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巫妖的后手

如果萧遥没有猜错的话，这具尸骨应该是白帝的遗骸，而被他托在手中的人类头骨应该就是那颗最初寄托着巫妖的灵魂、穿梭了时空裂缝来到这个世界的头骨……想必也是巫妖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命匣。

在执行者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这个世界不存在能损毁巫妖命匣的力量。从上面遍布的裂痕来看，恐怕这颗头骨在穿过时空裂缝的时候就已经破损不堪，无法继续作为命匣承载巫妖的灵魂，所以巫妖大概率第一时间就更换了一个命匣。

虽然白帝没有在自己的遗诏中说明，不过从这个情况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与巫妖都是共生的状态，可以说在几百年前的那个王朝，白帝的心脏极有可能就是巫妖所创造的第一个命匣。

无论是那具白帝的骸骨，还是被他捧在手中、镶嵌有暗红色睡觉的头骨，都没有一丝灵魂的味道——廷达罗斯眷属原本就对灵魂十分敏感，萧遥如今晋升到了第三层次之后曾是能“嗅”出灵魂的味道，他的判断不会出错。

虽然乍一看，的确被这个场景给吓了一跳，不过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这里无论藏着什么，都没有牵扯到巫妖的灵魂碎片……巫妖的确是死透了。

这样一来，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陈瑶试探着问了一句，用手电筒戳了戳陷入了短暂呆滞中的萧遥。

“啊？奥，嗯……”萧遥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三人之中只有自己能感应到灵魂体的存在，所以对于陈瑶和呼延老将军来说，自己刚刚探测灵魂的举动就只是单纯的发呆而已，“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巫妖的确是死透了，这个鬼地方应该……”

他的话戛然而止，随即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个瞬间，有清脆的骨骼碰撞声在深邃的墓室里回荡。

“喂，难道只有我留意到……那颗脑袋刚刚好像动了一下吗？”呼延老将军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他是三人中最弱的一个，因此也是唯一一个没有与巫妖正面交锋过的人，然而巫妖留给他的阴影却是三人之中最大的。

晃动的火焰从那块暗红色晶体中蔓延而出，在那颗已经死去的头骨中缓慢的燃烧，那两个空洞的眼窝仿佛闪过了一丝愠怒，空洞到没有一丝声调变化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天地间——

“你终于来了。”

下一刻，赤红色的魔焰在三人的眼眸中同步点燃。

……

映入萧遥眼中的，是一片陷入末日之中的破碎之城。

一声凄厉的哀嚎传来，萧遥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一只有着青色羽毛的美丽巨鸟从天空坠落。伴随着她的坠落，数千的青色羽毛纷纷扬扬，巨鸟的身影也一点点萎缩，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身披青色羽衣，胸口破开了一个血洞的女孩。

有那么一瞬间，萧遥似乎与那个女孩对视……

“洛……玥？”

萧遥楞了一下，猛地站起身，不顾一切的朝着那个方向夺路狂奔，他一边祈祷着不要是洛玥，一边警惕的抬起头，仰望着危险的天空。

在那更高的苍穹之上，依稀可以看到一个比天空还要高的扭曲影子晃动着……那似乎是一个不断嘶吼的丑陋巨人，在他面部本该是脸的位置上长着一根巨大的触手。

无数的火球从那个身影的旁边陨落，击碎大地，湮灭了触碰到的一切物质……萧遥无法看的清楚，那些火球的内核是某种……超出自己理解的东西，扭曲成一团，以某种未知的方式栩栩流传的混沌……

混沌……伏行的混沌……

萧遥打了个寒战，他很想立刻熄灭这个可怕念头，但是却仍然遏制不住的想下去……自己能幸存到现在或许全是因为上次任务里奈亚拉托提普的一次好奇，但是假如祂不再好奇了呢？神有千面，假如奈亚拉托提普真的有那么一“面”决意要碾碎自己和自己身旁的一切呢……那时候，自己又能做得了什么？

假如奈亚拉托提普只是像之前那样对自己的命运轨迹稍稍插手的话，姆西斯哈和哈斯塔或许会帮助自己，但是假如奈亚拉托提普亲自下场呢？那两位神祗又怎么可能为了自己而与奈亚拉托提普正面为敌？

如果奈亚拉托提普真的要杀了自己，自己又能做的了什么？

脑中纷乱的思绪万千，他猛地停下了脚步，因为这一刻他又看到了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一瞬间如坠深渊。

抱着战斧的维克托半边身体已经在爆炸中不见了踪影，他的尸骸呆呆的坐在自己的面前，眼中最后一缕神采逐渐的熄灭；而在不远处一滩彩色的未知物质里，吕欣小巧的身躯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在更远一些的地方，站在高处的段天凡遥遥的看了自己一眼，眼神里写满了失望，随后他猛地跃起，在炽热的黑红色火焰里化身为七首十角的巨龙向着苍穹之上的扭曲影子咆哮着发起了自杀式的攻击。

萧遥慢慢的收回了向着段天凡伸出的手，他感到自己的大脑有些浑浑噩噩的，完全理解不了眼前发生的是什么……而且，面对化身为完整版七首十角的段天凡，自己也没有任何能够阻止他的方式。

然后，他看到了胸口破出一个血洞的洛玥，少女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机，双眼无神的躺在苏琳儿的怀里，鲜红的血渍沾染了那身美丽的青色羽衣。

而苏琳儿赖以挥刀的右手已经消失不见，脏兮兮的纱布杂乱无章的包裹着她手臂的创口，她慢慢的抬起泪痕斑斑的脸，无助的看着萧遥。

“你本来……你本来能救得了我们的！你原本能救下所有人的！你本来能做到的！”苏琳儿松开了洛玥的尸体，仅剩的左手用力抓住了萧遥的手臂，歇斯底里的哭泣。

“不，不对……这些……这些不可能是真的！我刚刚好像还在白帝墓穴，我是怎么一瞬间来到这里的？洛玥和段天凡又是怎么一眨眼就拥有了神话生物的位格？不对，这些不是真的，这些都不是真的！”萧遥跌跌撞撞的后退，近乎疯狂的抓住自己的头发，一股强烈的绝望感涌上了心头。

哪怕是不久前亲自面对奈亚拉托提普的时候，他都从未如此的歇斯底里，也从未如此的感到自己多么弱小、多么无能为力……原来，失去朋友们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是这种感觉啊。

尽管他已经逐渐的意识到了事情不对，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些都是假的，但是……这份虚幻的真实却依旧让他刻骨铭心、痛入骨髓。

此刻的萧遥已经在全力的催动自己的“精神封闭”，却也无法隔绝眼前这些过于真实的幻境。这意味着……自己遭遇的根本不是精神领域的威胁。

“对不起，虽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依旧对不起……不过，琳儿，你放心吧——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一幕在我的现实中上演。”萧遥慢慢的推开了苏琳儿的手，他的脸上沾满泪痕，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韧。

于是下一刻，苏琳儿的面庞、洛玥的尸体伴随着整个虚幻的世界，一并在萧遥的眼前灰飞烟灭。

……

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恍惚之中，萧遥重新恢复了实感，眼前的场景已经不再是那座噩梦一般的破碎城市，而是白帝墓穴的深处，他依旧在面对着端坐在王座上的白帝遗骸以及巫妖头骨。

“刚刚那是幻觉……不对，那不是幻觉，更像是一种……源于灵魂的考验？或者说试炼？”萧遥喃喃自语，已经恢复了清醒头脑开始高速的运转，他迅速而高效的振作了起来。

刚刚那恐怕就是巫妖留在白帝墓穴之中的最后一个后手，而且还是远远超出自己预测的规格……就连强大到如今这个地步的自己都毫无防备的中招了。

在他的身旁，陈瑶呆坐在地上，眼角有泪光闪烁；呼延老将军平躺着，攥紧的拳头里渗出血丝。

不难看出，他们也向自己一样，在那暗红色的火焰燃烧而起的瞬间被拖入了一场虚幻的梦境之中，在那里他们也同样见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最畏惧的场景。

就算掌握着“精神封闭”，萧遥也帮不了他们，他们只能和自己一样靠着自身的意志挺过来，因为这股把人拖入噩梦的力量根本就不属于精神领域，而是更进一步的……触动深层的灵魂。

是的，那份力量既然让达到了第三层次的自己都毫无还手之力，那么就极有可能是来源于货真价实的神话生物的灵魂徽记……而且，比如今的自己更强。

“神话……是的，那块水晶大概率就是神话生物的力量碎片……巫妖远远不够这个层次，所以他到底是如何把这部分力量弄到手的？”

在萧遥狐疑的注视下，那颗暗红色的水晶溢出了耀眼的红光，那颗原本就已经布满的裂痕的头骨和白帝的遗骸更是随之同步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在一阵轻微的咔嚓声中彻底碎裂，化为了散落在这张王座上的一堆骨粉。

有那么一个瞬间，萧遥似乎听到了一声悠长而寂寥的哀叹，直达灵魂的深处，仿佛历经百年劳累后终于迎来解脱……他不知道叹息的是巫妖还是白帝，不过好在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从这一刻开始就已经全部结束了。

尘归尘，土归土……数百年的岁月，所有的恩怨，所有的罪孽，在这一刻终于彻彻底底的一了百了。

一道非常虚幻的影子在那堆骨粉上浮现出来，在手电的灯光下，模糊的像是在午后阳光里旋转的尘埃。

“巫妖？原来你还有个人样的时候长成这幅模样……”萧遥饶有兴趣的凑近了些，努力辨认着这个影子的容颜——

“巫妖的后手居然连我都中招了，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不过，我想我大概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了。巫妖在这里，埋藏了一种他无法掌控的力量碎片和……一段记忆。我还真是……稍微有一点低估你了啊，老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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