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人去无留意
“唔姆，虽然没能见识见识大洪的江湖是个遗憾，不过师父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苏琳儿用力挥舞着自己一点点淡化的手臂向着不远处的宋鹏告别，“嘿嘿，师父你也好好好练练‘摧城’啊，下次我们再切磋！”
“大师，我把带过来的可乐和零食都放在我房间的床铺下面了，都送给你了……”段天凡也向着酒肉和尚告别，反正任务结束的这么突然他也没机会去拿了，索性直接做个顺水人情直接送出去，“省着点吃喝，我下次再给你带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话音未落，两人的身形就一点点的淡去，像是一片初晨的薄雾一般消散在战场，在血战后的空地上只剩下了他们留下的脚印。
宋鹏和酒肉和尚面面相觑，两人先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后不由得无奈的苦笑——没想到，他们所说的“仙人弟子”居然是真的。
“这两个小家伙，走得这么急，也不多留一会儿陪我们这些老家伙打扫一下残局……”宋鹏抱着自己的大刀盘膝坐下，看着堆满了整个战场的腐烂尸骸发愁，“估计在未来的很长时间之内，这里的腐臭味都散不掉了。”
“南无阿弥陀佛……”酒肉和尚将禅杖插到了地上，双手合十，神情肃穆的吟诵起了超度亡灵的梵文。宋鹏叹了口气，也跟着他一同吟诵了起来。
愿君来世，得生净土。
……
“你们……真是是仙人的弟子？这世上当真有仙人？”女帝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正在消散的洛玥和吕欣，阳光照耀在两个女孩的身上，从这个角度看，简直就像是她们正在被太阳吸走一般。
这是完全超出她理解的一幕，甚至比之前战场上那些行尸走肉更加让女帝震惊。
虽然之前洛玥有说过一行人是传说中的“仙人弟子”，但是身为君王，无论他人说的多么信誓旦旦，也最多只能给一半的信任。所以，在女帝的猜测里，这些异人或许是某个特殊的隐世门派，只不过自封为仙人罢了。
“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陛下，我或许能猜到你想要的是什么……”洛玥轻轻的摇了下头，“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时间是最无敌的东西……就连这片大陆都会沉沦，就连苍穹上的太阳和星辰都会熄灭……所谓的永生，只是凡人的痴心妄想。”
“……”女帝沉默了，洛玥的话毫不拖泥带水的点出了那个悬在她心底、发自于人类对死亡本能畏惧的疑问，并且没有一丝犹豫的给出了一个她不太想听到的答案。
“没有永生的帝王，也不会有永世的王朝。但这并不意味着，作为凡人所努力的一切是毫无意义的。无论什么时代，总会有许许多多由凡人刻印在历史上的脚印若干年依旧闪烁着绝世的光芒，那就是人类的赞歌。”
“人类的赞歌……我可以把这视为仙人对吾辈凡人的赞扬吗？”女帝渐渐的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恢复了平常的威严。她是人间的帝皇，就算是仙神也不足以让她轻易折腰。
在身形彻底消失之前，洛玥面带微笑的向着女帝拱手施礼——
“若你的人生到最后都不被玷污、是值得夸耀的、是被万人所爱的话，那只要人类的历史还持续，那就能成为永远留下来的星辰。”
这段话，是一款游戏里梅林向亚瑟王做出的承诺，被洛玥借花献佛拿过来送给了大洪的女帝——此情此景，还算贴切，不是吗？
少女的身影在阳光里消散，“白帝墓穴”任务中幸存下来的五位执行者被廷达罗斯游戏厅全部召回，本次任务正式宣告结束。
……
独立于所有世界之外的间隙中，织梦者紧紧的抱着枕头，颤颤发抖的后退。
“你……你干嘛？别过来！我们……我们不是同一种族，是没有结果的！”
萧遥一脸尴尬的放下了手臂，这丫头到底平时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脑子里怎么总是些这样奇奇怪怪的联想！
不就是刚刚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后又久违的重新看到了她，又激动又兴奋，想久别重逢的拥抱下，怎么搞的自己好像在做某些少儿不宜的事情一样……
萧遥只得无奈的轻轻咳嗦了几声，示意自己没有多余的意思：“咳咳，那个……之前的事情多谢了，如果没有你提醒我的那一句，我们可能输定了。”
“唔……不用谢，反正我……”织梦者放下了枕头，神情有些不自然的拍了拍手，“嘛，的确你应该好好谢谢我，这次我是帮你作弊了，下次我可不会轻易帮你了……”
“嗯，我知道了。”萧遥点了点头，大大方方的把一块悬空的角状碎片当成了座位坐下，然后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过来坐啊……喂喂喂，那是什么表情，伤感情了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织梦者歪了歪头，也不知道小脑袋里到底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是雪花一般白皙的面庞都微微有些涨红，不过最后还是听话的坐在了萧遥的身边。
“我稍微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这次的任务，”一想到刚刚结束的战斗，萧遥仍然心有余悸，“虽然赢得侥幸，不过也算是很有收获。”
“严格的来讲，巫妖的实力并不是很强，至少是表现出来的部分并不是压倒性的强大，只是他准备了太多太多的后手，导致他很难被彻底杀死而已……不过，我算是理解了游戏厅任务的可怕之处：我们遇到的每个人都是真实存在的个体，都有自己独立的想法，他们并不是为了服务我们而生的工具人，根本不能套用所谓的NPC思路……邵飞舟就是死于这份无端的骄傲。”
“你说得对，甚至在游戏厅其余的团队里，只要抱着类似‘都是NPC杀了就杀了’、‘我是玩家就是比NPC高贵’……这种自负想法的人，基本上都死的很惨。”织梦者点了点头，“每一个任务世界都是真实的，也是可怕的。”
“唉……说实在的，我甚至觉得巫妖死的有点冤，他真正的实力恐怕都没有发挥出来一半，大概是由于‘白帝墓穴’的任务世界是巫妖口中的‘无魔世界’吧？如果在巫妖的本土作战，我们现在的力量估计真不够看的。”
织梦者深以为然的说：“要知道，无数的世界无数的可能，甚至有时候不同世界之间连物理法则都截然不同——奥术师会发现异世界感知不到魔力，修真之人会发现异世界没有天地灵气……除非自身能强大到超越法则，否则一旦前往异世界，穿越者的能力往往会打个折扣。”
“但是我们似乎是例外？无论是在‘黑蜈蚣’任务世界，还是在‘白帝墓穴’任务世界，我们都没有感到自身的超凡力量被削弱了。”
“那是因为你们是收到廷达罗斯游戏厅眷顾的，游戏厅将你们的本源烙印在角状时空之中，世界法则之间的冲突根本不会影响你们的实力。”银发女孩像是小大人一般露出得意的笑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摇晃了一下，“游戏厅可是很强的。”
“廷达罗斯游戏厅……廷达罗斯游戏厅和廷达罗斯猎犬有什么联系吗？我记得猎犬会追杀所有穿越者，可我们穿越不同世界却不会被追杀。这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萧遥微微迟疑的一下，补充说，“奉旨穿越？”
织梦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在沉默中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恢复了之前那种波澜不惊的冰冷感，半晌萧遥才听到了答复：“无可奉告，这是暂时不能告知执行者的内容。”
“……抱歉。”
“没事，虽然游戏厅对我的限制比较少，但是有些东西就算是我也无力触及。”织梦者又歪了下头，脸上的寒意瞬间像是阳光下的冰块一般融化，“不过，等你成为神话生物之后，就能得知这部分的真相了~~而且，那时候你甚至有可能脱离游戏厅。”
“脱离游戏厅？”萧遥一愣，难不成这就是游戏厅的目的，把凡人培养为神话生物？可这对游戏厅来说有什么意义呢？游戏厅这么做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织梦者悬空的双腿一晃一晃，似乎是说到了她很喜欢的话题：“神话生物有一种特殊的性质：强制存在。这意味着无论世界法则如何，祂们都能把自己的强大强行烙印在世界运行规则的底层，寻常的法则根本无法束缚。你有‘伪神话生物’的特殊状态，而这意味着，你一定可以走到那一步，所以你只需要安心等着就好了……”
“唔，那就好，反正我有你罩着不怕……”萧遥半开玩笑的说，趁着织梦者不备伸出毒爪狠狠的揉了揉女孩银白色的发丝。
嗯~~手感真不错呀，比丝绸还要柔顺。
萧遥没管突然脸红并且开始抓狂的织梦者，从那块充当座椅的角状碎片上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这几天真累啊，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给我发消息就好，我也会经常找你聊天的。对了，我差不多知道怎么进出‘间隙’了，下次可别把我踢出去了……”
接受了猎犬的碎片，萧遥的确掌握了进出“间隙”的方法。
该说的差不多都说完了，也该回去休息了……这样想着，他刚刚打算离开这里，就感到自己的衣领被织梦者轻轻拉了一下——“萧遥！”
“嗯？”萧遥疑惑的转过身，“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说明吗？”
织梦者抬起了头，那双天空一般的湛蓝色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她像是小猫那样轻巧的靠近，在萧遥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她就踮起脚尖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脖子。
怀里的女孩很温暖，微微地颤抖着呢喃——
“别死了啊……”
萧遥沉默着抱住了女孩的肩膀，在偌大的白色空间里，只有沉默的两人紧紧相拥，无数镜面一般的角状碎片倒映着他们的身影，这一刻仿佛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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