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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没有一丝犹豫,卫氏向着与之前来时相反的方向跑去。

        她跑了许久,虽然后面早已没了脚步声,但她还是不放心,七拐八拐了好几圈,确定自己身后没人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心却砰砰直跳,一刻也不敢怠慢,忙又赶回庄子上,那个对她来说有些凄凉却又是她如今唯一心安之处的地方。

        而冯若南自早上卫氏离开后,心中便有一种很是不安的感觉,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心里担忧,想呆在卫氏身边,又不知她去了何处,只知道她是入了城,换了身衣服便去庄子口等着了,那是卫氏回来的必经之路。

        她没想到的是,自己晨起就在担忧的事也纷至沓来。

        如今不过卯正,庄子上的人还不多。一边是一条不算宽的土路,几颗老树飘飘零零,仔细看去有的连树皮都没有了,这已是常事,冯若南有些见怪不怪,又看向另一边。庄子上约莫有三四十人,人不算多,地却不小,隐约能听见婴孩啼哭的声音。一排一排的草屋上冒着炊烟,显得荒凉又温暖。

        偶有穿着粗布短褐的郎君往城里去,路过冯若南时打量她两眼又匆匆离去。

        她初初是站着等,累了便蹲下歇会儿,再继续站着等。后来她又找了块大石头坐着等,却始终还是那副打扮,灰衣短褐,大大的罩布遮住自己的脸。

        不顾及别人打量的眼光,约莫过去了一个时辰,她却只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鸾儿竟是找来了。

        “呵,真不愧是大姑娘,我说的话你都不放在眼里,还要我来亲自找你吗?也是,你不一直便是如此,看起来天真温和,实际上你很看不起我们吧,我,我娘,这庄子上的人,你自然都不会放进眼里,你骨子里便是这样高傲的人,还偏不承认,真是□□还要立牌坊。”她语气极尽嘲讽,却让冯若南一时百感交集。

        她先是觉得十分嘲讽,难不成她还要上赶着去找她侮辱吗?又觉得这人真是不可理喻,明明欺负人的一直都是她,她却反过来说是自己高傲,难不成她还想要自己多看得起她,那她倒是做些让人看得起的事啊。

        只是听她说起她娘亲、自己的乳母,以及这个庄子上的人,冯若南又不由得想,这些人与我无关,我自然不会对他们多做关注啊,难不成我这般竟是错的吗?

        她脸上的表情很是灵动,鸾儿又比她大几岁,自然一眼就看出她眼里的不可置信与莫名其妙,顿时觉得自己刚刚挥出的拳头打到了自己身上,很是难堪恼火。

        “臭□□,你那是什么表情,我看你就是欠收拾。”说着她就把冯若南一把退到了地上,如从前一般拧她身上的肉,用脚踹她的肚子,直踹的她蜷着身子。

        冯若南毕竟只有八岁,力气自然也比不过鸾儿,再加上长期被打形成的习惯,她自然而然的不去反抗,而是想等着这次能快些。

        她只以为这次与从前每一次差别不大,却没想到鸾儿见她还是那般一声不吭的样子更是不爽,干脆拽住她的头发给了她两个耳光,然后直视她的脸,有些期待她的反应般开口:“哦,忘记跟你说了,你跟你娘亲在这庄子上的事我已跟我娘亲说过了呢,想来你那向来疼你的好爹爹很快就能来接你了吧。”

        冯若南的脸骤然变色,全身的血液直往脑中冲去,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把鸾儿推开,踉跄地站起身来,想要做些什么,一时又不知如何是好。

        “要逃,赶紧逃,带上娘亲,娘亲!”她脑中只有这句话。

        不再理会被推倒后一脸不可置信的鸾儿,冯若南四处环视,就见那土路尽头处似是出现了一个人影,只见她跌跌撞撞的跑着,时不时向后张望,然后又继续向前奔来。

        那是她的娘亲。

        冯若南也迎向那边,正要向前跑去,就被人从后面踹倒在地。

        “你竟敢推我,你竟敢推我!”鸾儿像是疯了一般不断重复这句话,又在她后背连踹了几脚。

        冯若南却不想理睬她,她眼中心中只有她娘亲。双手撑在土地上,一点一点的起身,背上的痛又让她没能支撑得住,一下又摔回了原地。

        鸾儿见她狼狈样子哈哈大笑,也没再继续踹她,她便又一次又一次的起身,向前起身、跪下,又起身,终是站起身来,背上火辣辣的疼也顾不上,一脚深一脚浅的向前移动着。

        她看见卫氏身后黄沙滚滚,随即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汉子便赶上了卫氏,即便卫氏尽力挣扎,还是被他们调笑着打晕,带上马,扬长而去。

        冯若南终是没能支撑的住,再一次重重摔倒在地。

        -

        等冯若南再次醒来的时候,就见入眼还是她在自己家中的样子,不过,是曾经的家。

        紫檀木弦丝雕花三面围架子床,月白纤云纱的幔帐束在一边,露出那架麻姑献寿细苏娟檀木枕屏,多么熟悉又陌生。

        她想活动一下身子,就觉得浑身都疼的发酸,尤其是背部。疼痛一下让她想起了自己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心中一下焦急起来。

        不知那掳走娘亲的人是谁,看他们个个身量高挑,打扮的亦都是统一的戎装,想来是其他地方的军队方能有此架势,只是军中之人为何要掳走娘亲一个弱女子?他们是如何进到祁州城内且这般大摇大摆肆无忌惮?自己会回到冯宅,想必是父亲果然收到消息来找的人,我既好好的躺在这里,大概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性命危险,只是父亲可知道娘亲被人掳走一事?父亲若知道,于娘亲而言又是好是坏……

        身体没法动弹,脑袋就控制不住的思绪乱飞。

        没过多久,便传来门开的声音。冯若南探头看去,见不是冯道宏,心里也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难过一分。

        来人是个面生的婆子,一身的干练劲儿,见她醒着,就命人端来了些饭食和药,冯若南瞥了一眼,不理睬她们,径直问向最先进来的那个婆子:“冯大人呢,怎的不来见我?”

        她语气冰冷,好似当真与冯道宏没有半丝关系一般,实际她的内心实在是复杂难言。她毕竟年纪还小,对于人性的复杂程度了解的很少,但她也知道,她跟父亲的关系不可能再像从前一般了。

        “姑娘还是快些用膳吧,老爷的事我们无从得知。”

        冯若南暗暗咬了口牙,这婆子一看便是油盐不进的,想来不管是撒泼耍赖还是绝食威胁,对她来说不会有用。

        “我要你与我共食。”

        那婆子没有拒绝,拿了个小碗,当着冯若南的面从每份饭食里都盛出一些,然后每样都吃了些,这才将饭菜和药一一喂给她。

        等到了晚上,冯若南终于能够勉强扶着东西下床了。

        她咬牙往门外走去,不等她出门,就被门外一左一右两个带刀护卫拦住,很明显,冯道宏这是将她囚在了此处。

        “给我让开!”她不甘心,不顾两人的阻拦就要往前走。可她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那二人又没有迁就她的意思,她终究还是气闷的将门一摔回到房内。

        那一摔门的动作用上了她大半的力气,于是她便失去了重心,一下摔倒在地上。这下又牵动了她的伤口,又是委屈又是疼痛又是无力,冯若南趴在地上,开始忍不住掉眼泪。

        明明从前都不是这样的,明明不该变成这样的,这可是她的家啊,她的爹爹,她的娘亲,她外祖家,都变得物是人非了。

        离开冯宅的时候冯若南虽难过,却没有这般委屈。她也知道自己该去救她娘亲,可是她的爹爹不见她、不帮她,她的外祖家被她的爹爹尽毁了,她被困在此处,没有人能帮她,没有人……

        眼泪吧嗒吧嗒落到地板上,冯若南便听到有人轻轻的叹了一声,她忙仰头望去,就看见一身黑衣的魏央正面无表情的斜倚在柱子旁,双手抱胸静静看着她,那双眼黝黑沉寂,里面饱含着冯若南看不懂的东西,仿若方才的叹息只是冯若南的错觉。

        “你怎会在此?”冯若南吃惊极了,竟是直称他为“你”了。

        魏央食指抵在唇前,摆出一个让她噤声的姿势,又看了眼门外。

        冯若南果然禁闭嘴巴,不再出声。

        见她照做,便上前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向里间走去,又轻轻放到床上,露出难得一见的可称亲切又包含无奈的笑,倒更像个风流的世家公子哥儿了。

        “你救我一命,我便还你一回,你好好养伤,等时机合适,我带你离开。”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为了说话方便也靠的很近,冯若南只觉得一股很是奇妙的感觉在心中蔓延开来,她抓住他一片衣角,只吐出三个字——“我娘亲。”

        她的声音也很小,却是直直的看着魏央说的,刚刚哭过的眼睛还是红红的,那晶亮的眸子里充满希冀与渴求。

        也不知魏央是在想些什么,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后退两步,悄无声息的,几步便跃上房顶离开了。

        其实在应辰回来的哪日晚上,也就是重阳那日他们便离开了那个庄子,只是一路上魏十七一直在念念叨叨,好似他们多没良心一般,于是第二日,哪怕他们已经到了阙的边界,哪怕应辰脸都黑了,魏央还是决定回去一趟,让她们离开那个庄子。只是没想到,他们看到的却是那个小女孩被另一个女郎狠狠的欺负着,魏十七当即便要上前去,却被应辰给拦住,这才发现竟有上千兵士朝这边奔来,不知为何追赶着卫氏并将她掳走。他们都是郑世肆的手下,为首的人是郑世肆手下的悍将罗丰,他们自然识得。随后祁州通判冯道宏也带了一批人从另一边而来,那是她们住所的方向,显然是冲她们来的。只见他命人将那还在冯若南身上连踢带踹的女郎制住,又亲自将冯若南抱了起来,在庄子里留下了许多人,这才离开。

        然后他们跟着冯道宏的马车一路北行,见他入了城,依旧是抱着冯若南,径直回了祁州冯宅。

        直到夜幕降临,魏央才找到机会悄悄潜入这个戒备森严却明显温馨的房间,安抚好了受伤不轻的冯若南。

        其实他回来的本意是告诉她们一声让她们离开庄子的,如此便可还了那一药之恩,只是看着那小小的女孩趴在地上,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好似回到了从前。她无声的眼泪像是滴到了他的心上,烧灼他所剩无几的良知,他终究还是起了恻隐之心。只是他之前的伤也还没好,想要立时带她离开是不能的,应辰功夫不够好,魏十七只胜在速度快,隐匿的本事却是不行的,只好从长计议。

        -

        罗丰自小便是个霸王,也亏的从前他家里还算有钱,买了个小官,在阆州北面的一个小地方也混得风生水起。

        而郑世肆,是他家中的家生子,因排行十四,所以就叫十四。

        对那时的罗丰而言,一个庄子上连名字都没有的奴仆而已,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他竟趁阆州大旱大荒,人价低廉,撺掇一群人一起赎了奴身,还学着人家搞起了起义。也不知他是从哪里认识的这些人,明明是个既不聪明也没本事的人,竟是将整个阆州都带动了起来。可在他罗丰心中,郑世肆依旧是那个奴仆十四,他虽跟随他,却也打心里不服他,因此时常给他找不痛快,从而得到一种优越感。

        这次亦是如此,他早已受够了郑世肆磨磨唧唧瞻前顾后的性子,如今那北镇府孙凯、锦阳温旭、西靖祝尧泽三人都已在京城中争夺那至尊之位了,这个郑十四却跑来了祁州,还守在外面不往里打,他干脆自己带上弟兄们去找乐子。

        一路从祁州的一侧绕到南边,连着屠了几个村庄,只有几个庸脂俗粉和老弱病残,连像样的肉身都没有,直到看到一个农妇打扮向南面跑的女郎,整个军队都沸腾了起来。那女郎属实是他平生所见最美,罗生当下便追赶而去。

        看着她跑的汗流浃背、面若桃李,一双桃花眼盈盈泛着秋水的样子,罗丰只觉得燥热难耐,甚至想当场将她压到身下。可他毕竟出身还算是个公子,哪怕从前再纨绔也干不出这样的事,只将人先掳走,待晚上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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