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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万千丝线缠身,顾虑由此而生


再次见到阑夕这个父亲,楚君涯在初时的惊诧过后,立时望向微生辞,脚步不由自主往自家师尊那里移了移。
  待反应过来后,略显局促地挠挠头,杵在原地不吱声。
  “你就这么对你儿子啊?”朝颜看阑夕不顺眼,自然是可劲儿让他不痛快。
  故而说话什么顾忌都没有。
  “不然呢?”阑夕不解。
  “你是真不懂,还是明知故问?”朝颜对阑夕这冷淡的反应着实震惊。
  她家阿辞对小朝缘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阑夕神情漫上一丝茫然:“我该懂什么?”
  “你不懂你干嘛做人家阿爹!”朝颜快被他气死了,瞧着楚君涯受伤的神情,就像自家孩子受了委屈,一时有些语无伦次,话也说得颠三倒四的。
  “不对,你做人家阿爹这么久,都不知道怎么对自己儿子?”
  阑夕:“……”
  “偏题了吧……”阑夕拢在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扣了扣,“你们不是想杀我吗?”
  “你管我杀不杀!”朝颜吼完这句,意识到阑夕说了什么,条件反射看向楚君涯。
  这当着面杀人阿爹,会不会给孩子造成心理阴影?
  虽然文中确实是楚君涯手刃生父,但这不是出现些变数么。
  更何况,这一世微生辞没死成,楚君涯想杀阑夕的心本就不坚定,这下,他要如何抉择。
  空气渐渐凝滞,风声呼啸而过,月宫外的声息听得一清二楚,下方逼宫一事基本平息,司空彬彬等人带着人在清理尸体。
  楚君涯静默无声,朝颜四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注视着他。
  他神情未变,低垂眼眸,片刻后,拉住乔织梦的手,转身道:“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我与织梦先走了。”
  言下之意,便是他不管了。
  左右为难,索性视而不见。
  之前做的心理建设犹如蚁溃堤坝,顷刻间倒塌。
  或许是他太过懦弱,见不得父帝身死。
  他不够坚定,配不上师父的用心栽培。
  他曾想过,若有朝一日真的攻上神界,那他也不会做杀死阑夕的那个人。
  他虽下不了手,却不会拦着其他人还世间清明,予师尊公道。
  杀阑夕的目标不变,只是不做那执刃之人罢了。
  楚君涯又将视线移向微生辞,愧疚道:“师尊,对不住,我终究是辜负了您的期盼。”
  没能真正坚强起来,亦迟迟成长不了。
  “莫要多思多虑。”微生辞注视他泛红的眼眶,心中一动,轻叹出声,“是为师的错。”
  那时刚被朝颜救活,心绪难免不平,便生了许多阴暗的心思,偏执又冷漠。
  楚君涯是阑夕儿子,他不自觉将敌意与仇恨牵连到楚君涯身上。
  逼着楚君涯弑父,却忘了楚君涯一直在渴望着阑夕的爱。
  被仇恨蒙蔽双眼,总会失了理智,做出些心狠手辣罔顾人伦之事。
  阑夕虽利用楚君涯对付自己,但他何曾没有利用过楚君涯?
  如此想来,他也该得卑鄙二字。
  此事不止微生辞有愧于心,朝颜同样如此。
  逼着人家在师尊与父亲之间做抉择,本就是不光彩且缺德的事。
  她与阿辞也算长辈了,上一辈的恩怨自当由上一辈人解决。
  刚逃出神界时,她实力低微,随便来个神族都能一指头摁死她,再加上还要保护脆皮圣君。
  每次看到临火城满街的告示,总会有种命不久矣的惊慌。
  一切都是未知的,前路艰险。
  沉寂七千年,华夏时的处变不惊早已随着时间洪流逐浪而去。
  重新面对陌生的世界,对她一个社恐来说,不亚于火山迸发,只能一步步将淡定的心态拾回。
  故而,她虽看着波澜不惊,其实心里是忐忑的,只有与微生辞在一起,两人相依为命,有个伴才安心些。
  人在不安定的环境中,难免想让周身所有的人和物变得坚若磐石。
  她对楚君涯的态度便是如此。
  “该说对不住的是我们。”
  所以人做不到百分百的理智,因为人是有感情的,七情六欲便是缠在人身上看不见的丝线。
  万千丝线缠身,顾虑便因此而生。
  这亦是很多人都会做错事的原因。
  楚君涯做错过,也在蓬莱村逃避过。
  朝颜对楚君涯摆摆手:“去吧,带着织梦走远些,本就不该压在你身上。”
  楚君涯已然做出了选择,他眼眶盈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泪水,酸涩有之,痛苦有之,挣扎有之,彷徨亦有之。
  他在朝颜三人的目光中,牵着乔织梦,转身跃下云层,颀长的身影消失不见。
  从此,楚君涯,只为楚君涯而活。
  朝颜回头去看阑夕:“你作为挚友是失败的,做父亲依旧如此,真不知你到底要追求什么。”
  “我明了便好。”阑夕应道。
  他身形骤然暴退,身影渐渐散在云中,空中惟余他温润的声音。
  “阿姐,姐夫,我们下次再见。”
  朝颜没去追,她有自知之明,阑夕已经坦白,天道是他手撕的,那就说明,阑夕的实力,比天道要高。
  十万年前便已追赶上天道,其修为可见一斑。
  如今的她与阿辞,就算与他硬碰硬也吃不到什么好果子。
  不如让他先走,待羽翼丰满之时,再战也不迟。
  朝颜不得不承认,她不如第一世那般有魄力,这一世,朋友真心相待,爱人陪伴在旁,甚至还有小朝缘。
  她割舍不掉他们,自然豁不出去。
  往月宫走的路有些寂静,地面的血迹和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露出整洁的街面。
  与微生辞并肩不紧不慢地走着,蓦然在前方月宫门口望见两道身影。
  正是乔织梦和楚君涯。
  他们候在这里,没有走远,见两人身影渐近,楚君涯上前迎了几步,躬身行礼:“见过女帝、冥主。”
  朝颜不无意外地挑眉,看着楚君涯低垂的脑袋,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楚君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交合的手掌颤了一下:“儿时。”
  微生辞了然点头,单手扶起楚君涯,神色平静:“他走了。”
  楚君涯眼神黯淡,心中苦涩之时,又听微生辞道:“回神界了。”
  这两句话连在一起就是:阑夕回神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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