜,奴婢知道,这个,很重要,悄悄洗干净了,放回去。”

        “白……白……白……”又是一个字,皇后重复了无数遍,仿佛才学会说话。

        她细细地回忆那夜的感受,一切记忆断断续续。

        “我想起来了,他与我亲了半天,迟迟不见行动,还离开了一会儿,原来,原来是去找东西了。他,他,他竟然敢拿我的苦瓜!”

        皇后脑子里的一根弦,铿就断了。

        “娘,对不起。”她趴在我身上哇地哭了起来,“娘啊……娘……”

        我也很想哭,千头万绪涌上心海,劫后余生、羞愧难当,等等,等等。

        事实证明,把锅甩给贤王是对的。

        那夜的贤王,那夜的我,无论哪一个,都需要辅助。真是见了鬼了!

        我拍着皇后的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停打嗝,可怜极了。

        大约半个时辰,她逐渐平稳,从我怀中坐起,吩咐我打水给她洗脸。

        我估摸着就是洗脸那会儿,她决定这次要跪久一点来忏悔。

        祭拜之地,不在城中,马车穿城而过,行至菜市口,两个侍卫没注意路况,车轮陷进路坑中。

        我没什么力气,帮不上忙,就下车退到一边等。

        两个搬菜的老农正在交头接耳,谈论倚翠殿上空升起红光的事。

        “传闻咱们老皇帝出生时,也是漫天红光,他是战神转世,所以两次亲征,一次比一次厉害,打得对面屁滚尿流。”

        “是呀,我还听说喜鹊嘴里叼着珠子,珠子上写着什么来着?”

        “贵人得子,得子呀,那位娘娘怀的有可能就是太子啊!”

        我在心中暗嘲,贤妃肚子里到底是男是女,谁知道呢?

        这些没见识的老百姓最容易人云亦云,就这么传下去,全天下都要把贤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当成是真贵人。

        “是呀,我们村都觉得那位娘娘肚子里的就是真龙天子。你看皇后不是生不出来吗?”

        我气得鼻孔都要朝天了,怒火中烧也无可奈何,人家说的后半句是实话。

        宫里的事传到宫外也不稀奇,宫女换来换去,侍卫长了嘴,严刑厉法也挡不住八卦之魂。

        “我看那娘娘肚子里的是个明君,跟咱们老皇帝一样,厉害哟。”

        我心里咯噔一下,恍然大悟。

        “姑娘,上车吧。”有个侍卫对我说道。

        我茫然点头,手脚并用钻进车里。

        红光造势,造的不是贤妃的势,而是皇帝的势,先用这些怪力乱神的舆论来抓百姓的心。

        贤妃要不到皇后的名分,还可以要太后的名分,和身为嫡母的皇后平起平坐。这棋,下得真远!

        我愚蠢地想着,万一贤妃生不出儿子呢?

        答案很快出来,皇上、贤妃的神通都比我大,生个儿子又算什么呢?

        束手无策的,只有我,一个一无是处的小侍女。

        车大约是经过了一间铁铺,锻造之声不绝于耳,每一下重击都如砸在我心上,砸得我胆战心惊。

        往后的每一个时辰里,有多少算计在等着皇后呢?

        马车在京郊一座名山下停住,拾级而上至山腰就是镇国将军墓,皇后的父母与兄长都葬在这里,这块墓穴是先帝钦点的宝地,日常有人照料,墓碑上的字是石匠按照先帝御笔雕刻而成,墓碑左右两侧各立着四只虎形石雕,肃穆凛然。

        听人说,先帝第一次御驾亲征时,皇后的父亲单枪匹马,突出重围,救出先帝。到第二次御驾亲征时,皇后的父亲已是镇国将军,他与儿子同上战场,那一战赢了,可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老夫人忧郁成疾,多年来郁郁寡欢,在皇后出嫁不久便撒手人寰。

        两个侍卫放下背上的书箱,到墓前站定,将随身宝剑抽出剑鞘,立在胸前,剑尖直指上天。他们双膝下跪,以剑作香,拜了九次,方才起身收剑。皇后曾告诉我,这是军中祭礼。

        两个侍卫站到一旁,也把自己变成石头人。我打开书箱,吹亮火折子,开始烧经。

        我从没说过这么多话,从烧第一张开始一直说到最后一张也变成灰。

        我在心里说:“将军、夫人、小将军,我又来看你们了。每年都是我,是不是很亲切啊?两年前就说过的话,今年还得说一遍,你们可千万别嫌我烦啊。

        有些人的福气是钱,有些人的福气是才华,我做梦也没想到,我的福气居然是艳福,对象还是皇后娘娘。她投怀送抱是她的不对,我趁人之危是我不对。唉,大错已铸成,到底还是我没经受住诱惑,我定力差,她一勾就把我勾走了。

        我自己也想过,又不是没跟别人一块儿洗过澡,宫女的澡堂子特不讲究,我看过的果体也不少,见别人我也没这样冲动。那天,我先是半推半就,后边就全情投入了。我觉得吧,人对美,总是毫无抵抗力的。

        这两年,我努力地保护皇后,既把她当主子,又把她当……唉,该怎么说呢?初见时我喜欢她,是因为她赏罚分明,在皇宫里不看人情,只看规矩,绝无仅有,她是一个顶好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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