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擦眼泪
他抬眼，冷冷地道：“贵妃已逝，这些又有什么好说的？”
为了获得宋高洁的宠爱，而专门来他这打听贵妃的信息，想要模仿她吗？
顾清竹偏偏不想让她如愿。
他想帮她解决任何的烦恼，扫清前方所有阻挡住她的障碍，只除了与宋高洁有关这一条。
“可是我想听啊，国师大人，你就与我说听吧。”
苏小云小幅度地摇摆着顾清竹的衣摆，如朱果一般鲜艳的嘴唇微微下撇，眼睛睁的圆溜溜的，像她抱过来的猫儿，灵动可爱。
“好不好嘛？”
见顾清竹没有反应，苏小云干脆抱住他的整条胳膊，尽情施展她的撒娇大法。她就不信了，这样还拿不下顾清竹。
他此刻肯定被她可爱到了吧。
没想到顾清竹完全不吃这一套，面无表情的将胳膊从她怀中抽离，侧身避开她投去的视线，道：“遗妃娘娘请回吧。”
声音犹如碎玉落地，冰霜四起，是苏小云从未听过的冷漠。
她抱着自己的胳膊，亲密的同自己撒娇，是顾清竹多次在梦中见到的场景，他恨不得她这辈子都不撒开。
但是她偏偏提起了宋高洁。
他宋高洁有什么好，值得她如此费心费力。
怎么会这样，她的撒娇第一次得到别人如此直接的拒绝，没留一点回旋的余地。
他明明收下了她送给他的礼物，还为她画美人图，这些都可以说明他不讨厌她了啊。
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回答她的问题呢？
这些问题的答案对她真的很重要啊。
摩挲着食指与大拇指间的松花绿色布料，顺滑细腻，高雅华贵，尽显从容气度。
他就像高山松柏，遇事不乱，风雨不摧，有着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不迫风骨。在这世间，无人无事能入他的眼，让他心生涟漪。
苏小云与他截然相反。
苏小云更似长久待在树冠下的幼雁，第一次振翅远飞，独面风雨，朝自己的志向而去。
失去庇护的她方知世间如此艰辛，烦心事数不胜数，且许多难事自己压根解决不了，需要别人的帮助。
沉默片刻，苏小云眼巴巴地仰头，再次尝试问道：“国师大人，你就告诉我吧。不必说太多，一点点便行。”
为什么还要再问？顾清竹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寒声道：“为什么非要问？遗妃娘娘就这么想为人替身？做自己不好吗？即便你学贵妃学的再像，也不是陛下心中的那个人。”
她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很好，何必为了宋高洁去改变自己，不值当。
说完，顾清竹又道：“时候不早了，陛下已在紫宸殿等候许久，臣失陪。”
伴随他转身的动作，衣袖从苏小云手中脱开，她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却已追不上他的背影，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离开。
“我没有想要模仿她，我只是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情。”
宋高洁最爱他的贵妃。按照白露所言，她多了解了解这位贵妃，知晓她的性子与习性，就能够讨宋高洁的欢心，让自己有把握开口劝他专心政事。
被人误会的感觉真不好受，苏小云委屈地轻咬下嘴唇，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吸气也没止住它滑落的轨迹。
泪水从她光滑的脸颊垂直滴在她交叠的手背上，渲染开小朵水花。
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是天韵台的小厮正在往这边走，苏小云赶紧抬手抹掉脸上的所有泪水，在人到来之前，冲出屋子，头也不回的离开天韵台。
组成长拱门的蔓性八仙花已绽放些许，白色的花朵如簇拥在一起，形成状若四喜丸子的圆球状，清新恬淡。
水中的红尾小鱼依旧在欢快的游来游去，苏小云无心观看两边的美景，眼眶中的泪水早已模糊她的视线。
她无精打采地往前走着，过长的披帛从胳膊上垂下，牵引清澈的水流前行，划出两道水痕。
突然有人按住苏小云的肩头，止住她前行的脚步。苏小云愣愣抬头，脸上的泪痕被人轻柔地用帕子一一拭去。
眼前的视线缓缓清晰起来，竹青色的帕子绣着一只蜻蜓，透明的羽翼在布料上栩栩如生，经由她泪水的洗礼后更加逼真，恍若下一秒就要飞向天空，于水面轻点。
紧接着苏小云将目光投向它的主人，去而复返的顾清竹。
“你干嘛又回来了？还给我擦眼泪。刚才不是很凶吗？”
此话一出，原本已经收住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她死死拉住顾清竹的手腕，心中的委屈悉数喷薄。
顾清竹气愤与她口中之话不离宋高洁，这才甩袖而出。
但走出天韵台后他就后悔了。
他太自私，只站在自己那一面思考，从未站在她的立场想一想。
无论他怀着怎样的心思，苏小云她现在是宋高洁的后妃，无任何亲眷从旁协助，需仰宋高洁的鼻息而活。
她不似寻常女子可以率性而为，想如何活便如何活。
从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无任何选择的余地了。只有讨好宋高洁这一条路能走。
所以，她想要模仿凌朱羽，以求宋高洁多看她几眼又有什么错呢？是他太在意自己的感受了。
是以，他又匆匆赶回来，正好碰见她默默啼哭的场面。小姑娘是真的很乖，很懂事，连哭都是默不作声，不打搅旁人。
这让顾清竹加倍恼恨刚刚的自己，她在宫中本无多少真心相待的人，她是信任他，才会来问他这些问题，自己着实不该朝她发火。
“我的错，莫哭了。你想知道什么我便告诉你什么。”
在顾清竹的安慰下，苏小云慢慢止住哭泣，她眼尾泛红，红痣妩媚，边吸气边问道：“你不是着急去紫宸殿吗？”
顾清竹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无所谓地道：“让他等着吧。”
对，让宋高洁这个天底下最惹人讨厌的人干等着吧，他是害她受这么多委屈的罪魁祸首。
苏小云破涕为笑，她的笑极具感染力，瞬间让周围变得不同，从拱门泄露而下的点点碎光明媚起来，水流中游动的鱼儿更加欢快，八仙花的芬芳弥漫整个通道，甚至连角落里最不起眼的野草也变得更有生命力。
顾清竹忍不住随她一起轻扬嘴角，“不生气了？”
苏小云将头甩的跟拨浪鼓一样，借此来表达自己现在欢悦得不得了，一点都不生气。
顾清竹歪头，琥珀色瞳孔中温柔之色寸寸递进，即将满溢而出。此刻他再不是高山上的谪仙，他的身上沾染上了世俗的烟火气。
真想将她从宋高洁身边抢过来。
这个想法在他心中肆意蔓延，就在快要控制不住之时，宋高洁的理智及时出手，将这恐怖的想法慢慢按回去。
若是如此做了，宋高洁必定会对他起戒心，那么他这些年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
顾清竹垂下眼睫，再次抬眼，柔情尽散，只余克制。
“国师大人，你人真的很好。”
苏小云再次忍不住感叹道。她松开顾清竹的手腕，张开双臂，踮起双脚，向前抱住他，本想用脸与他蹭一蹭，奈何个子不够高，只能埋首在他的颈窝，用头顶轻轻蹭蹭他的下巴。
这是她这只小狐狸最爱的撒娇手段，也是她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
顾清竹抬手，默默回拥住她。若他不是顾清竹，他就不用不断告诫自己注意分寸了。
曾经想要离她越远越好，可只要她一来找他，他就克制不住的想要靠近她，此方法不妥，心里因思念而蔓延的欲望会愈来愈重，直至克制不住。
也许，这就是他们最适合的相处方式。做她最信任的人，为她解决掉所有的障碍，站在远处默默看着她便够了。
在回宴清宫的路上，苏小云好巧不巧遇见了这世上除宋高洁之外她最害怕的人——凌嘉言。
怎么遇上他了啊！
这是一条笔直的长道，道路两旁除却达到苏小云额头的长条宫灯外再无任何障碍物，躲都没地方躲。
苏小云默默将脚步移到长道最右边，将头往下低，还用袖子遮住自己的半张侧脸，尽量将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
如此走了一段距离，苏小云估摸着凌嘉言已经走过去了。
她移开衣袖，偷偷打眼朝前方望去，见凌嘉言的身影已经消失，登时松了口气，伸出手拍拍自己的胸口。
“这样走路很好玩？”
凌嘉言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出，苏小云吓的尖叫一声，迅速将身子藏到宫灯之后，连眼神也不给他一个。
凌嘉言绕到宫灯侧面，一手撑住宫灯尖角，好笑地看着胆小如鼠的苏小云。
怎么这么傻呢？他们可是面对面走着的，且旁边没有其他人，他怎么会发现不了她呢？
苏小云再往旁边移动一段距离，与他正对。她从宫灯后探出一只眼睛，瞟他一眼，再收回去，飞快地道：“王爷进宫应是为正事，本宫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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