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送珠子
眼前的手移开，一片黑暗的世界慢慢清晰，鳞次栉比、波光粼粼的宽阔湖面映入眼帘，点点星子如同明珠倒映入湖，为其点缀，周围精美的绿瓦红墙围绕一圈，共捧中央明珠，说不出来的美轮美奂。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苏小云从顾清竹怀中探出头来，眼眸中满是惊艳之色，头顶一缕呆毛在风中左右摇摆，憨态可掬。
“今晚宜赏星。”
顾清竹在身后的台阶上坐下，怀中的苏小云跳到他身边，与他并排坐着，小脑袋紧紧地靠住他的胳膊，大尾巴灵巧地缠绕上他的手腕。
一人一狐一起仰头欣赏这无边风月。
江雨安好似没注意到苏小云脸上的疲惫之意，依旧每日前来朝她请教琴艺。几日下来，苏小云自觉自己已无甚可教，可江雨安丝毫没有告辞的意思，她只能主动开口表明情况。
江雨安听到后却是一笑置之，“苏姐姐琴艺非常，又天资聪颖，心中沟壑岂是短短几日便能全数交付的。这是在和妹妹客气吧。”
“不是，我…”
“好啦好啦，妹妹很是喜欢苏姐姐，就算不学琴，妹妹还是想过来叨扰姐姐。姐姐如此心善，定然不会拒绝妹妹的吧？”
江雨安一双水灵灵的圆眸扑闪扑闪，楚楚可怜。
熟悉的危险气息再次升起，苏小云撇开眼，尽量冷酷地道：“抱歉，我这几日有些不太舒服，恐怕不能…”
“什么？姐姐竟然身体不适，是妹妹无能没察觉出来。这几日就让妹妹来好好照顾姐姐吧。”江雨安再次打断苏小云，拉着她的手亲切地道。
苏小云干笑两声，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干脆不提了。
“沙星，过来帮我看看哪颗珠子好看。”
送走江雨安，苏小云如释重负的趴倒在榻上，从木匣里倒出自己收藏的许多琉璃珠，珠子上反射的数种光芒交织在一起，五光十色，恍如幻境。
苏小云素来喜欢圆圆的，鲜艳的东西，琉璃珠完美符合这两个条件，从第一次见后便爱不释手。还四处寻找好看的琉璃珠，拿匣子珍藏起来。
宫中之人知晓此事后，为了讨好苏小云，特送来许多。
苏小云拿出其中一只最大的放在手中细看，喃喃道：“这个颜色不够好看。”
言毕，她又从中挑出一颗如指甲盖般大小的珠子，“这颗颜色最好看，无光时是幽深的蓝色，在光下又迸发出多种颜色，五彩争胜，光怪陆离。沙星，你来看看是不是？”
苏小云举高手中的珠子。
烛光微动，沙星配合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斜眼看向苏小云手中色彩斑斓的琉璃珠，感概道：“当然好看。我记得这是娘娘最爱的珠子吧，娘娘今晚又专程拿出来欣赏的吗？”
苏小云一跃而起，发丝从背后移到胸前，“不是，我想把它送给国师大人。”
沙星脸色一变，左右看看，幸而苏小云不喜旁人服侍身边，殿内只有她们二人。
苏小云跪坐于榻上，把玩珠子，一脸喜悦之色。
窗棂忽而被风吹开一点缝隙，许是新来的宫人没有关好，沙星几步上前将窗棂闭合妥当。
手扶住窗棂，沙星在心中思索一番，踌躇地坐在苏小云身边，“娘娘为什么给国师大人送您最喜欢的珠子啊？”
苏小云眼睛亮起，恍如星子灿烂，“为了感谢他对我的教导之情。在与如充容相处的这段日子里，我充分明白授业之难，每次开口都需要对保证自己所说出的东西百分百正确，还得应付许多不知所云的问题，头疼得很。国师大人教导我时一定很艰难。”
蜡烛燃烧已久，火焰暗淡，显得苏小云手中的琉璃珠光芒更加兴盛。
沙星试着开口制止苏小云的此番行为，“娘娘，这颗琉璃珠可是你最喜欢的啊，你舍得将它送人？而且国师大人为人清冷，宛如静水明月，不喜被人过多打扰，还是算了吧。”
沙星闪烁的眼神看起来像是在掩盖什么东西，苏小云静看她一会儿，忽然想起白露说过的话。
“是不是因为国师大人不喜欢我？”
“娘娘您怎么知道的？”沙星脱口而出。这段日子宫中流言四起，沙星没有能力阻止，只能将这些事情都拦在晏清宫外，没想到娘娘还是知道了。
方才那么阻止也是因为她害怕娘娘兴冲冲将礼物拿给国师后，得到国师厌弃的眼神。
手中的珠子掉在松软的床榻上，滚动两圈后停下，高兴的神色一扫而空，苏小云低落的垂下头，小声道：“是白露告诉我的。”
白露？那不是国师身边的人吗？沙星惊讶地捂住嘴，原来流言是真的。
她赶忙上前将胳膊递给苏小云，让她抱在怀中，得以依偎。
“娘娘，采买司有人前来，说是有急事需禀报娘娘。”
门外的拍门声打破屋内轻微的抽泣声，苏小云从沙星怀中抬眼，迷茫的望门口方向，过了片刻才想起自己与采买司的交集是燕伶。
莫不是燕伶愿意来她身边了？
苏小云用手指抹掉眼角清浅的泪痕，激动地跳下床，跑去将门打开。
“娘娘，燕伶她高烧不醒，眼看着就不行了。”迎面而来的是管事着急的话语。
若是以前，她燕伶爱死不死，不过是一个人微言轻的贱婢，谁会在意她的死活。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入了遗妃娘娘的眼。娘娘还嘱咐他多加关照。
但这丫头实在没福气，没几日就染上病。起初他也没在意，瞅着她的病越来越严重，直到昏迷之后他才意识到此病来势汹汹。
为防苏小云日后想起她，怪罪他们这些下人照顾不周。管事的赶紧先过来将燕伶的病情禀报给苏小云。
之后任凭她是就此去了，还是好起来，都仰赖于遗妃娘娘下多少善心，与他无半分干系。
看着苏小云匆忙奔去的背影，管事抬手擦擦额头上滴下的冷汗。没想到这燕伶在遗妃娘娘眼里还真是个人物，幸好他今日来此一趟，护住了自己的命。
沙星使唤几名侍女去太医院请太医，自己一手拿着披风，一手提着灯追上苏小云的脚步。
天色更加黑沉，宛如不加水晕染的浓墨，糊作一团。沿途宫灯被风吹的飒飒作响，苏小云裹紧身上的披风，在采买司宫婢的带领下推开燕伶的房门。
熟悉的身躯静静地躺在蓝色粗布铺就的简陋木板床上，苏小云伸出手抚摸她的额头，好热，宛如酷暑下暴晒的石墩子，烫手的紧。
“沙星。”苏小云收回手，转身扑进沙星的怀里。
沙星放下提灯，拍拍苏小云的背脊，安慰道：“娘娘莫担心，我已经着人去唤太医，这位姑娘一定会没事的。”
以往苏小云给沙星提起过这位采买司的燕伶姑娘，说自己很是喜欢她。今次见她这样虚弱的躺在榻上，心中怕是万分不好受吧。
想到此处，沙星更加心疼怀中的颤抖的苏小云。
太医为燕伶把脉后道她脉搏无力，乃是风寒引起体内积攒的忧思，这才病来如山倒。
说罢开下药方，又亲自煎药端进来。
天色已暗，枝头蹦达的雀儿窝进巢穴，光洁的月亮被乌云蔽住一半，万籁俱寂。
扫视一眼屋内困倦的众人，苏小云让她们回去休息，自己留下照顾燕伶就好。
她们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没有如她一般偷懒休息的权利。所以不必劳烦所有人陪着她。
没想到宫中还有如此为宫人着想的主子，众人千恩万谢后尽数退下，回到宴清宫休息。沙星则选择与采买司的人挤在一处，小寐一会儿，方便苏小云找人。
狭小房间中满满当当的人全部消失，只剩两人，一坐一躺。
苏小云端起手中药碗，印有青花瓷的勺子盛着苦涩的药汁，白气不断漫出，苏小云放在嘴边吹了半晌后从燕伶嘴角缝隙中将药灌下。
如此重复方将满满一碗药喂入燕伶嘴中。
静坐了许久，苏小云双手撑住床榻，探身向前望去，在昏黄的烛光下榻上之人的脸色已红润起来，嘴唇也慢慢有了血色。
怎么还不醒呢？
苏小云伸出手想再探探她额头的温度，手伸出去时见燕伶睫毛微动，缓缓睁开眼来。
“你醒啦，觉得如何？”
燕伶点点头，呆看苏小云半晌，自己勉力从床榻上坐起。
苏小云主动为她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儿。
身体一挪，坐的地方与她更近，替她剥开额前沾染上汗水的发丝，苏小云展颜一笑，“如今看你无碍，我也放心了。不过太医说你此次大病的根结乃忧思过度，你若不介意可同我说说你的烦心事，我必尽力帮你。”
她一番话说的真诚，燕伶嘴唇蠕动片刻，终是摇摇头，低头不语。
苏小云也不强求，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开始讲述起自己的烦心事来。
“我现下有一件天大的烦心事，燕伶给我个面子，听我说一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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