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困兽
由于天赐族规和流传的神山传说，秦武从来没试图过登上这座神秘的山峰。
而谁能想得到，那拒绝了所有族人的神山，竟是不知何时敞开了它的怀抱！
霎时间，寒意布满了秦武的全身，可是他心中反而涌出了一股奇异的暖流，缓缓地幻化成一幕又一幕熟悉的场景和人。
那是无忌的孩童，也是面带疑虑的老人，还有步步紧逼的官兵，在村里，在山脚，在天香楼。
他们饱含疑惑、猜疑和不屑的脸一张张略过，最后定格成一个孩童模样。
孩童颈间挂着一块亮闪闪的名牌，裹着暖和的狼皮大衣，似乎睡得很香，突然间，他蓦地睁开空洞而无神的双眼，不着感情地问。
“你是谁？”
“山神是谁？”
“神山之上有什么！”
“有……一定有我要的答案！”秦武跟着那孩童不禁呼出声来！
“大，大哥，你怎么了？”炎颖看着秦武沉默半晌突然之间喊出了一句奇怪的话，歪头疑问道。
秦武掉头向密林中走去，炎颖紧紧跟在后面，只听秦武淡淡地说：“你自己先藏好吧，我要上山，下来再说。”
说话间，他走近了一具狼尸，掏出怀间的短刀，干净利落地剥了皮。
简单地处理了几具狼尸之后，裹在身上成了一件不美观之极的狼皮袄，而狼的脂肪则裹在树枝上当做火把又取瘦肉当做干粮。
秦武倒是干脆利落，不多时便做好了准备，往旁边一瞟，却只见那炎颖正在苦哈哈地费力手撕着狼皮，那野人女汉子模样倒有几分楚楚可怜。
秦武沉吟一会，顺手剥了两份狼皮扔了过去，“这山路艰险，你要是有什么危险我是不会管你的。”
“哎大哥，我还是有点用的，你看要不是我，那头狼多烦人啊。”炎颖倒也不觉得血腥味恶心，大大咧咧就把狼皮往身上裹。
秦武反而嗤笑道：“要不是你破了我哥的术法，估计咱俩山都不用上了。”
他掏出火石，点燃了火把，分给了炎颖一支，“估计山上会很冷，先拿着准备好御寒吧。”
炎颖却直往他怀里看，“大哥你胸怀真的宽广，里面还有啥东西，让我看看，哎，大哥你等等我！”
秦武不管这个奇怪的自来熟无影者，大踏步向着山上走去。
“据说，神山上最多的就是那怪力的精兽。”秦武科普到，炎颖看着荒凉的景色，和偶尔可见的动物枯骨，忙不迭地点起了头。
“然后，还有那可怕的，能让人瞬间失去行动能力的远古术式陷阱，小心！”秦武余光瞟到炎颖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古怪纹路的石板，暴喝道。
炎颖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那纹路瞬间变了颜色，然后“噗”的一声窜出了一串小小的火苗，她懵懂地点点头。
秦武神色尴尬，轻咳了一声，“这个是小的，大的还在后面，总之十分凶险。”
“哦……”
秦武的脚步停了下来，“然后，神山还有令人敬佩的前辈们。”
“你是说，他们住在这里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秦武的左手搭在右边的胸口处，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是天赐族对先辈的礼仪，行礼的对面有一具不知存在了多久的尸骨，他的指骨仍然指着山顶的位置。
在那寒风凌冽的半山腰间，仍能感受到他的灵魂在注视着向往的方向。
炎颖吓了一跳，有样学样，嘴里说着：“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二人依旧在寒风中前进着，只是沉默了不少，秦武忍不住问道：“你会不会觉得这样很傻？他们明明可以不用这样，明明可以……”
“我也不知道啦，但是我觉得，神山对你们来说好像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那被族人传颂得想要攀登至顶峰，就要历经九死一生的神山，对二人来说似是如履平地。
个别地势险峻，如同被巨人用刀剑生生劈开一般的险地，也在怪力的秦武面前毫无阻碍，他甚至可以臂中夹着炎颖一跃而过。
而那些生死陷阱，沛力精怪竟真的如只存活在传说中一般。
只有路边越来越多的天赐族前辈的遗骸，在时时刻刻提醒他们，传说似乎仍旧是可靠的。
在不知经过了多久后，二人终于接近了山顶，而此刻正值黄昏，残阳的光透过云层斜斜的照耀下来，似乎带来了一丝暖意。
炎颖踩着咯吱作响的雪块，指着面前的土坡道：“翻过这个，再爬一段，咱们不就到了嘛。”
还未等秦武答话，忽听得一阵响动，那土坡竟是一阵地动山摇，一阵悲怆的声音从地下传来。
“十年啊，十年了，终于有人来了吗！”
那土坡发出一阵阵的轰然巨响，一片片土灰石块从它上面剥落，露出了斑驳、染上了土黄的黑色长毛。
它痛苦地嘶吼着，秦武炎颖脚边的一个大石块嘎嘣作响地抬了起来，露出了扭曲的面容，硕大的鼻孔，参差的獠牙。
它直起了身，用力地抖动着，渐渐的它的原貌显现了出来。
赫然是一只硕大无朋的黑毛猩猩！
与它的面容物种相比，更加骇人的是它的处境，它半截身子埋入土中。
细细看来，土壤与上半身的交接处隐隐有一圈扣一圈的术式，发出淡淡的土黄色光辉，每当那猩猩大幅挪动时，那光辉便总是加强一分，而猩猩的两个小臂在胸口重叠，交叉处被一柄长剑贯穿，那左手搭在右侧肩上，右手搭在左侧肩上，双手掌心分别被一柄长剑贯穿，与后侧的肩胛骨一同串了起来，三柄长剑都镌刻着繁杂的术式，散发着盈盈蓝光。
猩猩背后是一块七彩溢光的石壁，在火把的照耀下折射出奇特的光芒，它散发出的光芒隐隐与三柄长剑上的术式以及猩猩身下的术式相连，五位一体，以肉眼可见的态势牢牢禁锢着那黑毛猩猩。
“十年了，终于有人来了！”黑猩猩悲怆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秦武皱着眉头，小声说道：“还好神山生的结实，这要是别的雪山，雪崩都够人死几回了。”
“小友，你们，你们是什么人？”那猩猩冷静下来后的声音出乎意料的苍老而慈祥。
秦武的眉头仍然皱着，回道：“我们是山脚下的居民，偶然上山，没想到惊扰到你了，我们这就上山顶，看看就走。”
“等等，你是天赐族，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啊，这，你怎么是人，你明明是一只猩猩啊。”
那猩猩的面皮以可观的速度涨红了，它略带怒火地嘶吼道：“我是这山上的山神，是我平日赐予你们试炼与奖励，你们怎么能这么看我！”
秦武忙拱拱手，“原来是山神大人，失敬失敬，可是山神大人，您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那猩猩拂了拂身上的尘土，摇头说道：“小子你有所不知，我虽然在这神山中无所不能，但是毕竟天外有天，十年前，一个我生平未曾见过的强敌上了我这神山，他夺走了我天地造化的神力，又布下了这术式，让我囿于这石壁中永生不能动弹。”
它望着将要落下的夕阳，落寞的眼神似乎也要同夕阳一并沉没，“我被这石壁中镌刻的术法压制动弹不得，只能等有缘人解救我了。”
它突然朗声大笑，“还好是你们啊，天赐族的族人们，解救我吧，我那些年给予过你们，你们难道会这样看着你们的山神在这危难之中吗？”
“山神大人，这倒好说，您看这位。”秦武把炎颖拉了过来，“她精通解术，一定片刻之内就把您这乱七八糟的解开。”
炎颖倒是皱起了眉头，说道：“先前那些小东西倒是好说，但是这个也太复杂了。”她抬起手在地上的术式上比划着，“难，真难。”
那山神眼中却是精光一现，它举起粗糙的指头点着炎颖，“这小姑娘，悟性不错！你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我脱困指日可待啊！”
炎颖歪头问道：“天赋？”
“我且考考你们，你们知道，术式的本质是什么？”
炎颖一脸懵逼，秦武倒是侃侃而谈，“术式的本质是引导，用术式术诀为导体，以先天术力与自然术力共振为引，来引导自然中存在的对应属性的术力，让不同属性的术力形成术法，来发挥其原有的作用。”
转头看看一脸不解的炎颖，他简洁地说：“术力就是大自然中一块块奔跑的肉，术式就是烤肉的木头，先天术力和术力的共振就是火石。”
晶莹而熟悉的口水丝，看来她懂了。
那猩猩略微惊讶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俩倒有意思，一个是一无所知的实干派，一个是理论知识丰富的空想家。”
秦武冷哼一声，显然是戳到了什么痛处。
“小友莫怪，你说的是对，不同的人发动术法也不尽相同，有绘画，有雕刻，念动咒语，高级术者，甚至可以用细微的气息发动术法。”
“发动术法是很讲究的，越复杂精妙，也就越能最大限度的引发术力，可以说术师们不需要什么筋力，就可以凭借自然界中的术力达到只有一身蛮力的家伙们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境界。”
秦武的脸色越来越黑，几乎能滴下水来，那猩猩倒是话锋一转，不紧不慢说道：“但是小友，看你这反应，似乎是不知道解术的玄机。”
“我可以肯定，就算没有术法天赋，只要手眼跟得上，解术并不是很难的事情，而与术师的对决，解得了对方的术，对方不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秦武眼底一丝欣喜闪现，却嘴上倔道：“你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如果是这样，我哥早就把这些教给我了。”
“听起来，你的兄弟似乎颇有造诣，”那猩猩摇头道，“可能也正因此，他平时倒也根本用不到这些东西，所以他才对此一无所知。”
“而我，恰恰可以教给你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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