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南姝想——
那么, 就让她万劫不复吧。
“就是喜欢,真的喜欢。”
傅惊野的表情一点点地冷了下去,最后回到了长凳另一端, 屋檐遮下一块阴寒的影子。
从什么时候南姝觉得自己不需要被拯救的?
就是此时此刻。
无意间想起傅惊野说过的话。
你能否在面对菩萨的时候坦荡?
你可以试着一心虔诚,但你有资格被接纳吗?
她决定以后不再来了,这里终归不是她的归宿, 恶魔还是该待在合适恶魔的地方。毕竟恶魔惩罚世人, 而恶魔也需要被惩罚,偷得这一时清净就是恶魔的罪孽。
再次面向傅惊野, 南姝的神情是不同于他的明媚。
“你问了很多次了,有什么必要紧追着不放吗?现在我的回答, 总能让你满意了吧。”
傅惊野不置可否,即便是已经在这样的环境里,仍不知他是信还是不信。
此时的条件下, 他若仍是怀疑,倒真辨不出他是顽固偏执,还是洞悉人心。
“只是试一试你罢了。看你道德尺度究竟有多低。”
“这不是你想问的,那什么才是你想问的。”
仿佛已经疲于对峙, 她此刻表现得十分大度,一副有问必答的温柔模样。
傅惊野深不见底的黑眸望着她, 冰雪下的鱼摇着红如绸纱的尾。
“为什么不解释。”
几乎是一瞬之间,南姝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眼角缀着笑意潋过,表情甚是无所谓,“那些人不过是看热闹, 真相不重要,虚假一经证实,世人只会觉得扫兴。我不过是他们压力重担下调剂的趣味。这一点, 难道你不是深得要领?”
再次被嘲讽,傅惊野也不生气,他此刻的心境十分平和。
“看淡和报复并不冲突,我只是不信,你如此狭隘,竟然也能忍得下。”
南姝开始仔细地折金色的香纸,“你还是不忘在我这里看一出好戏,也是,如果不是我扔了你的手机,你早就能掐着我的命脉报复我,也就不用在我这里受这么久的恶气。”
说着好像很体谅傅惊野,眼里却满是傲慢和讥诮,把他形容得好像什么憋屈的跳梁小丑。
傅惊野怒极反笑,“真亏你说得出来,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对你这么地耿耿于怀?如果你真这么了解我,应该知道,我不是想报复你。”说着眸子又是一暗,“是想和你再多发生点什么。”
明显听到这腔调里的戏弄和玩味,南姝道心平稳,合目缓言,“我需要提醒你,现在你还在山上。这些哄人的甜言蜜语还是别让菩萨听见了。”
傅惊野也折着自己的香纸,“怎么,你不敢信?”
南姝拿着自己折好的香纸走了,站在铜质塔形的炉鼎前,南姝深吸了一口气。
傅惊野看她许愿,笑她不懂规矩,“现在来许愿,是不是晚了点,你是觉得香烟会带着你的声音飞到天上去?”
南姝斜他一眼,“我们那里就是这么做的。”
傅惊野“哦”了一声,然后问她,“那你许的什么愿?”
南姝骂他吵闹,“你今天话很多。”
傅惊野对她这番情绪的波动十分受用,“其实我觉得也有几分道理。”然后他也开始许愿。
“一愿南姝恢复视力。”
“二愿南姝长颗人心。”
“三愿南姝鼻子复原。”
一边说着,一边还用亮晶晶的眼睛瞧她,与那日实验室的斜阳中,提着鸭脖过来找她的那样,明眸皓齿,漂亮得惊心,像个无忧无虑的翩翩少年郎。
但南姝完全明白傅惊野的恶劣。
说她眼瞎,说她没心,说她是满口谎言的长鼻子匹诺曹。
南姝白他一眼。
傅惊野就是个人格分裂的神经病,长期性阴郁寡言,间歇性发疯,不知道什么时候兴致来了,又多一重人格,更荒唐的是,无论欢脱少年,还是温柔君子,他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那些对他深信不疑的人并不占少数。
南姝不在意他真实的样子。
她觉得头两次不习惯,但第三次应该会习惯。
南姝仍是特意将最后一个愿望留给了他。
“我要求没这么多,愿傅惊野接受治疗,少出来见人。”
傅惊野正护着插在炉子上奄奄一息的烛火,听到这话,在复苏的火光里笑起来。
香灰从四面的洞口纷飞,和雪一起黏着少女的发顶。
“桑拿房里一焖,风寒好了不少,可喜可贺,转为热伤风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在南姝的面前,手指挑着南姝发林子里的灰烬。
南姝听到这么损的话,抬起眼睛来盯他,清澈如洗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由于从低处望着他,很难说是在狠瞪他亦或是其他什么。
傅惊野垂眸对视半晌,手指的动作停了。
一粒很迷你很可爱的雪花无意闯入他们中间,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肉眼看见雪花的样子,六边形的小巧晶体,薄薄地一片,晕头转向地打着圈下来。
时间流逝得究竟有多慢,才能在此刻放大如此微小的景物?
它轻盈地落在少女睫毛上,映进干净的瞳仁。
傅惊野表情突然变得阴晴不定,语气充满了寒意,“你还是回去洗个头吧。”
说罢就着她细薄的肩胛,一下子将她推远几分,然后转过了身,背对着她,香炉死而复燃的火光罩着他立体漂亮的侧脸。
南姝终归是从敌意转为了杀意,报复拍打上他的背骨,“梆”地一声闷响,往死里使劲地推了傅惊野一把。
傅惊野始料未及,差掉被推进香炉里。
他立时转头惊异地看向南姝,却只见她报复成功,得意地拍了拍身上的香灰,踏着雪一步步走进了浓雾缭绕的楼阁,最后消失在转角。
炉子里的香灰并没有燃尽,还在往炉顶的洞口往外冒,味道并不熏眼睛,逆着雪的方向往上飞,好像真的能携着人类的祈愿传达给神明。
傅惊野抬头望着苍穹,下颌映着幽白色的冷光,好似寒玉沁皮。
妥协,或是叹息,他掏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某个电话。
雪很快沾满了纤长的睫羽,不堪重负般地合上了眼。
“楼爷,帮我办一件事……”
=
这之后的第二天,考试结束,詹大师在这日与世长辞。
打铃交卷后的下一秒,南家的人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他们接走了南芮绮和南姝,赶去参加詹大师的葬礼。
路上,管家回答南芮绮的问题。
“老先生是在下午走的,走得很匆忙。”
南芮绮紧紧地抿着嘴,手也跟着捏狠。
“不过还好,即便是最后那一刻,老人家还是留了遗言,也不算有太多遗憾。”
南芮绮眸子一下子抬起来,“什么遗言?”
管家难为情地笑了两下,“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想必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能僭越呀大小姐。”
南芮绮表情不太自然地“哦”了一声,心情复杂地看向窗外,这几天潼城雾重,天黑的很快,她猝不及防地在车窗的倒影里与南姝四目相对。
背心猛地冒出一股热汗,心脏收缩发麻,颤得胸膛酸哽,豆大的汗珠唰地一下从她的鬓角垂落。
南芮绮瞳孔慌张地垂落视线,她知道南姝在观察自己。
旁边的少女,无异于阴鸷的蛇蝎,吐着蛇信,摇着响尾,审视着她的真假。
“姐姐你很热吗?”
南芮绮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你难道不难受吗,我无法像你这样平静。”
她没敢看南姝。
南姝轻蔑地回过视线,这时南芮绮才如获大赦,好歹是松了半口气。
灵堂设在潼城档次颇高的安乐堂,各界大佬都排队前来吊唁,南裕森和孟筱枝如孙子孙媳那样尽职尽责。
晚餐时间,一些清淡的食物呈上来,灵堂上秩序井然,不可避免有人混进来社交,但都没有高声喧哗,气氛庄严肃穆。
南芮绮和南姝席地对坐,南芮绮显然十分拘谨,吃饭就像在数米粒,挑挑拣拣着不喜欢吃的菜。
豌豆,胡萝卜,洋葱,香菜,在她的筷子下左一堆,右一堆。
南芮绮心里吐槽和嫌弃的时候,感受到桌子小小地震动了一下,她抬起眼睛,看到对面少女美目含笑,别着白花的模样乖巧温顺,对她轻言细语地劝,“姐姐,不要挑食,这些都要吃光哦。”
南芮绮背后一股凉意,不敢再在南姝面前作,硬着头皮吃了洋葱。
南姝鼓励地表扬她,“姐姐还是可以克服的嘛。娇贵,也要看场合呢。”
南芮绮这顿饭吃得战战兢兢,继续吃了两三口,就再也待不下去了,抖抖索索地起身走了。
孟筱枝正好过来,“小琦,你现在要去哪里?”
“妈妈,我的衣服里面有东西扎,我去房间里看一下。”
孟筱枝就没管南芮绮,找到她身后的南姝,“姝姝,有个人你得去打声招呼,那是你詹爷爷的忘年交,姓柳,叫哥哥就好。”
南芮绮走到人群间脚步顿住,她惊恐地回头,却完全无计可施,只能方寸大乱地看着孟筱枝带着南姝去了另一边。
廊柱后的半封闭休息厅,许多看上去中年老总贵妇将一个青年围着,谈吐间殷切却不过分谄媚,争相上前却不显得毛躁,不愧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孟筱枝一去,众人见了就都散开。
南姝一眼看见从沙发上起身的男人,一副清秀的骨像,凤眼如画,有几分谪仙般的气质,说话顾盼之间温和淡泊,礼数得体,又不显得卑微,的确不招人讨厌。
说了些南姝听不懂的命理,孟筱枝有事走了,却留下南姝。
南姝不知道孟筱枝是什么意思,但听话地坐了回去。
场外虽不算热闹,却和此间仿佛天然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南姝保持着自己的形象,小家碧玉地温婉问好,“柳哥哥好。”
柳涧并没有立刻回答南姝,脸上仍是和善。
“我看你也辛苦,现在只有你我,就不必装乖了。”
柳涧这时的笑意加深,一下子就没了刚才看到的那般超脱气质。
南姝很明白哪些是试探,哪些是真本事。
她姿势不改,“嘁”了一声,索然无味地撩了下鬓发,“真扫兴。”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是大肥章,有时候会分开,有时候三合一,零点更新记得来看呀,爱你们!感谢在2022-03-21 13:06:07~2022-03-22 08:5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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