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倚姣作媚
顾清竹静静看着她，平静无波的晦暗眼眸逐渐浮了点，他伸出手缓缓将衣摆从她的手中抽离，冷漠道：“不可以。”
苏小云眸中的星光在他这句话中尽数破裂，只剩失望。
她叹息一声，身子放松下来，就势蹲坐在地上，颇为委屈的道：“可是我真的不喜欢学琴啊。”
顾清竹起身，绕过地上的苏小云，打开窗棂，负手站在此处，凉风扬起他的发带，加之窗架所框住的蓝天与湖面，风姿潇洒，皎皎君子。
他问，“若不学就会死，你学还是不学？”
“啊？”苏小云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疑惑的问道：“我只是不想学琴而已，为什么会死呢？难道陛下规定了这宫中学不会琴的人都得死吗？”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在宋高洁眼中，天下女人分为两类，一类是像凌朱羽的女人，一类是不像凌朱羽的女人。第一类女人天生就该进他的后宫，然后模仿凌朱羽，从琴棋书画，到外貌穿着，必须做到一模一样。
能得其精髓者，方可在这后宫生存下去，若是学不来，或是学了后不像，就得抹杀掉。他宋高洁不容忍自己的后宫存在与凌朱羽不像的女人。
暖暖春日，苏小云全身止不住的抖了一下，这么恐怖的吗？她不想魅惑宋高洁了，自己连他最基本的要求都达不到。
苏小云垂眸看向自己练习了半日都弹不出一首简单曲子的双手，再看向顾清竹随手一拨便余音缭绕的双手，她有了一个好想法。
她扶着案桌起身，直奔顾清竹的手而去，柔软的掌心才触碰到顾清竹如玉般冰冷的手指，他一个侧身躲开，让苏小云伸出来握住的手扑了个空。
顾清竹在一旁站定，垂眸看了她手一眼，还没来得及责问，就听她先开口埋怨道：“你干嘛躲我啊？”
对上她丝毫不知错的眼眸，顾清竹一时语噎，半晌后沉声问道：“你可知你是陛下的嫔妃？”
苏小云眨眨眼，回道：“我知道啊。”
顾清竹微微眯了下眼，她一脸坦然的态度让顾清竹不是很想与她交谈，他转身想出门。
苏小云又从后面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不放，手还往下滑顺带抓住他的手，“别走啊，求你了，你教教我尽快学好琴的方法嘛，或者用这双手带着我学一学好不好？我真的学不会。”
没办法，在这人生地不熟，一无雪莲，二无同伴的苏小云只能施展她最擅长的撒娇大法。
顾清竹皱眉，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正要用力。
“帮帮我吧。”少女尾音上调，说不出的缠绵，顾清竹见过朝宋高洁撒娇的女子，不是表演痕迹太重，就是太过矫揉造作令人反胃，没一个如苏小云这般浑然天成。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成全她所有的愿望。
本就脱俗的容颜在耳间红色珊瑚坠的点缀下更加艳丽，薄薄的樱唇娇艳欲滴，淡扫蛾眉，香腮微晕，尽态极妍，一如出水洛神，又如巫山瑶姬。
顾清竹脑子里只剩下“倚姣作媚”这四个字。
他收回手，眼皮微阖，“想学就放手。”
一听顾清竹愿意教她，苏小云立时松开手，欢快的奔向自己的案桌，坐好，希冀的望向顾清竹。
顾清竹坐回自己的位置，素手拨弦，古琴彷佛被他赋予了生命，流泻出自然美妙的乐曲，时而似小泉流水，时而似四月春风，时而似万马奔腾，激昂与柔和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不是乐曲在操纵他，而是他在控制乐曲，化作他的武器，与他一起踏碎所有挡在前路的阻碍，直上青云。
一曲终了，苏小云还久久沉溺于乐曲之中不能自拔，兀自品味。
“无需再学其他东西，只要弹会，弹好这一首乐曲即可，能做到吗？”
苏小云明白这是最后的底线，再无可退的地步，尽管这首曲子很难，她也得努力学好它。因此，苏小云郑重的点点头，朝顾清竹保证道：“国师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学会这首曲子然后弹给你听的。”
顾清竹松了口气，找到这首曲子的曲谱交给苏小云，然后让她回去多练练，明日准时到天韵台来，莫让其他三位嫔妃久等。
苏小云一一认真记下，然后欢快的挽着沙星的胳膊回到晏清宫，一边吃着好吃的四喜丸子，一边给沙星说自己今后不会再抗拒学琴，一定按时去天韵台学。
沙星胸口一直为此事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不必再想着怎么哄苏小云学琴了。
“可是为什么陛下要杀学不会琴的人呢？”苏小云吞下一颗四喜丸子，不解地问道。
“娘娘知道了啊。”沙星原还想着瞒住苏小云，让她不必为此事提心吊胆的呢。她的第四位主子出生武将，不会弹琴这等风雅之事，怎么也学不会，日日害怕被陛下处死，在陛下还没听她们弹的如何之时便被吓死了。
自此之后，沙星就不敢给新主子们说这件事了。不过看苏小云一副吃得好睡得香，丝毫没有为此事伤心的模样，她放下心来。
苏小云老实道：“国师大人告诉我的。”
沙星大概猜到了，定是主子不好好学琴，国师大人看不下去了才告诉她此事，提醒她好好学琴。
“国师大人是个好人，陛下许多次的残暴之举都是他从旁劝解，救了很多人的命。”
苏小云赞同的点点头，“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救了她好几次呢。
用完膳，苏小云被沙星监督着练了好一会儿的琴，又学习了些礼仪。等到夜幕降临，苏小云借口困了，要早早休息，将沙星打发出去后，偷偷变成小狐狸，来到天韵台。
熟门熟路的来到顾清竹的卧房，窗棂是开的，方便它直接跳进去。
顾清竹正在烛光下翻开东西，月白色的衣袖垂在白色锦缎铺就的罗汉榻上，白色的玉扳指格外显眼，苏小云大摇大摆的走到他的脚下，摇动毛茸茸的尾巴。
白色的毛发在夜晚如轻灵的仙子，十分引入注目，顾清竹偏头看着它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书，将它抱起，看看爪子的愈合情况。
“怎么又到我这来了？不是说很危险的吗？”
苏小云额头触及他的下巴，习惯性的蹭一蹭。正蹭的舒服，却见顾清竹突然抬起头，露出些许怔愣的表情。
怎么了？苏小云不满地叫一声，是它不够可爱吗？怎么抱着它还在想其他事情。
顾清竹低头，安抚地揉揉苏小云的头，抱着它坐在罗汉榻上。方才他小狐狸靠近他轻蹭时，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后宫的遗妃，她在睡梦中抱住自己的胳膊也是这样蹭着。
苏小云舒服地眯眯眼，扒住顾清竹的胳膊翻个身，将肚皮摊开在他面前。顾清竹失笑，会意的伸手轻挠她的肚皮。
太舒服了！苏小云尾巴欢快的摇动着，静静躺在顾清竹怀里。
“大人，吃点水果吧。”白露端来用冰镇着的水果，“今日番国进贡的葡萄抵京，只有百颗之数，陛下不喜欢，全都拿来大人这了。大人现下终于空下来，尝几颗吧。”
顾清竹低头看一眼，捻起一颗葡萄放入苏小云嘴里。
“大人，你这···”白露剩下的一半话在顾清竹的眼神中默默收回去。
他瞪一眼顾清竹怀中的肆意卖乖讨巧的小狐狸，心中大叹可惜，葡萄给它吃还不如给给他呢。起码他是个人，知道葡萄什么味道。
苏小云张嘴，将葡萄卷入嘴中，轻薄的外皮一咬即开，充溢的汁水在嘴中爆开，唇齿留香。难道所有圆圆的东西都很好吃吗？四喜丸子是圆的，葡萄也是圆的，它们都好吃。
激动的叫两声，苏小云伸出爪子表示自己还想再要。
“喜欢啊。”
顾清竹抿唇一笑，再捻起葡萄放在它嘴边。
一碗葡萄很快全进了苏小云的肚子里，顾清竹揉揉苏小云鼓起的肚子，把它继续要葡萄的爪子按下去，道：“今晚吃得太多，不能再吃了，免得积食。”
苏小云低头看一眼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含泪点点头，不再要葡萄吃，抱住顾清竹的胳膊要他顺毛。
这小狐狸怎么如此会撒娇呢，就像……
想到这顾清竹及时打住，抬头嘱咐白露，“剩下的葡萄你拿出去给天韵台当差的人分着吃吧。”
“是。”白露欢欢喜喜地端起空碗朝外走去，临出门前转过头道：“大人，今日公务繁忙，莫与狐狸玩得太晚，您明日还要朝参呢。”
他今晚很忙呀。苏小云这时才看见他刚刚一直在翻阅的就是奏折，看起来还有好多呢。他这么忙，自己就不要打扰他了。
从他怀里蹦出来，苏小云转头朝顾清竹摇摇尾巴，跳出窗棂，离开天韵台。
站在屋檐上，苏小云吃撑了的肚子格外难受，她打算在宫内四处逛逛，消消食，还能熟悉熟悉宫中环境。
不过她也记得顾清竹的叮嘱，去的都是偏僻的地方，突然一阵轻微的哭声从一处小屋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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