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醒（上）

　　郊外
青荷婉仰躺在地上，只觉腥风扑面，脑袋被狼爪摁住，头晕目眩。
过了一阵后，她却发现自己意识仍在，除开最初被扑腾倒地，撞得有些疼外，脖子上迟迟未有动静。
她睁开眼睛，一颗狼头近在咫尺，几乎与自己鼻尖对着鼻尖。
难怪，方才头晕目眩，有一多半都是被恶臭给熏的。
奇异的是，狼竟扭转脖子，一双眼珠惊惧地看向别处，仿佛看见了极其恐怖的存在，四脚都在微颤。
一道嘶哑低沉的声音，轻巧却不容置疑的响起。
“滚～”
狼这种猛兽，是通了灵性的，撇开不能修炼之外，基本和灵兽无异。
在听到这个字后，立即跟温顺的小狗般，呜咽着跑开了，消失在绵绵细雨和无边黑暗当中。
慕晚风依旧躺在地上，可是眼睛睁开了，斜着头注视着青荷婉。
他目前提不起半点力气，更别说灵力了，所以在黑夜中视力大打折扣，只能看出青荷婉的轮廓，确定是个人。
青荷婉同样看不清他，但却知道他已经是醒了。
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所以青荷婉选择了沉默。
昏迷了一年的慕晚风，尽管是醒了过来，但脑子里一片混乱，头痛欲裂，没有在意那人是谁，同样的，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努力搜寻着记忆片段，将所有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缓慢地拼接，终于串连了起来。
“师姐！师姐！”
他这破锣嗓子般的吼叫，吓了青荷婉一跳。
青荷婉顿时怒从心头起，同样是吼了一句：“师姐、师姐！你师姐死了！”
慕晚风眸中暴戾一闪：“没有！我师姐没死！你是谁？信不信我杀了你？”
青荷婉嗤笑：“好啊，你来啊，反正你也害死我娘了，现在杀了我，少个累赘，你又可以在找其他女人了～”
忽然，天空上雷光闪动，一晃便消失不见，但慕晚风终于看清了青荷婉的脸。
刹那间，他怒气全消，神情呆滞：“青花？”
“你住口！”青荷婉激动了起来：“你不配叫我娘的名字，你狼心狗肺，你不配！”
慕晚风被骂也浑不在意，颤声问道：“青花、你娘？你刚才说什么，她、她……”
青荷婉站了起来，走到慕晚风面前，指着他鼻子吼道：“我娘她死了，就是被你害死的！”
“死了？青花她死了？”
慕晚风再次一呆，好半天后他像是才恢复思考能力，问道：“你娘她、她是怎么死的？”
青花掌着仙客来的堂子，虽然忙碌，但也不至于平白无故就这么死了。
之前放下了这段感情，不过慕晚风又怎能不在意？又怎能风平浪静，不起波澜？
“从我记事起，我便只有娘。别的孩子都有爹，凭什么我就只有娘？我听他们的话，才跟我一起玩，我不听，他们便骂我是没爹的野种！”
“于是，我一遍遍地问我娘，我爹呢？我爹呢？我爹去哪儿了？我是不是没有爹？”
“娘每次都说，我爹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有着通天的本事，所以有很多事情要忙，没空照顾家里。”
“我起初还挺高兴的，因为我爹是仙山上，仙人一般的存在，我就等啊等，等着你能回来见我一面。”
“我就坐在仙客来门前，一年、两年、十年……我从懵懂的小女孩等成了一个大姑娘，可我依旧没等到你。”
“这时，我才明白，爹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字眼，我没有再问我娘，也没有再想你，因为我恨你！”
“我知道了你为什么不回来，家里的糟糠之妻，怎比得了仙山的绝代容颜，我娘的粗茶淡饭，怎抵得上仙山的琼浆玉露？”
“小时候我不懂我偶有醒来时，我娘为什么哭，后来我才知道，我娘也在等，没日没夜地盼着你回来，我也终于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叫青荷婉！”
“青和晚，卿何晚？青是我娘，晚的是你！”
青荷婉怨恨地盯着慕晚风，眼里含着不屈的泪水，咬牙接着说道：“我在外面被地痞欺负时，我娘提刀追出他们几条街，我就想问，你在哪里？”
“好几次夜里，流氓撬门闯进来，欲图不轨，后来惊动了客房的客人，才帮忙赶走，我就想问，你在哪里？”
“我娘虽是仙客来掌柜，但迎来送往，常常接触三教九流的人，加上我娘又是个寡妇，无依无靠，外面又疯传着这样那样难听的谣言。”
“所以，我娘每晚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枕一把菜刀才能睡上一会儿，稍有动静就会惊醒，每当这时我就想问，你在哪里！”
三声质问后，青荷婉泪水再也保不住，簌簌而下。
“两年前，我娘积劳成疾，卧病不起，直到一年前咽气的那一刻，都还在担心你，托人打听修士的消息，希望听到你的踪迹，你是不是安全，有没有危险。”
“临终之际，她最后一句话，不是埋怨，而是遗憾，她说的是‘她配不上你！’”
“她这样一个女人，凭什么要遭受这样的痛苦？又凭什么落得这般的下场？你这样一个男人，就是一个祸害，那个女人碰上你都得倒霉，你为什么没有死？怎么就不去死？”
青荷婉像一头发了疯的猫一般，扑到慕晚风跟前，捶打着，哭喊着。
慕晚风无言以对，没有去澄清自己的身份，他并不是青荷婉的生父，这并不重要。
此时他也在问自己，自己为什么没死呢？怎么就没死呢？
师姐死了，青花也死了，其余一些朋友和他一起，也是几经生死，险些丧命。
他就是一个灾星，一个祸害！
良久之后，慕晚风看着青荷婉，突然轻飘飘地问道：“你想杀我吗？”
青荷婉拳头骤然停住，随即一梗脖子，凝视着慕晚风。
“想！我每呼吸一次，恨你的心思就越重一分，只可惜你皮太厚，有仙法护体，刀切不进去，不然我已经杀了你了。”
慕晚风愣了一下，也没多想，便继续说道：“我教你修炼，学成后就可以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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