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右相虽然被救了回来，但一时失去了行动能力，连说话都很是艰难，他神智虽然清醒，却只能咿呀啊呀的，旁人也不知道他要什么，又有蒋世泽在近侧，只当没看见。

        而蒋世泽也有些头疼，他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右相的情况大概是好不起来了，而今日大朝会皇帝问起右相的身体他也只能推脱。皇帝虽然碍于右相的积威暂时不会有所行动，但难免生疑，只怕右相的病情他瞒不久了，而右相一倒，皇帝失了威胁，想必对他们右相一党不会轻易放过，尤其是自己这个亲自去阆州帮他处理事情的。

        思及此他便坐不住了，也不再管右相这边，而是找来了自己的人，开始大肆收拢右相的势力。

        他这么一动，其他眼巴巴观望着的人心里便有数了，右相只怕是身子不好了，以往从来没有哪次缺席大朝会，如今不仅没去，连皇帝说请御医去看看都不准。

        一时之间，众人又有些蠢蠢欲动。

        冯道义却好似没什么反应一般，没像蒋世泽那样对右相的势力动手，也没向其他右相党一样另寻出路，依旧该怎么做事怎么做事，不慌不忙的，不过他一直也是这样的性子，并没有很多人注意。

        冯道宏却是坐不住了，不仅是因为他们冯家即将失去依仗，还因为，今日大朝会之时皇帝趁右相不在，宣布了三件事。一是重查当年左相魏正一案、裴氏一案与江家之案；二是江海的御史中丞一位，由原祁州知州李笠阳接任；三是选秀提前，初选定在了三日后。

        右相一倒，冯道宏就知道自己对御史中丞一位大概是没什么希望了，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是李笠阳。

        他与李笠阳在祁州共事多年，彼此之间虽然有些敌对，但互相都很了解，李笠阳若是有这么个本事，也不至于现在才入京，可他却能一下子当上御史中丞，冯道宏不相信这是凭他自己能做到的，毕竟，他们这个皇帝眼光短的很，送不到眼前的东西他看不着。至于李笠阳走了什么路子，他却是不知道的。

        冯道宏从来都不觉得他配不上什么高位，事实上，许多年前他还觉得资历一事是很重要的，可自打他决定杀了卫氏后，他便觉得若是自己的背景足够厚，便是丞相之位他也是当得的。

        他现在气恼地是江海死的不是时候，若是他能晚些死，她的女儿成了太子妃，那御史中丞一位指定是他的了。只是想想或许御史中丞一位只是他的执念，若冯若南当真成了太子妃，以后便是皇后，他肯定能走的更高，又何需纠结一个四品位。

        或许当真是亲兄弟，冯道义此刻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他知道右相已经不好了，他也不急着跟蒋世泽抢，是因为那些势力得到了，也没什么大用处，等到右相当真倒了，皇帝想收回那些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他想的是以后，他应该做出与右相并不亲密的样子，让安王放心，他并不是与右相一样以后会威胁他的人，相反，他是能全心帮助他的人，这样安王才会对他更加依赖，再加上他的安排，冯若南成了安王妃，有她辅佐，届时安王荣登大宝，他们冯家只会越来越好。

        被他们惦记着的冯若南今日并没有去归南坊，她前几日冒险白日出去见祝尧泽，险些被范氏的人发现，她这几日便在冯家很少出去，只是她眼下事忙，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想了想，便叫了玉树来，让她给那个冯家的小丫头传个话。

        于是，第二日给冯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冯家人便得到了一个“好消息”——窦姨娘又有孕了。

        冯老夫人早食也不用了，忙急急带人去了逢春苑，这才了解了情况。

        原来是昨晚窦姨娘不知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半夜腹痛不止，身边的丫头便去叫了大夫来，只是大半夜的，难免惊动了许多人。大夫来了以后，一诊脉就发现窦姨娘这是有孕了，还不过一月，胎像不稳，昨夜又不小心吃了些凉性的东西，这才导致腹痛，眼下还是要好好调理身子。

        冯老夫人一听大喜，不仅赏了窦姨娘，连整个二房都赏了，又给窦姨娘这里送了好些个人，以便方便她养胎，连韩氏也是很高兴的样子，也送了许多礼来。

        范氏听着冯老夫人的安排，知道这是防着她，害怕她对窦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利。若是换作平日里，她指定早就闹起来了，可当她听到窦姨娘有孕的消息后，她满脑子便只有一句“不可能”了。

        倒不是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在窦姨娘第一次怀孕后她便给冯道宏下了药，他不可能跟别的女人有孩子。可窦姨娘居然又有孕了，她居然又有孕了，她不禁怀疑，难不成那药根本没用？

        窦姨娘有孕，整个冯家都是喜气洋洋的，唯有范氏一个人心不在焉的，冯老夫人看了扫兴，便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一回到香翡苑，范氏便忍不住问李嬷嬷：“嬷嬷，窦姨娘怎么会又有孕了呢，会不会是那药有什么问题啊？”

        李嬷嬷安抚性了拍了拍她的手，扶着她坐到椅子上，又将屋子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这轻声才道：“这药可是老爷找了曾经神医的方子配的，还给好些人试过了，绝无疏漏。况且这么多年，也一直都好好的……”

        “那窦红芬怎么还会有孕！”范氏忍不住打断她，她实在想不通，若是这药没有问题，那窦姨娘怎么还会有孕，除非，这孩子不是冯道宏的。

        等等！

        范氏与李嬷嬷对视一眼，两人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相同的想法——莫非，这孩子当真不是冯道宏的？

        一时之间，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范氏的手忍不住有些发抖，不知道是震惊还是兴奋，或许都有。她是真没想到，这个窦红芬这么有胆。

        李嬷嬷握住范氏的手，有些犹豫，但她还是开口，道：“不知，六哥儿……”

        她没说完，但范氏明白她的意思，既然这个孩子都不是冯道宏的，那冯文皓说不定也不是。

        范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颤抖一边笑，笑得她眼泪都出来了，才道：“那老虔婆不是最宠爱那孩子吗，哈哈，若是让她知道，这是个野种，那场面一定相当好看。”她一想那场面，便觉得浑身舒畅，连如今的逢春苑多风光都不在意了。她反握住李嬷嬷的手，仔细叮嘱道：“嬷嬷，我最信得过你，这事你可得尽快查清楚了，我要那贱人再无翻身之地。”

        窦姨娘很快就又休息了，逢春苑内也恢复了安静，一个很是不起眼的小丫头将窦姨娘昨日的饭食偷偷埋进了花园的角落里。

        若是玉树在的话，便能认出，这就是每次她们趁夜出府时来岚湘苑给她们打掩护的那个丫头。

        -

        外人不在乎冯家院墙内的恩怨情仇，也无暇关心大人物们的是是非非，就连那几宗毫无进展的案子都被抛之脑后了，此刻大家眼中都只有迫在眉睫的皇子选秀。

        除了几个皇家看重的女郎不会有差错，其余的人家都是找关系的找关系、送礼的送礼，以期望自家女郎被选上，或是不被选上。

        冯道宏一时也有种春风得意之感，不仅是因为窦姨娘时隔这么多年再次有孕，还因为他托那小太监给郭奉阳送了那么多礼后，他终于答应了。

        由于初选人数太多，所以是由女郎们按册子一批批进宫，有宫里的嬷嬷相看，其中也包括了皇后、贵妃等身边的嬷嬷，选中的由画师画像，给主子们相看，也便是第二轮选拔。因为牵扯的人多，再加上画像的不准确性，因此初选是最好动手脚的地方。

        至于画像，想选上的大多都会悄悄给画师送礼，好让画师将自己画的更美貌些。而这些画像按规矩会先送入皇后宫中，由皇后先选，分别选出适合太子和安王的女郎，再送人贵妃宫里让贵妃斟酌。贵妃原是没有这个特权的，但一是淑贵妃本就有协理六宫之权，二是她并无子嗣，便在前几日去求了皇帝将安王记在她名下，皇帝虽还没同意，但让她负责了安王的选妃一事。

        说到底皇帝是对右相的病情起疑心了，这才借着这次选秀加以试探，况且就算试探不到什么他想要的结果，能借着淑贵妃的手将右相的势力拉拢给安王，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而郭奉阳答应的，便是能让冯若南的画像顺顺当当在太子那边过第二轮选秀。

        其实冯道义那边也是打点过了的，只不过兄弟二人的目标不同，冯道义是更偏心安王的。

        各方都忙活的热火朝天的，当事人之一的冯若南却毫无动静，安静的有些过分。

        冯老夫人又让人给家里两位女郎裁了两身分外华丽的衣裙，还时不时的叫冯若南过去训话，俨然一副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样子，好似之前对她那副厌恶的样子在两三句话中便荡然无存，冯若南也不计较这其中的几分真心几分利用，同样配合她演这出家庭和睦的戏。

        而冯文麟也知道了自己父亲的打算，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个清醒的人，可若是就这般跟了安王，他还是于心不忍的。当初他不看好秉昱公子，便是希望自己的妹妹都能嫁一个真心对她们好的人家，没什么大的恩怨，到时候就算受了欺负也尽可回家来说，他作为兄长自会替她们撑腰。可嫁入皇家，虽是表面风光，其中苦楚又有多少，大概也不足为外人道也，还不如嫁给那秉昱公子呢，起码还有份真心。可他一向以父亲为标杆，从小受到的教育亦是一切以他们冯家的利益为重，加上父亲悉心为他分析其中利弊，他便知道此事已然无可挽回，因此近日便有些无颜见冯若南了，毕竟若不是他阻拦，或许秉昱公子还有戏的。

        冯若南不知道自己表兄这一脑门子的官司，知道了大概也只会一笑了之，她此刻正听玉树带来的消息。

        “女郎，范氏已经在查窦姨娘的事了，之前她给冯二喝的药渣我也拿到手了，嘿嘿，咱们什么时候出手啊？”向来以自家女郎为中心的小丫头陪着冯若南在这冯府住了这些日子，是越发的觉得这些姓冯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除了自家女郎。特别是有之前在阙国的日子做对比，玉树更觉得这冯家人一个赛一个的面目可憎，巴不得他们快些得到报应才是。

        冯若南有些好笑的给了小丫头一个脑瓜蹦，笑道：“你这摩拳擦掌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大事。这种事有什么着急的，先让她们狗咬狗，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女郎的事就是大事啊，她们没一个好东西，快点把她们解决咱们也不用那么烦心了嘛。”

        冯若南一脸宠溺，顺着小丫头的话道：“好好，你最有理，只是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呢。我这几日不便出门，十四那边有消息来吗？”

        “没有，骊宫一直没再进人，成国公府也没有动静，十四爷说他等的都要成蘑菇了，还让您送两个美婢去呢。”说到这，玉树就忍不住咯咯笑起来，这个魏十七整日没个正经，平日里便爱美色，与坊里的丫头闹成一团，四处调笑，却也从不做出格的事，大家也都愿意陪着他玩儿，眼下他在树上盯梢，还要什么美婢，看来当真是闲的他没事找事了。

        冯若南也忍不住笑道：“便让他成个蘑菇，回头找人炖了，也省得他一有闲钱就跑去喝酒。”

        “看来皇帝是很重视此次选秀了，骊宫的事先放一放，成国公府万槿榆那边照常盯着。”

        “是。”

        答应完后玉树像是一下子想起什么了似的，有急忙道：“女郎，还有一事，江风禾，还活着。”

        冯若南闻言挑挑眉，问道：“在哪？”

        “被送回到那个小院了，似乎是伤到哪了，总有大夫进出，药味儿重的很。”

        “跟她一块进骊宫的那批回来的约莫还有七八人。”她又补充道。

        冯若南这次想了很久才道：“先不要打草惊蛇，若是能不惊动人便将她救出来，问问她骊宫的事，咱们也能不那么被动，但若是没什么机会，便按兵不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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