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南柯一梦
“二位，我是这村中的祭司那察，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老者看起来神情略有萎靡，似是很久都没有休息好一般。
听明二人来意后，他沉吟一会缓缓开口。
“无影者？听说近日星皇卫风凌抓到了一个，挑了手脚筋挂在主城门。”
这五皇卫，果然都不是易与之辈，风凌竟然能够单抓一个无影者，实力可见一斑。
“至于你们的同伴突然之间消失，我倒是不知道为何。”
老者摇摇头，又继续说道：“不知道和另一件事是否有关联……”
“您说。”
老者的目光掠过门外，向门口抬起下巴。
秦武会意，将那木制的大门徐徐合拢。
晨曦从头顶藤蔓缝隙中洒落，凭空产生了些神圣的光辉。
而祭司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大堂中如幽灵般飘荡。
“你们说，在你们的面前，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消失了……”
“而在我们村子里，本不该出现的人，却在近些天突然出现了。”
“您说不该出现的人是？”秦武眉头微皱。
“我说的直白些，便是已经死去之人。”
“怎么会！”秦武霍然站立起来。
他的脑海中，浮现是铁四通夫妇那已不成人形的尸首。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常识。”祭司身形微微颤抖，“可是……”
“母神保佑，母神保佑。”他长出一口气，木字诀「宁神」抚慰着他紧张的神经。
这是这两日他使用最多的术法了。
“你们说，是阿华的母亲指引你们过来的。”
“那我如果告诉你，她叫清环，五年之前便已经因病去世了，你怎么想？”
“我知道你可能不太相信，村庄往南便是墓地，你们可以去看看。”
二人带着沉重的步伐自屋内走出，找到铁亚飞的线索没有，反而多了一些毛骨悚然的传闻。
“小武，你怎么想？”大大咧咧如炎颖，也是背后有了一丝寒意。
“但愿他是在说谎，或是年纪大了记忆靠不住。”秦武欲言又止。
面前阿华的母亲正坐在台阶上，她和善地挥挥手：“有帮助到你们吗？”
“有的有的，我们现在打算去主城看看。”秦武点头致意，“之前谢谢了。”
这话秦武没有骗她，铁亚飞的下落不明，主城的无影者自是要关照一下。
“要谢的话就谢谢母神大人吧。”
红润的面色、让人如沐春风的语气、自然的肢体形态，怎么看也是活生生的女人。
秦武拉着炎颖，从那位母亲的身旁经过。
炎颖还忍不住偷偷回望了一下，那妇人友好地露出淡淡的笑意。
往南是墓地的方向，也是去主城的方向。
反正也是顺路，倒也可以去看一看。
出了村庄没过太久，祭司口中的墓地便出现在二人眼前。
出乎意料的是，与整洁漂亮的村庄相比，墓地却是相当的潦草。
空旷的草地上，只有几块简易的石碑，显得甚是孤单。
二人一一扫过，不是无名碑，便是看起来很久没有人祭拜过的碑。
炎颖并不识字，只是凑个热闹，她好奇地看着无名碑：“怎么还有没名字的？”
“我们老家也有，有一些无名的尸骨，或者没有子孙后代，出于好意帮着捡骨立一块罢了。”
秦武边说便细细辨别着碑上的铭文。
“没有叫清环的人，那祭司是想让我们来看什么？”
侧头看去，只有最角落的一座看起来崭新的碑没有检视过了。
“这么大片的墓地，可是只有这些碑哎，看来他们都很长寿？”炎颖随口说。
秦武心下一惊，抬头看去，偌大的旷野，那几座碑煞是显眼。
“不对，这村子颇具规模，也有些年头了，就算村子中人皆长寿，也不该如此……”
他看向背后的村落，大多人家已有了生活的气息，袅袅炊烟缓缓升起。
强压住心头的疑惑，他走向了最后一座新坟。
或许这里就是清环的墓地？
那碑颇具气势，与周边格格不入，还用水字诀镌刻了术式，展示着逝者生前的样貌。
寒气从二人背后猛然窜出。
那碑上的姓名，叫做那察，而碑上的样貌赫然是祭司的模样！
一声刺耳的尖叫从村庄方向传了出来，哭声、喊声、推搡摩擦声乱作一团。
耳尖的秦武听到了一些关键的词句。
“祭司在见过他们之后就死了！”
“抓住他们！”
秦武不再犹豫，抓起炎颖的手：“我们走！”
“哥不是教了你术法，快用，我现在没有神恩的力量，用不了……”
说话间，他感到体内竟是泛起了一丝术力波动！
不可置信地挥手一划，术式「风起」托动着他的身体，竟是带着他向前冲了出去！
“小武你这不是空口说白话嘛。”炎颖也捏了个诀，两人以更快的速度飞驰而出。
“他们跑了！”身后的人们发出了愤怒的呼喊。
“都闪开！”金属呼啸的声音骤然响起，一个壮汉骑着奇怪的物什冲了出来。
那物什有两个硕大的轮子，由弧线流畅的金属车身结为一体，后轮上还有镌刻着奇怪术式的半臂长方盒，车身上有马鞍般的固定装置将人和机体贴合一体。
“是空之国进口的飞车！”有人惊呼道。
“我来！”那壮汉扶住车把，狠狠地拧了一把。
庞沛的术力自尾部的方盒中倾泻而出，术式共鸣的轰鸣响起，那飞车以超凡的速度疾驰而出！
约一刻钟后，壮汉温顺地跪坐在二人面前，身后的村庄已经肉眼不可见了。
“这是什么？”秦武活动活动手腕，好奇地跨上飞车。
“这、这是空之国进口的飞车，造价十分高昂，”鼻青脸肿的大汉带着讨好的语气，“在收纳盒里，对，就是车把下面，有说明书。”
“这东西跑的挺快，居然能追到我们，”秦武翻看着说明书，“居然不用自己的术力就能启动。”
“是空之国自主研发的术力源块，”壮汉殷勤地说，“用光了术力就去专卖店换一块就行，自己给它输送术力也行，就是有点累。”
“行了，我知道了，”秦武看向大汉，“祭司不是我杀的，你知道了吗？”
“小的明白，”大汉陪笑道，“那我可以回去了吗，我老婆孩子还在家等着呢。”
秦武摆摆手，却没有从车上下来的意思：“你的车我们先征用了，到时候还你。”
大汉脸上的笑凝固了：“大哥，这……”
“炎颖，你上来，哎等等，你坐我怀里干嘛？”
炎颖眨眨眼一脸无辜：“这也没别的地方坐啊。”
“你坐后面，那么大一个盒子不够你坐的？”
大汉赶忙制止：“那地方名叫发动机，是一车的基础，脆弱精密不可以乱坐，这是单人飞车没有双人座的。”
“那好吧，”秦武挠挠头，小心地绕过纤细的腰肢握住了车把，“不许乱动。”
轰鸣之声响起，满脸木讷的壮汉被淹没在漫天飞扬的尘土之中。
好歹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高手，却被人连术法都没用，就揍得鼻青脸肿。
不仅如此，还被人抢了自己花了一辈子积蓄才买下来的飞车！
壮汉发出的那声哀嚎，在天地之间久久未能散去。
飞车的速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上一些。
先前和哥在一起，使用术法日夜不停，也花了三日才到极北城的边界。
星岚城幅员辽阔，若还是同样的速度，至少五日从边境才能到它的主城。
如今有了这样的工具，怕是一日多些就有望赶到了。
可二人的心情却是轻松不起来。
步入星岚城后发生的种种，可称得上诡异二字。
先是哥不明缘由地消失了，然后是祭司口中的死者复生，最后竟是祭司暴毙……
这其间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又没有任何的头绪。
飞车疾驰间，术式的轰鸣盖过了绝大多数声音。
咕——
却盖不过女孩肚子中发出的叫声。
炎颖没有回头，但是在秦武的视角看，她的耳朵已经红得透亮。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也会害羞了。
回想起她一直大大咧咧的样子，秦武颇感意外，他摸了摸口袋，只有一块兔子肉。
虽然自己也是腹中空空，但他想了想，还是把那块肉放到了炎颖的鼻子下。
女孩的视若无物没有持续超过一秒钟，她像是跟那块肉有仇一样，狠狠地咬了下去。
“好硬……”她发出了一声抱怨。
烤兔子肉经过长久的存放，脆响鲜嫩的口感已经不见，冰凉、潮湿而皮实的触感令人不适。
“你还会挑食了？”这个炎颖可是连那坨食物都能下咽的女人，她居然会挑食，这冲击力堪称今日最强。
“啊，要是有那天的猪肉干就好了……”
秦武自然记得，神山之上自己将猪肉干送给了她，想不到她至今还记得。
看来她还是知道什么东西好吃的。
炎颖开始翻找起来，她捏了捏自己的口袋，又捏了捏秦武的，然后打开了飞车的收纳盒。
“喂，别乱动啊，这里怎么可能有。”秦武握着车把，只觉得怀中的女孩在胡乱扭动，他不由得出声制止。
炎颖的眼睛却是亮了起来：“哇，好多啊！”
闻言秦武也向那盒子中望了一眼，那之中竟是多了七八个甲子坊包装的猪肉干袋子！
秦武心下一惊，炎颖不疑有它，拿起便吃了起来。
“喂，这里之前可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快吐出来！”秦武单手握把，另一只手猛拍炎颖后背。
“介有呷嘛干系！”炎颖誓死不从，死死咬住肉干，腮帮子一鼓一鼓。
“这东西不明不白的，一看就有鬼……”秦武的声音缓缓停了下来。
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小时候，每次在外面玩耍够了回到家中。
长大了，每次从术演堂教学完毕，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
这种香味都向他温柔地启示着，可以休息了。
是母亲饭菜的味道。
他猛然停车，强大的冲击力将他和炎颖重重地往前抛去！
炎颖的脸扎进了肉干堆中，她发出了略微有些疼却很幸福的呜呜声。
秦武忙不迭地跨下了车。
打铁的声音在屋子中叮叮当当地传来，炊烟从烟囱中升起吹散，带来烟火气十足的熏香。
远处是高耸巍峨的山峰，眼前是温柔如水的妇人。
“小武，怎么才回来，快来吃饭吧。”母亲的眼中含着笑。
门中的父亲也听到了，他带着满身的汗珠，手中攥着炽热的铁锤，声音豪爽依旧：“孩儿他妈，晚上帮我热半壶烧酒！”
秦武眼底有了光，嘈杂的噩梦如潮水般散去。
如大梦初觉。
似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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