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想你时的内心活动(五)
戏谑话还未传达到贺叙白耳朵里就被迫中止了,方斯若慢慢放下手机,望着熟门熟路推门而进的付子路,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大半。
“都在?”
昔日,男人习惯性挂在嘴边的轻浮话语统统得到了克制。付子路看了眼似乎心情不佳的方斯若,遂改变计划,转身同今年打招呼。
今年也没从椅子上站起,没好气地应了一句:“还不都是因为你这倒霉的花。你干脆把花店盘下来给她好了,也省得这么麻烦。”
“可以这样的是吗?”
付子路欣喜地拉起今年,强迫她离开座位,自己则一屁股坐了下去,兴高采烈地拿出手机拨通了不知道是谁的电话,一开口就是“给我在黄金地段找个店面,我要开花店”。
他豪气地提了这个要求,可对方似乎不买账。于是,一个人困惑地在这边喂了半天,最后电话被挂断了。巧的是,办公室的氛围和电话那头一样糟糕。
方斯若皱眉瞪了眼信口开河的今年,而后望向分不清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来真的付子路。这人从第一次见面就给她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明明也是眉清目秀,受过高等教育,家里也算有钱,还拥有贺叙白这样的朋友,怎么就会这么不正经?
“你别忙活了,我不喜欢花,我也不喜欢你。”方斯若无情拒绝,右手上多了支钢笔,像是在说要工作了,长话短说。
今年偷偷看了眼接连被拒绝的付子路,神情确实是有点迷茫,大概是从小到大还没被如此痛快地拒绝过。不过他一言不发的同时,怎么眼睛还变得更亮了?
于是她站在付子路身后,轻轻指了指这人的脑壳,然后用嘴型告诉方斯若“这人是个笨蛋”。朋友间的心有灵犀体现在了这一刻,方斯若小幅度地点了下头,无奈地扶额。
“花如果不是我送的,那么因此递进产生的‘你不喜欢我’的结论也就不成立了。”付子路一手置于办公桌之上,双眼直视方斯若。不同于进屋来之前的点点局促,他现在已经恢复成原先的自己了。
“不是你送的?”今年抢先问。
付子路挑高一道眉:“不是。”
“基于你进屋后和今年所作出的对话,我有理由相信这些花是你送的,随便查一查就知道了。你有必要因为我的不喜欢而否定你花了这么多钱的事实吗?”
律师不愧是律师,思路清晰且不被别人临时起意的谎话所蛊惑。钢笔一头轻轻叩着桌面,方斯若实在搞不懂付子路对她的心思。嘴上吹牛说自己魅力十足,足以吸引到别人,可现实是内心并不完全认同。自我提升是个漫长的过程,完全接受目前的自己也是一门需要努力学习的课程。
“所以你喜欢什么?”付子路不接她的话,直截了当地问。
方斯若又皱了下眉,大概是对眼前人是个无赖的事实心知肚明,索性直说:“喜欢钱。喜欢通过自己的能力赚取的钱,这比你的喜欢要重要得多。”
“你喜欢的事肯定处在优先位置,我绝对不会打扰你赚钱的进度,也不会阻碍你成为富婆。就是你赚钱之余能不能分点时间给我?”
“没有多余的时间。”
“上厕所的时间也没有吗?”
方斯若咬咬唇:“什么时间都有,就是没有给你的时间。”
付子路听后将天真贯彻到底:“那恳请你合理安排一下,匀一点时间出来给我。我不会打乱你的生活节奏,要的时间也不多,保证我每天都能见到你就成。”
“你还真是难缠啊。”
今年看着两个人在一瞬间将话题聊得如此深入,感叹越是独立的女性越是明白靠自身努力得到的一切有多么珍贵,那是比从别人那里得到爱更为要紧的事。爱或许可以让女性的美好锦上添花,但仅属于自己的物质保障是任何爱都给不了的安全感。
“你们聊,我还有工作。”隐约觉得不该继续待下去,今年就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走出前,还把冷落在角落已久的咖啡拎到桌上,也算是她对他们两个之间产生的羁绊的祝福。
方斯若点点头,也没说其余的话留住她。走出后关上房门的今年没有着急走,八卦的将耳朵贴在门上继续偷听了一会儿。她将头发别于耳后,想要听得更清楚,可碍于楼下的人不停投过来奇怪的目光,担心自己举动过于猥琐,今年只好尴尬地笑着将耳后的头发放下遮住脸,加快脚步离开律所。
“付子路这样也挺好,即算是碰壁,也是用他自己的方式碰壁,别人管不着。”
今年看好付子路这种直来直往的性格,免去女人揣测他的动机。只不过追求一个人是摸索前进的,前期是凭着自己的想象去判断喜欢之人的爱好,那多半是出于对自己的了解,而不是对方的。恋爱的经验再多也不适用于每一段感情,因为在真诚面前,经验一文不值。
“又到了一月一度囤卫生巾的日子了。”
踏出律所,今年确定了下个场所。她不会奇怪,为什么思绪会猝不及防的从友人的情感八卦中转移到了逛超市上,毕竟处处是生活的影子,各处都是生活,没有什么能高过生活。
因为是工作日以及上学日的关系,大街上的人流量和车流量都少了许多,但沿街的停车位上依然停满了车辆,商场楼下的咖啡店也看不到空座。今年时常好奇,除了像她这样看起来工作时间自由的外,好像这世上不需要上班的人也挺多的。
此事令人费解的同时,她又感叹商场二楼的超市在这个时间点上真是出奇的安静。经过的每一个长货架从头至尾只有她一人,琳琅满目的商品供她随心所欲地挑选,像极了财大气粗的富婆包场买买买。
“哎,什么时候能随心所欲买买买……”
今年嘲笑突然上演的剧情,乖乖地伸手拿起货架上的女性必需品。一包又一包地扔进购物篮中,余光注意到身侧多了个人,于是她往旁边让了一步。
“今年?”
她扭头看了过去,眼前这位认识自己的女士肤白貌美,体态优雅端庄,身上充满了学究气,应该是在哪见过。于是今年以不变应万变地点了下头,然后疯狂在脑内搜索这个人的身份信息。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想买的吗?阿姨今天请客。”
“不用,我就是来买这个了。”今年一面回应,一面仍在急切地思考,这位面善的阿姨到底是谁来着,看这请客的架势她们肯定见过,而且关系应该不错啊。
“是吗?”她温和地笑着,紧接着问了句,“上次的花还喜欢吗?后来叙白有亲自再送你一束吗?”
今年登时僵在原地,恨不得锤爆自己这颗没有记性的脑袋。她挤出一个像是要哭了的笑脸,迟来地喊了声:“陈姨,好久不见。”
陈舒柳见她反应剧烈,小模样完全就是被吓住了,于是心领神会地笑出了声:“叙白也应该请你去家里做客了,再晚点你都要忘记我们了。”
“对不起啊陈姨,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记性不大好。”今年只能调侃自己,然后做出道歉。回想了之前的对话,又立马说,“上次的花还没有谢谢您,非常漂亮,我很喜欢,现在还插在家里最昂贵的那个花瓶中。”
她努力地表达自己的欢喜,肯定这花的价值,希望能缓解自己刚刚的失礼。
陈舒柳在她提到花与感谢的内容后,微笑着说:“我虽然不是叙白的亲生母亲,但我们也是一家人。他送的也可以当做是我送的,你对我说的感谢,我替他收下了。”
今年拎着一篮子卫生巾,直肠子的她听完陈姨弯弯绕绕的话后,第一时间将拐弯抹角的内容简化成了她理解的意思,于是乎嘴角咧出一个十分高兴的弧度:“所以那花就是贺叙白送的吧?”
“男人也会难为情,不是吗?”
陈舒柳朝今年眨了下眼睛,默认了这个答案。她自然地挽上今年的胳膊,两人俨然一副婆媳逛街的和谐画面。明亮的日光灯下,二人并肩朝另一块生活必需品区域走去。
“难为情这个词倒也不太合适,或许‘患得患失’更贴切。毕竟,对你而言,叙白不过就是才认识不久的一名普通男性而已。他贸然对你献殷勤,你一定会避之不及。假借我的名义送花给你,还请你不要见怪,这里头绝对没有合谋糊弄你的意思,从始至终都是叙白一人的诡计哦。”
今年对陈姨这番设身处地为贺叙白着想的话语颇为感动,又被她以玩笑结尾的说明逗得眉眼弯弯。一瞬间想了许多,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同住屋檐下,即便中间有过不愉快的故事,现如今也绝对是温暖真实的一家人。她仍然好奇贺叙白的母亲,好奇他们一家人的曾经,只是关系到此,没有立场多加打听。
两人走得很慢,购物已不是首要目的,乘坐电梯上了二楼的食品区,陈舒柳在海鲜区挑选晚上的食材,她回过头看了看稍显拘谨的今年,询问她是否对海鲜过敏。
“对螃蟹过敏,但虾类是我的最爱。”今年有问必答,也没多想,甚至还讲起了自己小时候全家吃螃蟹,只有她一人吃得上吐下泻的糗事。
“好,晚上让叙白爸爸给你露一手。贺江年轻的时候非常喜欢烹饪,上了四十岁得了气管炎,闻到油烟味就咳嗽个不停。不过你放心,偶尔做顿饭没关系的。”
今年其实有点走神,没太注意陈姨说的话,只是乖巧地点头附和。见她把自己爱吃的食材放进篮中后,才清醒过来,赶忙阻止:“陈姨别别别,晚饭我回家吃就好。”
“这么客气干什么?你要是嫌弃贺江的手艺,那让叙白来啊,毕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保证你吃过他做的饭菜后,再也不喜欢别的口味了。”
“陈姨,你好像在说让我不要再惦记其他的男人。”
陈舒柳会心一笑:“那叙白是你的菜吗?”
今年从小到大都不懂得撒谎,类似于精神洁癖一样的存在。她的坦诚有点直言不讳,曾经也让习惯虚伪社交的大人下不来台面,其中就有自己的父亲。
她也有隐私,包括对他人的情感,所以她羞于向贺叙白的家人承认这点。可再不好意思,她也红着脸微笑道:“长相是我的菜。”
陈舒柳很欣慰,兴奋地往篮子里加了更多食材,有叙白爱吃的,也有贺忱爱吃的。她没有给今年再次拒绝的机会,十足诚恳地希望孩子们会有进展。
今年手中的购物篮越来越沉,一手提得发麻又换另一只手。期间,陈舒柳屡次提出由她来提这篮子,但今年碍于她是长辈,坚持要自己提。两人互相客气着,最后今年果断将篮子换成了能推着走的购物车。
你一言我一语地增进感情的同时又逛了一圈超市,该买的都买了,不该买的也提早收入了篮中。收银处,陈舒柳一手摁住今年那早已显示付款二维码的手机,一手拿出充值满额的超市卡,抢先结了账。
今年非常不好意思,觉得欠了人家情,于是不由分说又拉着陈姨请喝了下午茶。两人正如朋友逛街的流程一般,购完物坐在露天咖啡店的座上,享受着市中心不怎么宁静的下午。
一旁座上堆着大袋小袋的食品,陈舒柳看了看喝着冰美式的今年,语重心长地说:“平时和朋友也算得这么清楚吗?我是问,你和斯若之间也这样明算账?”
今年似笑非笑地说:“如果以我随时都能打电话谈心事的标准来衡量,除了方斯若以外我没有别的朋友。她是我的良师益友,对我很重要。其他偶尔会约饭的同学,都已经结婚生子,和她们聚会的目的不是为了分享,而是例行巩固本就不多的社会关系。”
人和人相处是门学问,说话更是。今年入社会多年,因过于敏感、较真,无论如何都学不来别人与各色人等接触时的自然大方,谈吐随意。面对老板,也永远做不到别人那般轻松。似乎和所有人之间都有层隔阂,她安静地待在不远处,实现安全地自我保护。
这份自我保护是持有距离感的真诚,亦是不懂跟风奉承的直白,因此“久经沙场”的社会人会将今年这类型统一归到“幼稚”的选项中,带着轻蔑与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没关系,就算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外向,你也仍然是你。内向又没有安全感,或许是我们的通病,但这完全没有妨碍到你变得更好。”陈舒柳对今年多了一些了解。人有许多面,不轻易表现在人前的那一面一见到便会惹人心疼。她刚想开口询问今年一些私事,就接到了贺忱的电话。
“才没聊几句,怎么就到了学校放学的时间了?”她乐呵呵地举起手机给今年看贺忱的来电,一脸幸福满足地接了起来,“儿子,怎么了?”
“妈你来学校接我呗。”
陈舒柳一愣:“没时间啊,正和你未来嫂子……今年喝咖啡呢。你哥呢?他今天工作很忙没空来接你吗?不会是晚上不回家吃饭吧?”
听到聊起了贺叙白,耳尖的今年立马看向了陈姨,发现她神色变得有些紧张,一边严肃叮嘱贺忱打车去医院,一边开始起身收拾东西。
“怎么了?贺忱出事了?”今年也跟着紧张起来。
陈舒柳握住今年的手腕,怕她跑了似的,焦急地说:“叙白受伤进医院了,我们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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