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蒸汽甲胄

“嗯，一切的真相就是这么简单而直接。我大概类比一下：人类的一艘船触礁沉海，深海的鱼儿把这当成了神明的恩赐，它们歌唱着属于自己的神歌曲分食船员的尸体，同时崇拜着制造出那艘在它们眼中无异于神迹的大船，称其为‘神国’……”萧遥呵呵一笑，用有些残忍的语气说，“以你的智慧，应该能判断出这个故事中不同隐喻分别对应着什么吧？”

“我们……是虫子吗？”老国相轻声说。

一世百年，他曾经数次只手引导天下大局……就算没有表现出来，他也有着一种独属于自己的骄傲。直到这一刻萧遥把他的骄傲全部击碎，他从未感觉自己这样的渺小，感觉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这样的渺小……

渺小到，异类生物的一具尸体，就让这个世界坠入深渊，而且芸芸众生甚至还把其当成了神明的馈赠。

他快要老的死掉了，却才知道世界之大。

如此，吾等凡人……能做什么？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萧遥摇了摇头，狐狸面具下的眸子平静的看着老国相，“无论何时，击落星辰的都是看似平凡的人类啊……不要高估人类的渺小，也不要低估人类的潜能。”

“击落……星辰吗？”老国相喃喃自语，似乎没有想到这个词是如何与自己联系在一起的。

萧遥看着这个一手在日月王朝开启蒸汽时代、强行让这个已经开始落后的大陆搭上了时代末班车的老人。他联想到曾经在地球中华大地上发生的一切，联想到了那片古老的土地上百年的耻辱和最后的崛起……

萧遥深吸了一口气，指向老国相——

“我要告诉你，我不认可你带来的灾难，但是你却当之无愧是远东大陆的英雄。如果没有你的举动，维尔特帝国的势力会伴随着大航海时代蔓延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建立起一个日不落的帝国——从太阳升起之地到太阳落下之所，全部都将是他们获取生产原材料的殖民地，所有的人种都将是他们的奴隶。”

“在维尔特模式的带领下，西方大陆的工业将会爆发式增长，他们内部的矛盾也会激化……侵略与战争，将会成为他们倾销商品和转嫁危机的最好选择。”

“这个古老的王朝将被西方列强用枪炮强行敲开国门，所谓‘天朝上国’的骄傲将会被蒸汽科技的力量践踏的一文不值，一条条丧国辱权的不平等条约将会被签订，这里将会沦为西方最好的殖民地，所有黄色人种都将成为所谓的‘二等公民’。”

“那会是这片大陆有史以来最黑暗的时刻之一，那会是长达百年的耻辱历史，这个曾经辉煌的国度将会被长期冠以‘病夫’的称呼……直到某一刻，新的力量必定再次奋起，燎原之火将会唤醒沉睡巨龙。只是，在那一刻到来之前，这片土地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你根本无法想象。”

“从这个角度看，你的确击落了一颗……星辰。”

老国相微微张开嘴，呆呆的看着萧遥，在这一番话的刺激下这个精明的老人居然看起来有点像是老年痴呆了一般。

这位来自“终焉过客”的“狐火”所说的事情，他也曾设想过，但是也仅仅只是模糊的知觉和猜测而已。他不曾想过如此详细，也不曾想过如此黑暗，潜意识中更不愿意认可这样的结局……

但是，他的知觉告诉自己，狐火没有欺骗自己。

假如不存在自己的话，或许那个黑暗的未来真的就是这个古老国度的宿命。

“所以，就是这样。”萧遥放下了手，平静的看着，“功过自有后人评说，至少你这一生，就算是在神的眼里，也会看出一抹传奇的色彩。总有一天你们的这个世界也会踏向宇宙，总有一天你们也会拥有与‘天堂’文明并驾齐驱的力量，而你的故事也将会成为那漫长史册里最闪耀的星辰之一。”

“原来……如此。”老国相低下了头，眼里有泪光闪动，他沉默了片刻，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神赐之玉……在京城，四大世家的手中，具体是那一家我不甚清楚。四大世家，是巫祝们摆在明面上的势力，与他们作对要当心。”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宅邸的门前戛然而止，萧遥撇了下嘴，看来那些黑衣骑手已经到了……好像来的比自己预计的要晚一些？

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按照常理来说，就算是自己飞过来的比他们动作要快，他们也不至于现在才到啊……

萧遥偏了下头，看到织梦者向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

有诈！

萧遥一把将织梦者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里，身形一晃，用后背狠狠的撞开了身后的墙壁。与此同时，巨大的闸刀被蒸汽力量弹射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平平的把房屋一米五以上的部分全部切断，这栋古色古香的宅邸直接被开了天窗。

躲开了。

萧遥看着那口刃尖上闪动着寒光的巨大闸刀撞破房屋后又飞出了几十米远，最后狠狠的刺入一座假山才停止了移动，不由得有些暗自心惊。

虽然他不觉得这东西能砍死自己，不过假如换了一个普通人怕是直接就会被瞬间枭首，而且这一切实在是太过于突然，如果没有织梦者的提醒他甚至都来不及躲开。

看来那位夏暗星早就已经到了，只是发现了有闯入者在与老国相交谈，于是花了点时间布置这个杀局所以才隐藏了自己的行踪。而刚刚的马蹄声，大概率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趁机发动闸刀确保一击必杀。

一席黑衣的麒麟营士兵急匆匆的冲入了庭院，他们带着漆黑而狰狞的麒麟面具，手中镌刻着利爪和牙齿的火枪指向了自己。一股军人特有的肃杀之气蔓延开，并且保无保留的把矛头指向了自己。

萧遥看着这群麒麟营的士兵，他非常确定这些人绝对是上过战场见过鲜血的精锐，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私军……老国相和他的弟子训练这样一只军队，只怕所图不小啊。

尤其……是刚刚那个弹射出闸刀、伤到了自己的东西。

一滴鲜红的血在萧遥的额角绽放，血花缓慢的沿着他的脸颊滴落。流血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但是萧遥在那一瞬间的确是被伤到了些许。

浓重的蒸汽在半空中溅开，仿佛一朵雪白玫瑰的盛开。

金属的魔神从天而降，沉重地落在萧遥的面前，铁面上流动着寒冷的辉光，被涂装成血红色的面罩如同燃烧的烈焰。他站立在士兵中间，胸膛中滚出了炽热的蒸汽。

那是一种蒸汽甲胄，曾经被萧遥认为是幻想的东西此刻真实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夏暗星……”萧遥轻轻的复述着这个从老国相口中得知的名字，在他一开始的预想里，这只是一位老国相找来的政治新星，却不成想夏暗星居然也是能够挥刀嗜血的战士。

蒸汽甲胄血红色的面罩掀开，露出了一张苍白而坚硬的面庞。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让萧遥产生了一种凝视深渊的错觉。

萧遥想起了穿在苍白公身上的蒸汽甲胄，他后来才得知那是一件将蒸汽科技和远东的墨家机关术结合在一起的试验品，因为没有人的肉体能够承受得了甲胄自带的冲击力，再加上只能直线突击灵活性太差，所以被维尔特的研究院放弃了，除去身体原本就强壮的白鬼之外，没有人能使用得了。

只不过现在看来，恐怕蒸汽甲胄这东西未必就是个绝对的失败品，只不过是西方的研究者们没有找到合适的方式而已……在墨家机关术起源的日月王朝，似真的让他们成功的搞出了这样离谱的装备。

“恩师……”夏暗星瞥了一眼被斩去了半截的房屋，他在发起攻击的时候就可以避开了可能会伤到老师的角度，但是毕竟蒸汽甲胄是一件为了太过于离谱的武器，他也不能百分之百做到不误伤。

老国相蜷缩在那张洒满灰尘和碎屑的床上，似乎是由于受到惊吓过度的原因，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暗星的眼神变得越发凛冽。

“事先声明一下，我可不是来当刺客的。”萧遥把织梦者轻巧的放在身后，向着暗星举起一只手，不过他看到了暗星脸上的神情之后基本就确定了没办法用语言说服他不动手，无奈的伸出了一根手指晃了一下，“那就稍微……试一下吧？”

在萧遥的话才只说了一半的时候，暗星就在暴怒中撕碎了宁静，狰狞的铁爪探出，狠狠的刺向敌人的颈部。在蒸汽力量的推动者，他的铁爪甚至能在瞬间爆发出半吨的压力，足以将任何人的肌肉和骨骼一并扯碎。

然而他的敌人……从某种意义上讲根本就不是人。

萧遥在攻击即将命中的瞬间就完成了躲避，为了区别“白狼”与“狐火”两个马甲，他并未使用狼化的能力，而是利用了“飞来咒”将一位麒麟营士兵腰间的佩刀唤到了手中，然后一刀切断了这具蒸汽甲胄关节处的管道。

在萧遥的认知里，输送高压蒸汽的管道可以被视为蒸汽甲胄的血管，自己应该算是废掉了蒸汽甲胄的这条手臂。可这具蒸汽甲胄的动作依旧敏捷，向着自己斩落的利刃速度完全不受影响。

就仿佛……自己对抗的是某种由机械制造的生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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