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神秘玉清,试药交易
藤黄走过一道九曲八弯的长廊,穿过五行布的竹林阵,进入了一处仙境般的园林。
“有日子没见你了,这脸不见好啊。”一名婀娜女子坐在石凳上,灯笼下,她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手里一块枣糕,另一手在棋盘上与自己对弈。
藤黄脸上狰狞的纹路扭曲起来,他愕然叫道:“……师父!”
“谷里来人了?”花蕊自己的白子围了自己的黑子,道,“玉清那边让我下来看看,这几日紫微星也该到了……哎,这话你当没听过。”
藤黄:“……”
藤黄自当没听见,问道:“师父下来可见过师兄?他可还好?”
“没见着。说是死了,剑倒是没丢。”花蕊皱起好看的眉毛,道,“他那天门太破,根本没法住,还是你这里雅致些。”
藤黄擦擦汗,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话。
花蕊又道:“那孩子眼睛得治好,旁的无所谓。你们有何恩怨,玉清不会干涉。”
藤黄沉吟片刻,便正色道:“那我便将他治好。让他去看这山河疮痍,去见那天下受苦的黎民百姓。”
忽然间,一声琴音打断两人谈话。
那琴音犹如巍峨高山,立于眼前。又如壮阔流水,湍急而下。再听,还似云开月出,众生芸芸,奔腾不息。
“好听!”藤黄不住赞叹,“是谁在奏琴?”
花蕊听过很多次,却依旧沉醉于那旷世琴音,良久才说:“不用管他。”
藤黄:“师父这次待多久?我把院子给收拾出来。”
“要待一阵了,见一见故友才走。”
一宿过去,藤黄睡醒了,决定让药童送信下山给谢玖。
进了小院,却见那刺客仍跪在原地,地上皆是鹅卵石,膈着骨头,他却是一动未动。
听到声音,面具刺客抬起头,一双眼定定看着藤黄。
藤黄面色稍霁:“我可以救他,但不能白救,你能给我什么?”
“我可以替你杀人。”谢玖的回答很干脆。
“那就杀谢晚意,你能做到吗?”藤黄似笑非笑看着他。
谢玖:“可以。”
藤黄怔了下,忽然反应过来:“他是不是已经死了?!是真的死了?”
谢玖没有说话。
藤黄死死盯着他:“怎么死的?”
“在渭水,被朝廷兵马射死的,说他通敌叛国,尸体挂在城门上示众。”谢玖说着,似乎有些出神。
藤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也没有注意他的异样,半晌,才大笑起来,说:“竟然是这样……竟然是死在了昏君手里,昏君就不怕没人帮他打仗吗?”
藤黄的反应和谢玖想象略有不同,谢玖没有想过,会从谢晚意仇人的嘴里听到“昏君”的称呼。
“他已死,我也没别的仇人了,自然不需要你替我去杀。”藤黄反复打量了谢玖,昨天就觉得这孩子体格不错,道,“我可以收你为徒,但你从此不能再出神医谷。”
谢玖一顿,说:“这不行。”
藤黄一脸“早知如此”,于是他给了谢玖第二个选择。
“我这里缺个药人,帮我以身试毒,所需三年。”藤黄说完,像看个死人一样看着谢玖,“这种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谢玖抬头问:“他眼睛治得好?要多久?”
“很快。不出十天便能见光,但彻底养好需要时间。少则一月,多则半年,这期间需要在山里修养。”藤黄停顿片刻,觉得花蕊此番出山,或许对那少年还有其他安排,便又说,“你只要在山上,他便也可住下。我神医谷内,战火也烧不进来。”
谢玖点了点头。
藤黄皱眉:“你如果决定好,明天带着他来。”
谢玖这才起身。
“慢着,膝盖不要了?”藤黄本意是他跪了太久,给他看一看。
谢玖却已拖着双腿一瘸一拐下山,去找刘瑾了。
藤黄低头瞥见那乳白鹅卵石上两滩血迹,便让仆役打扫了,摇了摇头感慨:“造孽啊。”
客栈里,刘瑾悠悠转醒,感觉阳光暖暖洒在脸上。
“醒了就别装死。”谢玖一把将缠在自己身上的刘瑾推开。
刘瑾被推开,却又笑嘻嘻地抱了回去。与谢玖相处久了,已不像早先相识时那么怕他。
谢玖被他搂着腰,没好气地说:“再不松手我踹了。”
刘瑾鼻子皱了皱,道:“你又去找神医了?”
谢玖一怔:“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有神医谷的味道。”刘瑾昨天离开时就记住了,当时藤黄还问他们知不知道附近种了什么,必然是极其罕见的植物。是混合着药草和花香的味道,很特别。
谢玖恶作剧的瘾又来了,说:“神医说没救了,你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意料中的反应没有,谢玖一转念,昨天刘瑾就做好这准备了。
谢玖便又说:“你可以努力,但即便如此,你这样回了宫,也争不过你弟弟。”
“争什么?”刘瑾问。
“皇位啊。”谢玖道,“你不是想改变天下吗?”
刘瑾昨天的确朝神医说过这话,道:“改变天下也不一定非要当皇帝,不过当皇帝的确顺手一些……看不见就不能当皇帝吗?”
谢玖被问住了,历史上有看不见的皇帝吗?
刘瑾爬起来,去摸昨天晾的衣服,还没干。
“藤黄说,可以治。”谢玖道。
刘瑾笑而不语,似乎早就猜到了。
谢玖皱眉:“喂,你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刘瑾一本正经地说,“你是不是求他了?我是真的没关系,我不想你做什么牺牲。”
谢玖挑眉:“我才不会……”
“他让你杀谢晚意?今天就走吧,不管他了。”刘瑾又笑了,“我们直接去落霞城,去找小舅。”
谢玖看着阳光下刘瑾的笑容,心中微动,迅速转开了视线。
“你很聪明。”谢玖说,“但我没有答应他,所以他让我拜师,跟他学三年岐黄之术。”
刘瑾似信非信地问:“就这样?”
谢玖伸出长腿,勾着刘瑾的腰,把他勾回床上,一手搂着他问:“你要拿什么报答我?”
刘瑾撑在榻上,抬头看着他并看不到的谢玖。
他们的脸离得很近,谢玖没戴面具,不自在地错开一些。
刘瑾想来想去,自己实在也没有什么。未来如果恢复太子身份,一定给谢玖赏爵位赏大宅子。但这一切恐怕都是泡影……
刘瑾苦笑:“我……”
谢玖放开了他,没好气道:“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以后再说吧!”
午上三杆。
房间里一个大木桶,刘瑾坐在里面。谢玖跪在旁边,帮刘瑾洗澡,把他打结的头发梳开,细细地擦上皂粉。
“今天怎么突然要洗这么仔细?”刘瑾不解。一会儿还要上药神谷,指不定又一身汗。
谢玖顿了顿,不耐烦地说:“哪那么啰嗦?”
刘瑾一想,神医脾气都怪,万一给自己治病时把谢玖轰出去,不让看也是有可能的……谢玖大概是想趁现在把他拾掇干净,寄人篱下一旦分开,就没有这么方便了。
刘瑾心里一暖,问:“你以前也给我小舅梳头吗?”
“行军时候会。”谢玖淡淡道,“平日在府里,都有仆役伺候。”
刘瑾很关心另外一事:“舅……王妃呢?她在府里与我小舅如何相处?”
谢玖啧了一声:“你还吃这醋呢?”
“不是不是……”刘瑾失笑,心想自己的话也没歧义啊,怎么引得这误会了……
“耶律贞脾气暴躁,一有不快便呵斥别人,但在府里比较听王爷的。”谢玖把刘瑾搂着,前胸后背都搓洗干净,说,“偶尔吵架,她便说要回娘家。现在想来,是借着吵架之故去通风报信了。”
刘瑾就是想知道这个,接着问:“还有呢,她出府时有没有常去的地方?又带了什么人进府不曾?耶律贞毕竟是契丹人,就算想学小舅的笔迹,模仿起来也有困难。”
谢晚意的笔迹刘瑾看过几次,笔走龙蛇,非常人能比拟,是以那些通敌信件对于朝廷的可信度也更高。
谢玖一怔,沉吟片刻,道:“王爷笔迹了了几句,我也可模仿,复杂了却不行。你说的对,耶律贞定然有帮手。但王爷向来谨慎,就算是耶律贞家眷,轻易也进不来。倒是随嫁有两个侍婢,两名亲卫。”
“那便在这四人中了。”刘瑾拧着眉头,“这里有个高手,通过耶律贞偷来的小舅文书或随笔,模拟了他的字迹,伪造通敌书信、屯兵记录还有交易账簿。”
“我与耶律贞院子里的人接触不多,只知道经常随她出门的是一位姓韩的亲卫,刚来时还帮她做过翻译。”谢玖皱眉,“腿分开点。”
刘瑾□□让他用布巾搓洗,喃喃道:“那么与朝廷联络的人,便是他了。”
“那朝廷里的那位,会不会是皇帝?”谢玖问。
房间里陷入一片难言的寂静。
片刻,刘瑾才道:“应当不会,虽然父皇……可能忌惮小舅功高震主,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不可能与别国暗中勾连。”
谢玖一点头:“国家没了,他这皇帝也没得做的了。那是谁?”
刘瑾摇摇头,又陷入乱麻了。
谢玖给刘瑾穿上衣服,布料被晒得干燥而温暖。
谢玖问:“你当初怎么不亲自问你小舅?他自然是比我更明朗。”
刘瑾叹了口气:“王妃……耶律贞毕竟是他枕边人。”刘瑾怕谢晚意难过。
谢玖给刘瑾整理头发,结上发髻,说:“走吧,去治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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