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比西汉初年都穷
在平城停留半月,直到三月底,拓跋珪才将代郡的政务理顺。
户口、草场、田地的分配都是拓跋珪亲力亲为,由于魏国确少政务人才,郡府只能选用军中老卒担任乡蔷夫,每乡驻防十人。
再于平城、武周塞、马邑川各驻军千人,以防万一。
如此一来,即便代郡发生叛乱,郡府也能迅速讨平,不至于局面恶化。
眼看代郡政务步入正轨,拓跋珪回归盛乐的心思愈加强烈,由不得不强烈,如今魏国国力严重受损,必须尽快实施“远征东胡”战略。
拓跋珪希望通过掠夺战略物资的方式解开眼前困局,挽救颓靡的国势。
南池一战,魏国在战术、战略上取得大胜,但此战属实伤亡惨重,魏军战死、重伤八千,漠南都护府治下逃亡的民众不下三万,牛羊马匹也是折损颇多。
而此战战果差强人意,俘虏青壮一万八千,收降民众六万,下定决心经营代郡的拓跋珪没有放任掠夺,魏军实际斩获寥寥无几。
而要消化着八万民众,至少需要一年半载。
名为大胜,实际情况并不乐观。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魏国得到了虎视中原、贯通幽冀的代郡。
代郡的战略意义可以用六个字概括,兵家必争之地。
三晋之屏障、玄朔之门户,紧扼并州、河北、漠南咽喉要道,前汉在此屯驻重兵,也是大宋未能收复的云州。
对于这一战略要地,拓跋珪无比重视,关于镇守代郡的人选更是翻来覆去思虑,犹豫半月,才做出最终抉择。
“道生,传拓跋虔、独孤信、罗结、梁眷见驾!”拓跋珪一边拾起案上朱笔,一边吩咐道。
“是!”
贴身侍奉的长孙道生应声而去。
拓跋珪轻抚眉心,于绢帛上写下告身,又取出刻好的符玺把玩一番,如今魏国已经掌握三郡之地,自然不能如同之前无为而治。
符玺制度,便是尝试完善制度的开始。
不消片刻,四人鱼贯而入,行礼落座。
拓跋珪对待臣子不算刻薄,但也算不上亲近,打算趁此机会培养下感情,君臣几人畅谈起来。
众人所言既非女色,亦非政事,多是一些趣闻、杂谈,拓跋珪尽量给予每个人尊重,一番评头论足。
凡俗的一面没有持续太久,指点江山完毕,拓跋珪又恢复了往日严肃的面容,目光转向独孤信,问起刘罗辰的情况。
“令兄可有消息?”
“兄长已经遭遇不测!”独孤信垂下头颅,拳头重重砸在一旁的案几上。
拓跋珪对于自己的内兄并不熟悉,本意只不过是出于礼节问候一句,却不曾想斯人已逝,沉默片刻拍拍独孤信肩膀:“节哀顺变!”
“谢王上关怀!”独孤信抬起头,脸色苍白,双目尽显悲痛之色。
拓跋珪也没有再劝解,只恨声道:“若来日缚丑伐,定将其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只盼这一日早日来临!”独孤信咬牙切齿。
拓跋珪看到独孤信的表情,便知他心中决然之意,没有再多言语。
而是说起了正事,人事任命。
“明日,孤将率领大军返回王庭,孤决定由你四人镇抚代郡”边说,边递出写好的告身。
“拜拓跋虔为代郡太守,昭武将军;授独孤信鹰扬将军;加封罗结为宣威将军,以梁眷为代郡郡丞”。
拜、授、封、以,措辞不同,品级不同,意义也不同。
三个杂号将军,分别是正四品、正五品、正六品,未免他日功高难赏,拓跋珪特意压低了封赏规格,将魏国文武官员品级悉数置于从三品以下。
至于梁眷的郡丞之职,只是顺带。
“陈留公,孤给你三千兵马驻守代郡,你可愿受命!”告身传示一遍,拓跋珪慢条斯理问道。
对于魏王任命自己牧守一方,拓跋虔是拒绝的,对于一个志在沙场的战将,一郡太守的职位没有丝毫吸引力。
“臣愿领昭武将军之职,至于这代郡太守,请王上另选贤能!”生性耿直、豪爽的拓跋虔直接拒绝,不给魏王薄面。
拓跋珪一笑置之,对于这个从兄的性格,他再是了解不过,勇武过人、逢战必先、性格粗犷。
若朝臣都是这样的性格,上位者倒是心安。
对于从兄不肯就范,拓跋珪早有定计,这种心高气傲的人,使劲吹捧就行,君不见诸葛亮称赞关羽举世无双。
总之,拓跋珪极尽赞美之词。
“南池一战,我军大破刘显,多赖卿斩将刈旗;孤听闻雁门人最惧手执环刀的魏将,但有小儿啼哭,即曰“环刀将至”,哭声乃至!
古人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若刘显闻卿领代郡太守一职,必不敢犯,海晏河清,岂不美哉!”
没等拓跋虔有所回应,拓跋珪又道:“代郡将是日后大魏进军中原的桥头堡,以代郡为根基,东可击广宁、上谷,南可攻雁门、中山,此等战略要地,绝对不容有失。
放眼国内,除卿之外,谁能力保此重地不失”。
费力称赞的效果很是显著,这位二十岁的猛将乐不可支,脸上喜气盈盈。
“王上放心,若刘显敢犯我疆界,定让他有来无回!”拓跋虔正式接受了任命,拍着胸脯保证。
拓跋珪笑着点头,又向四人传达一些施政要领,强调一番精诚团结,议事持续到晚间。
处理完余事,拓跋珪直接启程,平城到盛乐,不到三百里,两日便至。
回到盛乐的拓跋珪没有着急去除一路的风霜,而是为属下加官进爵,班赏有功将士,抚恤伤亡。
授拓拔遵建义将军,授拓拔仪镇远将军,授叔孙建宁远将军,授于栗磾折冲将军……禁卫军官将领也是各有升赏,以庾岳为护军将军,以贺兰悦为襄威将军,以李栗为明威将军,以长孙道生为冗从仆射。
总之,重号将军没有,清一色杂号将军,勉强算作赏赐,现如今,朝廷已经拿不出太多实际的物资。
有限的物资,全用在了赏赐、抚恤普通士卒身上,家家戴孝的情绪渐渐平息下去。
然后,不可避免了的陷入了财政赤字,敕勒川的牧苑中除了战马,连一头牛羊都找不到。
可以说,大魏比西汉初年都穷!
平民的生活也不好过,如今的时节正处于青黄不接之际,百姓没有余粮,拓跋珪巡视所见,无不是瘦骨嶙峋。
没有钱粮,打烂的禁卫军也无法重建,拓跋珪只得将工作重心转移回农业生产,只等夏收之后……再兴兵戈。
……
事实上,与中原大地的人相食之景比起来,魏国算是一片净土。
幽冀之地,秦燕两国交兵一年半,城落存邑一片萧条,田地荒芜,百姓为躲兵灾,背井离乡……战胜者的燕国征收不到一粒粮食,数千燕国士兵活活饿死,不得已,慕容垂明令禁止百姓养蚕,下令百姓以桑葚、野果充作军粮。
当然,这不是桑葚第一次作为军粮,也不是百姓第一次遭受苦难。
汉末之时,袁绍之在河北,军人仰食桑椹。
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蠃。
民人相食,州里萧条。
时隔近二百年,百姓的生活仍然没有半点变化。
真不知,黎明的曙光何时到来?
……
与此同时,沉溺于富饶安乐之地的吕光,在天竺高僧鸠摩罗什的劝说下,放弃了割据西域的不切实想法,开始率部东归。
为了促进东西方之间的文化交流,吕光准备了两万头骆驼,一万匹骏马,一股脑将西域的奇珍异宝带回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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