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羡慕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地道：“你又见到她了？”
怀中小狐狸从宋高洁来此之后一直发抖，片刻未停，他若再待下去顾清竹真怕小狐狸生生吓破了胆。
“快了。”他直戳要害的道出宋高洁未出口问题答案，抱着小狐狸离开，进入楼阁。
秋夜的晚风沁人心脾，好似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抚过人的发丝与衣摆。宋高洁闭上眼，抬头任月光尽数洒下他。
戾气与杀意在他身上不见踪影，徒留下只属于一个人的如水温柔。
回到屋内的顾清竹轻拍着小狐狸的背脊，感受她由害怕到平静，最后到进入梦乡的全过程。
顾清竹垂眼，沉醉于睡梦中的小狐狸偶尔还会轻轻摆动尾巴，像是在抓住什么东西。
“方才怎么怕成那样？半点见不到敢独身去质问宋高洁的模样。”
他轻笑一声，将小狐狸小心放在柔软的榻上，伸手按按她爪子上粉嫩的肉垫，顾清竹低声道：“小云，晚安。”
本就不想费心给宋高洁送生辰礼的苏小云在经过那晚的惊吓后更不愿意了，破罐子破摔，随便从仓库里拿一样东西去得了。
她花心思制作的精美礼物他不配得到。
沙星在旁边附和的点点头，陛下对主子确实不好，若是送给他主子亲自做的礼物真是有点浪费。
晚膳过后，燕伶端来御膳房送来的糕点，一一摆放在桌上。
各色各样的糕点一齐出现，仿佛空气都变甜了。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苏小云嘴角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
随手拿起一块咬上一口，满嘴甜香，将不好的心情都驱散了。
“沙星，你帮我库房随便挑个明日用的东西，然后回房休息。我跟燕伶聊聊天后也睡了。”
“好。”沙星点点头，朝外走去。
等沙星走后，苏小云一把拉过燕伶，让她坐在自己对面。
她搓搓手，忐忑的问道：“燕伶，我听说过许多有关凌贵妃的事迹，也在不同人口中听过他们对她的记忆，还见过陛下亲手为她打造的无数复制品。可这些描述都自相矛盾，他们好像都没真正理解过她。所以，我能从你口中了解一点真实的她吗？”
语毕，她直直地望着燕伶，见她眼睫微动，一股忧伤笼上眉眼。
她心中一慌，后知后觉自己此话无疑是挑起她深埋心间的痛处，忙牵过燕伶的右手，将其放在手心上，“抱歉，是我太鲁莽了。不回答我的问题也没关系，就是你千万别将伤心事憋在心里，免得像上回大病一般，忧思过度。”
燕伶抬眼一笑，反手拉住苏小云的手腕，一字一句地道：“她本身就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她渴望自由，却没有足够反抗的勇气；她厌恶的事情太多，没拥有与之坚决割席的果敢；她认为自己举世清高，游离俗世之外，最后还是只能如同他最鄙夷的胆小鬼一般选择逃避。”
“小云。”这是燕伶第一次这么唤她，用她那清脆又悦耳的声音，唤她最喜欢的称呼。
这说明此刻在她的心里，她不是宋高洁的贵妃，是在雪山最自由的白狐。
她是她本身，无需任何前缀。
苏小云笑的更甜了，更紧的与她的手相握。
“她一定很羡慕你。”燕伶道。
“羡慕我？”苏小云迟疑的指向自己。
按照燕伶的描述，她与凌朱羽一样不得自由，果敢不足，胆小有余。苏小云朗笑几声，缓缓摇摇头，凌朱羽有什么好羡慕她的。
燕伶却没有笑，她认真地道：“那日在垂拱殿不远处，安平郡王言凉城之事便是凌贵妃亲临也改变分毫。其实这话他说错了，若是凌贵妃还在世，她不会去的。”
在苏小云张大嘴，一脸惊讶的神情中，燕伶继续道：“她毕生的勇气都被蓬莱殿的那一年多的时光消磨完了。那把燃红天际，将一切焚烧殆尽的大火是她给自己最后的体面。小云，她很羡慕你赤忱坦然的热情与敢为百姓先的胆量。你这么好这么好的姑娘，他宋高洁着实配不上。”
榻边的烛火发出噼啪的声响，苏小云心情复杂地抬头，问道：“所以你撒谎了。那日你闯入殿中，惊慌的告诉我凉城之事，压根不是想让我去劝说宋高洁。当时的你认为根本没人敢去劝说。”
没想到苏小云居然提起了这件事，燕伶心虚地垂下眼，松开与苏小云紧握的手，拿起桌上的茶壶为她倒上一杯温水。
将杯子往苏小云处推了推，燕伶坦诚道：“没错。而且这事十分凶险，有九成丢命的可能性。我本意是想让你去找国师，请他从旁帮忙。没想到……”
听到燕伶的话，苏小云有些不太高兴。国师大人再怎么厉害也是会生老病死的普通人啊，宋高洁照样会朝他发脾气，给他甩脸色，凭什么宋高洁一发怒就将他往前推呢。
不能因为一个人善良，就事事第一个想到他。
这种行为不就是欺负人吗？
“这事既然十分凶险，我又怎会将旁人往里推。”
苏小云闷声说完此话后起身朝里屋去，“燕伶，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苏小云心思单纯，完全不会掩藏外露的情绪，燕伶一看便知晓苏小云因她的话而心情低落了。
回想过往她与国师的种种互动，他们俩的关系好像确实不太简单啊。
燕伶静静地看着苏小云消失在屏风后的身影，低眉沉思。
次日，宋高洁寿辰，整个大月皇宫仿佛一昔之内重建一般富丽堂皇，彩锻连天。
七彩琉璃瓦与铺地玉阶夺日月光彩，剔透彩灯照应着遍地珍稀花卉，香味不绝。宫中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喜气的笑容，共庆这盛宴。
自清晨起百官陆续入宫，身着崭新朝服于垂拱殿高颂贺词，祝帝王万岁千年永享福怍。
朝参过后，宋高洁于新建的明月楼内举行寿宴，百官与后妃齐聚一堂。
明月楼共有九层，九乃天子之数，寓意帝王对大月的统治长长久久。内里中空，飘逸的薄纱从至高处落下，飘然垂落至正中的莲花玉台，似仙似幻。
苏小云不愿与宋高洁久待，送完礼物，敬完酒后便找推辞离开，于明月楼边闲逛。
明月楼的原址不是在这儿，是在与它相距三百米的地方，后宋高洁来此参观时认为那处不详，遂改址重建。
原先建到一半的明月楼为了不挡住新址，尽数拆掉，打地基时留下的坑引入湖水与假山，做成了一个巨大的假山群。
苏小云还没来过此处，特去逛逛。
扶着崎岖的岩壁苏小云小心地往里走着，里面流水涧涧，穿流而过，溪流中适时出现的杂草在夹缝中得到阳光的偏爱，长势喜人。
更有岩缝滴水，轻点岩石，声音悦耳，悠然闲适，恍若世外桃源。
苏小云正开心地四处看着，忽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腰也被人搂住，往后一带进入一人怀中。
苏小云慌乱回头，与顾清竹的眼神相对，她停下挣扎，生气地张嘴在顾清竹捂住她嘴的手上留下一排浅淡的牙印。
“让你欺负我。”
顾清竹非但不恼还挺满意这排牙印，甚至懊恼苏小云咬的太浅，要留就留下一排怎么也抹不去的印迹，告诉世人他是她的。
“寿宴不好玩吗？怎么跑出来了？”顾清竹搭在苏小云腰上问道。
“不想待在那儿，不舒服。”
顾清竹看着苏小云嘟起的唇眼微眯，搂住苏小云转身进入一处假山洞穴，用手背护住她的后脑，低头吻住让他朝思暮想的唇，细细品尝。
苏小云睁着双眼，紧紧抓住顾清竹的胳膊，还没缓过神来。
顾清竹抬手捂住苏小云的双眼，稍稍离开她的嘴唇，贴耳柔声道：“把眼睛闭上。”
苏小云点点头，然后从抓紧他衣袖的手移到搂住他的脖颈，先顾清竹一步踮脚与他相吻，第一次开始尝试回应他的吻。
岩石层层累放的洞穴不似天然岩石形成的洞穴那般严丝合缝，黑暗宽敞，此处有光透过上方狭小的缝隙照入，形成一条笔直的线，照在顾清竹的眼睛上。
没有想到苏小云会主动的顾清竹愣住了，尽管有些许笨拙，可她在尝试，尝试与他一同快乐。
他眼睫微动，任她自己横冲直撞的摸索。有心想教教她，却被她轻咬下嘴唇，奶声呵斥道：“不准动。”
顾清竹无奈笑笑，只得依她。
怎么会有这么菜又这么倔强的小狐狸呢？
正在小狐狸刚掌握一点方法，终于不再只是简单的嘴贴着嘴时，洞外忽然传来聊天声。
唇上温热的触感立时消失，小狐狸一脸好奇地蹲下，紧贴着岩石洞口听着外面的谈话。
现在宋高洁的寿宴可正举办的如火如荼，能在这时出来的人，除却普通宫人，定是与她一般厌恶宋高洁之人，她要听听看究竟是谁。
怅然若失的顾清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意犹未尽的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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