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傻子
“张洛成怎么会护着这个小瘸子？”
同伴嘀咕了一句，江浩摇摇头，却咬着牙不削道:“呵，他有□□呗。”
“哈哈，你可别让他听见了。”
“听见怎样？我还怕他不成，我爸可是警察。”
“切，别吹了，你刚刚那模样，不怕才怪，你爸是警察也没用。”
“再说我揍你！”
江浩推了同伴一下，然后小跑着进楼道。
他开门进屋，见苏宇搬了把板凳坐在窗前做作业。他也下意识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习题本，刻意搬了把高椅抵在苏宇的桌前。
苏宇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搭理。
江浩说:“别以为有了靠山我就怕你。”
苏宇却道:“哥，你为什么老跟我过不去？”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看你不惯。”
江浩简单明了:“还有，别喊我哥，你个野种！”
苏宇本想与他和解，结果发现这王八蛋根本不知道和解这个词怎么写，只好决定不再理会，毕竟有些人天生就是为了扰乱他人而存在的。
他只能忍受，然后成为习惯。
有天舅妈在门口和隔壁阿姨聊天，俩人分着吃一个苹果，看上去感情不错。他们聊起住楼下街道的某个孩子，苏宇在一旁整理自己的书包，顺便听见了一些交谈。他们说那个孩子叫郭俊，读四年级，前几天从奶奶家回来，据说是奔丧去了。他父亲去世，但周俊却在葬礼上笑出声，惹得大家都很不舒服。
隔壁阿姨无奈道:“唉，也不能怪他，这孩子命苦，天生小脑发育不全，是个傻子。”
“可不么，都这么久了还没有医好。”
“对了，我还听说那孩子并不是天生就傻。”
舅妈眼神一亮，忙问:“那是怎么回事啊？”
隔壁阿姨凑近了小声说:“据说是被他爸爸给打的，直接给打傻了。”
“真的假的？”
“不知道呀，这不是听说的嘛。”
“如果是真事，那也够可怜的，毁了孩子一辈子。”
舅妈说到这回头看了苏宇一眼，估计是此话题让他联想到了苏宇。
苏宇装作什么都没在意，收拾完书包后开始削铅笔。
这时舅妈也凑到隔壁阿姨的耳畔小声说:“其实我听说，我家小苏宇的腿也和他爸有关。”
隔壁阿姨露出诧异:“噢？是吗？”
“听说的，之前他妈也不怎么和我们来往，大家对他爸以及那边的亲人都不太熟悉。”
“那他现在住你们这以后，是不是就不和他爸那边联系了？”
“估计吧，也没什么可联系的了，双亲一走，那边也没什么人。”
隔壁阿姨先是同情的皱了下眉，随后又露出笑意:“这孩子乖，又懂事，你可得好好培养啊，说不定以后出息了，他可忘不了你。”
“那可不，就等着他以后出息呢。”
俩人说着一起笑了起来，那声音咯咯的，虽然亲切，但让人听着不是很舒服。
苏宇抬眼看了他们一下，露出有些不悦的神情。他讨厌别人这样讨论自己，尤其是说自己的不幸，就像自己是一个异类，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他们津津乐道的一样。
但想到他们嘴里那个名叫郭俊的男孩，他似乎见过对方。
那天早上去上学时，他从巷口路过。旧楼的一层住了处人家，并且摆了个水果摊。摊主是个有些肥胖的女人，看上去不是很和善，对人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他每天都能见到这个女人，却是头一次见到她的儿子——那个舅妈口里的傻子。
对方看上去并不傻，或许是从苏宇这个八岁孩子的眼里看上去不傻，只是有点与众不同。
那男孩逢人就露出笑脸，很痴的那种笑，走路有点好玩，刻意迈一步踮一下脚后跟，有时候是跳两下。
脸长得挺好看的，甚至有点小帅气，衣服也很正常，背着黑色书包。因为他见到苏宇的第一眼时就对苏宇笑，所以苏宇这才悄悄打量了他许久。并且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学校。
之后因为没怎么在意，便没想起这个“小傻子”。
后来苏宇再次在去往学校的路上和郭俊同行。他总是有一下没一下观察对方，忽然想到，他此刻对郭俊的好奇，是不是就如同别人对于自己的好奇是一样的？！所以，如果郭俊不傻，肯定也很讨厌这种刻意朝自己瞥来的目光。想到这些，苏宇不再看他，而是认真走路，即使走的有些慢。
忽然间一辆自行车在他身旁停下，他用余光看见那双熟悉的灰蓝色有些污渍的帆布鞋。一抬眼，果然是张洛成。
张洛成背着单肩包，并且戴上了一顶黑色鸭舌帽。他冲苏宇笑了一下，接着说:“小瘸子，上车，我顺道带你过去。”
苏宇并不是很想坐他的车，原因是因为他喊自己小瘸子。他别过头，继续迈动自己的步伐。
张洛成一边缓慢骑着，一边对他说:“行，不乐意坐就算了，我带郭俊去。”
说完这句话，苏宇忽然顿住脚步，他本以为张洛成会像其他人一样瞧不起自己这种“异类”，但对方说会带郭俊去学校，这倒让他挺意外。
可郭俊一溜烟就跑远了，张洛成改口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乐意我就走了，像你这样准迟到。”
这回，苏宇点点头，跨上他的自行车后座。虽然脸上依然有些冷漠，但内心还是很温暖的。
“这就对了嘛，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答应就是了，别不懂事，我张洛成不可能害你。”
苏宇装作没听见他的话，他随后又带了一句:“你爸妈是不是没教过你怎么说谢谢啊？”
“……谢谢！”
“这就对了嘛，别老是用一张臭脸面对我，要不是看你还小，再大两岁的话，你早就被我揍一顿了。”
这会儿，苏宇把手从他腰上挪开，表示自己并不想听这样的话。
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小任性，似乎还是第一次这么随心所欲面对别人使出来。
到学校后，自行车从一些学生家长身边穿过，在篮球场旁的自行车停放处刹住。
途中，苏宇看着从自己身旁流动的车辆，以及一个个喧闹的声音，他有些害怕，总觉得下一秒就会从后座掉下去。
这种由生理上产生的不适应一直持续到车子刹住。他在心里默默发誓:再也不坐他的车了。
从车上下来时，双腿甚至一软。
张洛成倒一脸高兴，还以为让对方见识了自己的车技，拍拍苏宇的后背说:“快上课去吧。”
苏宇应了声，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他与张洛成的场景被经常欺负他的后排同学以及同桌齐悦看见了。那些人都觉得奇怪，好端端一个小瘸子怎么和张洛成混一块去了呢！
毕竟小孩子天生会对一个略有头目的大哥哥产生尊敬和喜欢，所以张洛成在他们这些小学生眼里就如同校园superstar一样，都想跟他玩。可张洛成平时一向不鸟这群幼稚鬼。
就连他的堂妹齐悦也感到摸不着头脑。
男同学问齐悦:“欸，你哥怎么带小瘸子来学校，而不是带你啊？”
齐悦瞪了他一眼:“我又不和堂哥住一个地方，他当然带不了我啊。”
“那他为什么带小瘸子呢？”
“我怎么知道，你问他去呗！”
齐悦有些气愤的跺脚，而后甩着马尾辫加快脚步远离那几个“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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