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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节:惹火的艳女


她微微垂着头,扬起两眼,死盯着对座的男白领微笑着。

        那男白领仍如常的胡乱地嘴嚼吞咽着,不时啜饮着一杯冰冻的奶茶,好不快乐。

        他良久才肯定她的目光是向着自己的,感觉怪怪的,但又被她的俏脸所吸引着,停住了,口里填充着一团未经仔细嚼烂的饭团,怔住了不动,定目望着她。

        男白领觉得自己有点不雅失仪,叽哩卡嚓的多嘴嚼了几下,硬生生咯咯的吞了下去,喉咙动了动,表情即由突兀变为放松。心里想着今天天降奇遇,飞来艳福了,就算旷工也在所不辞,絶对会奉陪到底。

        在他们旁边的一对男也发现了他们不寻常的表现,不寻常的目光,不时扭头偷望他们。他们知道两人应是互不相识的,但二人暧昧的目光和行为,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心,纵使他们已然把碟上的饭吃光了,他们互相对望了一眼,打了个眼色,示意要对方留下来,贪婪地期待着二人进一步的行为。

        男白领看她必是寂寞了,不费吃灰之力便会是他囊中之物,遂略为低下头,抽起两眼,微微蹙着眉头,侧着膊,一手肘角支在桌上,姆指食指轻揑着须渣,摆起一副自以为迷人的姿势,不忘收紧一嘴角,微微笑,向她点点头示示好。

        见她以更灿烂的笑容回应,胆子便大了起来,抻一抻胀红了的脖子,松一松冒牌的领带,鬼鬼祟祟地伸出如蛇诡谲的手,战战兢兢的在枱上向前滑行着,很想很想亲一亲她。

        那女子嘴角翘了翘,一只染得全红的手,湿淋淋的搭在他的手背上。

        在旁的两人登时被吓得霍地站起来,连连往外倒退,退到隔离的桌子上,碰得腰间一阵痛,也管不得搓揉,继续逃离。

        女的刮耳的惊叫着,无论男的身材有多健硕,同样被吓得瞠目结舌,溜的溜,走的走,叫的叫。

        男白领被吓得脸色如土,忘了呼吸,一面煞白,要把手缩回去时却被她尖利如鹰爪的指尖擒拿住,进退不得。

        她的五指深深地戳入他的掌背去。

        男白领惨厉地呼叫着,但没有人敢上前伸手援手。

        「你不是很想抚摸我吗?你摸吧!」女子用那沉厚沙哑的声线低声说,语调却份外阴森,令人毛骨悚然。

        男白领争持了好半天,仍甩不掉她的手,眼看那只手被戳穿了,像被四枚钉子牢牢的钉在枱上,动弹不得。

        女子把抓着他手背的手往自己拉过去,他的指骨节里卟卟作响。

        男白领无奈地站了起来,伏在枱上跟着手掌滑过去。

        女子即伸手另一手,一掌击在他的脸上。

        那时,本来在远远围观看热闹的人,已然不知所踪了,只剩下厨房里一个胖嘟嘟的伙计,一手执着锅盖,一手攫住一支小铲子,抖抖索索的站在厨房里,从墙上平时用来传菜用的小口子,观察着外边二人的一举一动,虽然内心是极为惊慌,但为着保卫舅舅的餐厅,不得不硬着头皮,冒着生命危险留守着。

        餐厅内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一直默默坐着的元品。

        他坐得不远,斜斜的对着他们二人,观察着那名女子。

        那女子样貌别致:一双迷人的鳯眼,顶着线条优美的娥眉,眼角微微向上翘,直挺挺尖削的鼻梁,腴厚诱人的嘴唇,腻滑清丽的脸庞,披上直直油润的黑发,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她名叫瑞珊。

        瑞珊样子虽然美丽,但终日挂着一脸郁郁不欢的愁容,眼里有着洗不尽的仇恨。

        仇恨把她应有的青春气息拖垮了,再没有丝毫的光采。

        只因放不下。

        她从没想到在这一生人只得一段的青葱岁月里,竟然被沉重的仇恨侵占了。

        其实任何人都可以放下仇恨,只在乎个人的选择。

        若能让她重新再选择一趟,她也许会同样让仇恨占据着她的生命,让仇恨带着她走,宁可走上这条复仇的不归路,也不会让仇人有多一天的快乐日子。

        她的生命从那一刻开始就不一样了,再没有欢欣,再没有光华,只得灰暗不见天日的日子,她似是活在另一个空间,与现实的世界隔絶。

        「够了,放开他吧!」元品垂着头,一手攥着钢茶勺子,搅动着枱上的那杯奶茶,转了又转,转个不停。

        瑞珊一动不动,眼珠挪到眼角去,斜睨着撇腿而坐的元品,不发一言。

        她一边伸出擎着姆指和食指的右手,掐住那男白领的一指,然后一圈一圈的扭动着,一边盯着元品,看他的反应如何。

        看他还没有反应,便继续一直扭下去,骨节咯咯的响着,男白领一样痛苦的嚎叫着,喊叫声响彻这空荡荡的餐厅。

        那男白领的叫声愈来愈小,原本深锁着的眉头也松开了,也许是痛得过度,痛得麻木了,像再没有痛楚了。

        瑞珊恨他没有任何反应,甚觉没趣,不知不觉地把那手指也扭断了,噗的一声瘀黑的血溅到男白领的面上,溅到自己的手背上,甚至是自己的衣衫上。

        她垂着头望着被染得血渍斑斑的雪白衬衣发愁,怨恨着,可恨错难返。

        元品觉得这个女生精神状态有点异常,两眼深邃阴森,自我中心很强,已不理会别人的感受,随兴而为。

        然而,她很孤单,很寂寞,生活一定很空虚,常要找点剌激的东西弄弄,娱乐自己,懒理把痛苦扔在谁人的头上。

        元品身体往前一倾,有一股冲动,很想拯救那个男白领,但他知道不能跟他硬拼,因瑞珊的武功根底不浅。

        他打开了枱上的盐瓶子,撒了少许在枱上,在东南西北方各放了一少撮,用牙签戳破了指头,利用流出来的血,在盐堆之间写上一道符咒,口中念念有词,念着一些难以明了的咒语,咒语令这狭小的空间变得空洞,咒语在耳中变得更为响亮,震撼着耳窝,彻底地泛滥着,其它的声音完全都听不到。

        瑞珊脑袋渐渐起了剧痛,有着快要爆裂的感觉,就算身怀武艺有多高,她都无法施展开来。她无法再抵受下去,松开了男白领的手,抱着头,抓着发,十指快要戳进头壳里,口角渗出白色的口沬,不能自我。

        瑞珊虽是一个习武之人,内功也不浅,但对于这些玄学术数上,她就毫不认识,毫无招架的能力,一直在捱打的状态。

        「收手吧,你不应如此。」瑞珊听到一把声音,似从空洞深不见尽头的洞穴里传出来,正是坐在不远处的元品。

        瑞珊痛得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但思想上仍是坚持不屈,「去你的,你少管闲事,臭痞子!」

        这句话虽然未能说出口,但已被元品清晰地接收了。

        「我就是要管,因为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元品坦白地讲出来意。

        瑞珊心感奇怪,再细心打量元品一番,反反复覆的回想着,却没有丝毫的印象。

        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为何要找自己。

        「你是谁?」瑞珊心中的话,无声无色地又传到元品的耳中。

        「我是奉命来找你的。」元品心道。

        瑞珊恐怕他对自己不利,先发制人,一弹指便把枱上的牙签筒内的牙签激射而出,每支牙签尖利的末端都冲着他飞去,元品早料到她会向自己施袭,心里早有准备,即闭起两目,口念着咒语,枱上的原已干涸了的血渍,又再次流动着,然后在四撮盐巴的中央聚集,绕着它的中心自转着,形成了一个小旋涡,陡然带动着盐巴离枱升了起来。

        四盐巴继而在半空中聚在一起,转向冲着牙签群冲过去,在将要相碰之前散开,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形成一张盐幕,阻挡了牙签群的劲头,使它们啪啪哒哒的无力地掉在地上。

        瑞珊大惊,才知道他的术数功夫不能小觑。

        除了因为阻挡了牙签群的盐粒掉在地上之外,其余的都冲着瑞珊飞去,那股劲头还未有丝毫减弱过,纷纷钻进她的眼睛,她的鼻孔,她的嘴巴,她的耳朵,她的面庞,使得她睁不开眼,两手在面前胡乱扫拨,但为时已晚了。

        盐粒在她的眼睛、鼻孔、嘴巴溶化了,成了一阵浓浓的苦涩,直通无阻地渗了进去。那种苦涩又似强酸,无情地侵蚀着她,虽没有弄成任何伤口,但却为她带来了前所未有过的痛楚。

        黄澄澄的泪水,终于冲开了瑞珊紧闭的眼帘,滑过她长而黝黑的眼睫毛,沾稠稠的慢慢划过她长期被泪水浸泡的脸庞,像蝙蝠一般倒吊在她的下巴上。

        她不是没痛过,比这些更大的痛楚她也捱过。

        她不是没哭过,比这些泪水更酸涩的泪水她也吞过。

        她仍是弄不清楚自己想活,还是不想活。

        活下去,黯淡乏味,不活不去,又觉得不值得。

        心里还有着牵挂,仇恨悬悬的未报,如就此了断,对自己对她的爱人实在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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