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照你喜欢的来(三)
办公室外的树上有喜鹊在叫,从不大的空间里坐满人开始就一直能听见。它穿插在他们的谈话间隙,犹如烘托气氛的背景乐,可惜找不到藏于自然中的喜鹊,只能凭着抖动的枝叶判断它们的方位。
“你有听见吗?”一旁静观好戏的付子路斜着身子坐在办公桌上,随手把玩着一支黑色水笔。听着今年与贺叙白二人明着商谈“婚事”,实则互相推拉的戏码,走神后侧过头同离自己最近的方斯若分享外面的声音。
“听到了。”方斯若应声,却没有看向他。反而是双臂交叉于胸前,表情严肃地瞪着不断在勾引今年的贺叙白,“狗男人的狗叫声。”
“嗯?”
付子路无端又挨了骂,不可置信地望向总也板着脸的方斯若。注意到她想杀人的眼神是针对贺叙白后,释然一笑:“叙白哪得罪你了?”
“想追我的姐妹就罪该万死!”仍是不看他,咬牙切齿敢怒敢言。
付子路笑出了声,倾身过去故意歪头挡住她的视线:“那追你呢?”语气里夹杂着笑意,任谁听了都像是一个普通的玩笑话。
方斯若放下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双臂,对上他的目光:“一般人追我要排队,但你不用。”
“为什么?”居然还有特殊待遇,付子路对自己开的玩笑得到这样的一个馈赠感到欣喜。
方斯若笑着凑近他,轻声说:“因为你追我,门都没有。”
女人身上总是香香的,沐浴香、发水香、护肤品的香,又或者是更直接的香水味。这些香味付子路分得很清楚,但他和女人交往时会一律夸赞成她们的体香。
今日,却是他第一次真正闻到女人香。
“你好香。”他握住了试图站直身子的方斯若的手腕,将她禁锢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似乎想再贪婪地识辨一番那莫名的香气。
方斯若蹙眉,干脆利落地甩开他:“男人骗女人的时候都这么说。”
“你被骗过?”付子路收回手,笑着说,“你也会被骗?”
感情一事你情我愿,信了就是爱,不信了就是骗。方斯若扭过头,不再与付子路废话,视线移动却见陈姨笑吟吟地注视着他们,好像他们也有一腿似的。
“你俩好像挺合得来?子路也还单身呢吧?”陈姨见缝插针地问。
果然,这方面的直觉从不出错。
“我不是单身。”付子路摇头否认,纨绔不羁道,“一直恋爱一直爽,只要不步入婚姻,爱将永存。而我的志向就是与爱共存。”
“比起贺叙白的伪独身主义,你才是真正的独善其身吧。”方斯若对说这话的付子路存有偏见,但她懒得与男人争论爱情与婚姻。
付子路讶异,又露出不正经地笑容:“我不介意和你共存。”
又不是寄生虫与宿主的关系,共存什么?方斯若摆手表示不愿意,而后继续关注今年与贺叙白。说真的,他们这几人之间形成的氛围十分诡异。
今年假装忘记贺叙白抛出的一个个蛊惑她的话题,准备抢占先机:“贺先生喜欢什么样的装修风格?如果有特别的喜好,我可以做调整。”
此时,贺叙白已经从外衣胸口处抽出了笔,从她手中接过合同,转开笔帽一页又一页地签字。期间,头也不抬地问:“你呢?”
“我会根据房子大小随时做改变。”今年回想了下自己loft的装修风格,基本上是简约的北欧风。她不了解贺叙白,但感觉男人会选择现代风多一点。
“那照你喜欢的来就好。”贺叙白签完最后一页,合上合同推给今年。
今年猜不透这男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收过合同麻利的往上盖章,不忘说:“谢谢你的信任。”期间她偷瞄了好几次被贺叙白压在掌心之下的协议,那份协议内容朝下,空白页朝上,应该是他故意为之。
“交给老婆决定是对的。年初陪着你陈姨去买窗帘,挑选了一款又一款,谈生意都没这么辛苦过。最后,你陈姨还否决了我全部的意见。”贺江笑得很无奈,语气却充满了对陈姨的爱。
陈姨撇嘴反驳:“你们不是没有审美,你们就是怕麻烦。”
今年听到贺江嘴里的“你陈姨”这样的称呼便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她疑惑半天也没好意思问出口。只是将一式两份的合同交到贺叙白手上,然后略带好奇地望向他。
“陈姨是爸爸的初恋。”贺叙白擦干净手上的红印泥油,目不转睛地看着今年,“同时也是贺忱的母亲。”
今年先是惊讶地看了眼陈姨,又因不由自主窥探别人的隐私而深感不安。她不知道该抱歉地说“对不起”,还是漫不经心地回一句“这样啊”。
拿不定主意,也不清楚能不能顾及到贺叙白的心情。今年在脑子里理了理思路,终究还是说不出任何话来。已经越界了,想退回到安全线内也不是容易的事。
“关于我的事,你想知道随时都可以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贺叙白看出了她的为难,又这样说,“我和我爸最大的不同,是他以伤害另一个女人为代价等回来了所谓的念念不忘的初恋。而我——”
今年倒吸一口气,一面被贺叙白突如其来的坦白吓了一跳,一面又庆幸于他及时止住的话语。他坦白的内容过于震惊,而内容中的当事人偏偏又在场。
贺江被儿子这么说,脸上明显挂不住。不仅喉咙不舒服了,就连坐姿也别扭极了。他上了四十岁就开始发福,幸好有陈清蔓的监督,否则大肚腩和三高是肯定免不了。尽管他充满感激地对待这段婚姻,可贺叙白曾经遭遇过的家庭破碎并不能如愿得到修复。
“这就是你单身到现在的原因?”
方斯若似乎抓到了什么可以嘲弄他的把柄,却在细细咀嚼他话里的前因后果之后,瞪大眼睛看向今年。这哪是能嘲弄贺叙白的事儿,这分明就是该担心今年的大事!
贺叙白没有试图证实方斯若的猜测,而是又望向今年:“你坚持不婚为什么?”
类似于“我交了个底”,现在“该轮到你了”的谈话技巧,礼尚往来可不就得这样。今年张了张嘴,以真诚对待别人的坦诚是正确的,应该的。
于是她回:“我现在足够幸福,所以没必要为了更幸福而在婚姻上下赌注。”
一语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贺叙白没有再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彼此间的聊天内容已经彻底偏离工作,今年手上的动作又多了起来,统统都是漫无目的且是多余的。
沉闷不知如何打破,在场的长辈们也深感为难。这期间正好有救命电话进来,贺江欣喜地接起电话,然后赶紧催着陈清蔓起身,迫不及待地离开自己被责难的地方。
“有空来玩。”陈姨走之前,友好地邀请今年,“到时候再正式地向你介绍家里人。”
“好,您慢走。”
去不去别人家再议,口头上先应允了再说,毕竟这也是礼仪的必修部分。送走了一小撮的麻烦,大麻烦还等待处理中。幸好热闹看够的付子路想起自己有事要办,便拖上贺叙白一起简单地朝她道了个别就走了。
“累死我了。”今年疲乏地瘫坐在办公椅上,抬着下巴费劲地看向方斯若,“您老还不走吗?”
方斯若终于卸下防备,长吁一口气:“下班吧,晚饭我请。”
“好的,女王大人!”
夜幕迅速拉下,街头的灯光与天上的星月遥相呼应。璀璨的灯光卖力地招揽暂还不想回家的路人,星星与月亮则什么都不做,它们既不用等,也不怀抱期待,自然会有心无归属之人仰头献上热切的目光。
拥有同样待遇的还有酒。成年人喜欢酒,不管是过于辛苦,还是过于开心,他们都会自我催眠将酒当做庆祝与消愁的最佳方式。
今年也喜欢酒,有高兴的事发生时会酌上一小口。但酒精于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所以饭后当方斯若带她来到古街上的一家酒吧门口时,她拼命摇头。
“比起快乐蹦迪,我更想回家躺着。而且我实在喝不下了,刚刚那私房菜味美到我吃了三碗饭!我不想等会儿喝多了吐光,太浪费钱了。”
方斯若往后撩了把头发,抓住今年的手不让她走:“我不会白白让贺叙白捡着个便宜。”
“啊?”
“听着,今晚你必须加上三个帅哥的微信,然后给我往死里聊!你交锋过的男人太少了,贺叙白这种高攻高防的你根本抗不了几分钟。”
酒吧门口的风有点喧嚣,吹得今年有点荡漾。她犹豫要不要接受方斯若的建议,但下一秒就提问:“什么是高防高攻?”
方斯若对着皎月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塔防游戏玩过没?贺叙白就是集高防御力和高攻击力于一身的人。主动接近他的人都被无情拒绝了,至于他的高攻击力,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拥有发言权了。”
“你是在鄙视我这么容易就动了芳心,被他攻下城池吗?”今年一秒给出反应。
方斯若扫了她一眼:“你没有吗?”
“我对好看的事物向来都是抱着欣赏的态度,你可以称之为喜欢,我不否认。”
说话底气倒是挺足的,方斯若一边将她往酒吧里拽,一边不留情地揭穿她:“你这要还不是喜欢,那我请问你,为什么你春梦的主角是他?”
“……请你对我的梦放尊重点,那是一个极为青春又健康的梦!”
方斯若嘲笑她死鸭子嘴硬,才见过几面的人就成了梦中新客,这种情感折射尤为真实。更何况,她一大早发来信息不就是为了向人表达内心意外的欣喜吗?这种小女生的心理方斯若太懂了,正因为年轻时沉迷于恋爱的甜蜜,才会忽略往后婚姻的本质。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以前的事,“寻欢作乐”的兴致登时被扫去了大半。
两人迈过酒吧的门槛,里面的灯光已是暧昧不明。嘈杂劲爆的音乐没有,但卡座上坐着的人倒是不少。服务生领着两位往里头的卡座走去,还未来到空座上,方斯若和今年就双双停留在别桌客人卡座前,不约而同地露出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模样。
今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白日里找她麻烦的柴女士的丈夫,但她更没有想到和柴女士丈夫喝酒的男人会是方斯若的前夫。
于是——
“冤家路窄真是你他妈的苍天饶过谁啊!任知有,今天不把你打个半死我就不姓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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