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远东玉麒麟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是皇帝，只有我才能是皇帝……是谁？谁想篡位？难道是贝伦家族？”恐惧逐渐爬满了皇帝的整张面孔，他从未如此逼近死亡，眼前的少年眼神太过于纯粹，纯粹到除了杀死自己之外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其他的多余渴求。

平生第一次，他感觉到了彻头彻尾的绝望，死亡的威胁就在眼前，然而如此平凡、如此可笑的死亡……他不想接受！

“贝伦家族承诺了你什么？我给你双倍！不，三倍！我现在就可以册封你为公爵！金钱，权势，女人……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薇儿娜娅是吗？你是她的恋人吗？我可以把她赏赐给你，还有安塞尔家族的长女……”

一个痛哭流涕求饶的人原本就足够丑陋了，何况再加上此刻的皇帝已经是介于人类与白鬼之间的丑陋怪物，他的哀求只是起到的反作用。

萧遥的耐心消耗到了极限，他再度举着皇帝重重的砸在玻璃上，把偌大的落地窗砸成了一地碎片，他单手提着皇帝的喉咙，让皇帝双脚悬空，一松手他就会坠落，然后一字一顿的说——

“我不关心你承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告诉我血河屠杀案的真相，告诉我皇室、苍白公和议事会到底在计划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是的，你今天死定了，但是如果你告诉了我这些，我会让你死的毫无痛苦，甚至可以保留你作为一代明君的名誉。”

“但是……如果你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说的话，我会在贝希摩斯城居民们的围观下，在中央广场把已经成为半个怪物的你活生生凌迟……凌迟你知道吧？那是一种远东的酷刑，用刀子把人身上的肉一片片的割下来，直到你只剩下一个骨头架子都有可能还活着……当然，我也会把你的所有罪孽公之于众，让所有人看清你的丑陋与黑暗。”

看着少年狰狞而可怕的神情，皇帝终于意识到——这个少年是不可能被自己说服的，或者说早在他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足够坚定的觉悟要杀了自己……而能够能阻止这个少年的人，一个都没有。

皇帝低下了头颅，原来自己并没有多么高贵，原来面对死亡自己的表现比那些普通人也好不了多少……

夹杂着绝望的声音响起，绝望的皇帝诉说起了隐藏在一切事情背后的恐怖真相——

“五十七年前，我们上当了……我们所有人，无论是我还是议事会……我们都被那个来自远东的国相欺骗了……远东玉麒麟……”

……

远东古国，帝都，国相府邸，一位奄奄一息的老人躺在病床上。

他曾经是这个名为“日月”的恢弘古国的国相，是这个古老国度数千年历史里最杰出的政治家、改革家之一，是日月王朝有史以来唯一生前就被授予太傅、太师的帝师。

他的身上笼罩着太多太多的光环，他这一生做过太多太多影响了这个国度的决策，就连那些记录史册的史官都准备在他死后不吝惜用最奢华的文字为他列传。这个古老国度的所有人都清楚，这位被誉为“玉麒麟”的国相让这个日暮西山的王朝迎来了重生。

如今的日月王朝，一系列严酷的法令约束着原本手中权柄越来越大的文官，两位世之名将镇守南北天下太平，民间轻徭薄赋、海晏河清……还有七座日益繁盛沿海机械城市，名为“蒸汽机”的新科技正在一点点的改写这个国家的生产力关系。

一切看起来，欣欣向荣。

“暗星，你来了。”老国相艰难的坐起身，侍女连忙上前用枕头垫起了他的腰让他能与进入房间的年轻人面对面交流。

被他成为“暗星”的年轻男人拱手施礼，带着敬意坐在了老国相的病床前：“师父，您不必勉强自己坐起来的。”

“这种繁琐的礼节就免了吧……咳咳咳……”老国相剧烈的咳嗦了几声，抬起了浑浊却依旧有神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徒弟，“这段时间的朝廷里，那些世家还在碍你事吗？”

“无所谓，世家们扶持的那个老头子国相斗不过我。”暗星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派人去过他的老家了，现在他的全部丑闻捏在我手里，他不想身败名裂就必须听从我的指示，他现在是我安插在世家里的棋子……我才是这个国家的影子国相。”

“好……不愧是我的徒儿……没有时间了，咳咳咳，不过，别忘了你是当今皇上的师弟，有这层关系在，某些事情你可以做的更绝一些。”老国相攥紧了拳头，“世家，仗着‘巫祝’和‘不死灵药’的力量……这些年来做的事情太过分了。暗星，清除世家对王朝的影响，这件事我已经为你磨好了刀，我死之后，你就要成为持刀之人了。”

“世家与巫祝吗……”暗星皱起了眉头，“只有巫才能对抗巫，只有‘不死灵药’才能孕育出巫，但是老师您已经把朝廷手里最后的‘不死灵药’拿去与西方他们做了交易……虽然蒸汽机的确是一件可怕的技术，但是还来得及吗？”

老国相看了看暗星，从喉咙深处压抑着一阵低沉的笑声：“嗬嗬嗬……别低估了蒸汽机的力量，我有一种知觉，这是开启一个新时代的钥匙……蒸汽机将彻底改写我们所认知一切，无论是战争的形式、社会的形式乃至于官民商之间的关系……一切都会被改写，这件器件里蕴含着超越想象的力量。”

“……是的，我相信老师的安排，接下来我会对七座机械之城投入更多的资源。”暗星低下了头，神情重新变得肃穆了起来。

老国相微微颔首：“关于蒸汽机的恐怖伟力，我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联想的都要远，甚至比西方的列国想的都要远……我们的国家在起步的时候已经落后了，为了追赶上新时代的步伐，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哪怕是‘不死灵药’的价值也绝对比不上这份技术！”

“老师，早在五十七年前，您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些……才会选择与西方做交易吗？”暗星没有经历过那次跨越了大半个世界的交易，但是那段为日月王朝带来了蒸汽机这件国之利器的历史他耳熟能详。

“是的，我不敢落后一步，否则我坚信总有一天西方的蒸汽铁船会踏破我们的国门，用火枪搅碎我的铁骑，用重炮打开我们的王都，强迫我们签下丧国辱权的条约……甚至，就算是我们已经花费了几十年的时间追赶，恐怕也难以赶超蒸汽技术在西方此刻展现出的力量……我选择的那个时间节点是最后的机会了，再晚上几年，恐怕我们连与西方平等交易的机会都没有了。”

“老师……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在我们清除世家的过程中，西方还会是我们的心腹大患，甚至我们要随时准备好与西方全面开战。毕竟，这个世界的王座上只能有一个支配者。”暗星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握住腰间的铁剑，这是他寻求安全感的一个习惯，但是他却只摸到了一杆短火枪。

他这才反应过来，随着越来越多威力可怕的火器在那些机械之城里生产出来，他已经更换了许多次随身佩戴的武器……或许，这就是老师口中“新时代”的宏伟力量之一角。

“不需要，我为日月王朝争取了至少一百年的赶超时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此时的维尔特帝国已经和教皇国宣战了，西方大陆会在连绵的内战反复消耗自己的国力，他们短时间内不会来找我们麻烦。”老国相摇了摇头，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可以称之为“狡猾”的笑容。

“难道……”暗星非常了解自己的师父，他在这一刻就通过老国相的神情做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当年老师您在交给维尔特帝国议事会的‘不死灵药’……做了手脚？”

“是的，这就是我削弱维尔特帝国的手段……也是我这一生中最骄傲的布局之一……我们的‘不死灵药’和西方的‘圣银之血’虽然同源，但是却还是有些许的不同，这一点，你也清楚吧？”

“是的，”暗星回答，“最早的‘不死灵药’不仅仅会诞生出强大的‘巫’，还会诞生出苍白的恶鬼。但是一百多年前的卧龙先生将‘不死灵药’做了改进，从那之后合适的人会成为‘巫’，而不合适的人会在沦为苍白的恶鬼之前就毒发而死。”

老国相轻轻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但是，西方的‘圣银之血’却依旧是最原始的那个版本，苍白的饿鬼依旧在他们的大地上横行，他们的‘巫’——也就是被教皇国称为‘使徒’的存在则与之对抗了数百年。一直以来，‘圣银之血’都被教皇国掌握，渴望长生的维尔特帝国只得从我这里拿走了‘不死灵药’作为替代，但是他们没能想到……”

“‘不死灵药’……有问题？”暗星恍然大悟。

“是的，我让皇宫的炼药师再度改造了‘不死灵药’，不仅除去了卧龙先生设置的针对苍白恶鬼的屏障，甚至还在其中掺杂了一些特殊的成分……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的确会通过这份‘不死灵药’获得他们想要的长生，但是他们会一直卡在由‘人类’到‘白鬼’的转化过程之中……他们一辈子都会是这种不人不鬼的状态。暗星，我想你应该能想象到会发生什么吧？”

“战争，教皇国不可能容忍邻国的领袖是这种怪物，维尔特帝国也急需获取‘圣银之血’来研究自己身上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当然，他们会仇视我们，但是囿于彼此对峙的他们不可能有余力跨越大半个世界来向我们征战！”暗星心中雪亮，他激动万分的看着老师，在脑海里重演着这跨越了半个世界和半个世纪的宏伟布局。

不愧是有“玉麒麟”之称的国相，哪怕相隔了遥远的时间与空间，他的布局也轻而易举的在世界的另一端掀起了恐怖的波澜。

或许，早在五十七年之前，在那次的交易之前，国相就已经在布局这一切，他是这个世界的执棋人，无论是西方的列国，还是中原的巫祝……全部都是他眼前棋盘上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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