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爬满了皱纹的球
西城桥大街，再次看到妙兮，洛掌柜开心的像一只爬满了皱纹的球，跑前跑后的给妙兮介绍着整条街的情况，妙兮看着他越发圆润的身子，真怕他一个支撑不住就滚出去老远。
“主子，还差三家铺面，这条街老奴就都盘下来了。”
“为何他们不肯卖，是价钱么？”妙兮停下，认真的询问缘由。
妙兮这般正经的样子让洛掌柜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旋即也认真的解释。
“也不全是钱的事。这条街偏，赚不了多少钱，按照您吩咐的，老奴也没太卡着银钱，只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就比如王掌柜的药材铺子，虽然不大，但是里面养活了六个伙计，其中两个都是孤儿，自小就跟着他。
王掌柜说：虽然店铺赚的银子不多，但是这条街上就他一家药材铺，好歹养活了几个穷小子，还有个伙计叫四牙子，他妈年初的时候病了，靠着店铺收药材便宜，还能照顾生病的老母亲。
可若是店铺卖了，就靠着分的那点银子，维持不了几日。
再说，到他这抓药的都是城外镇子上的穷苦人家，若是他这不卖药，以后这些人更看不起病，他一把年纪，也不图大富大贵，能照顾相邻百姓就行。”
听到这妙兮暗暗点头，这药店掌柜倒是有情有义，这样的人可以留用。
缓了口气，洛掌柜接着道：“还有一家铺子是唐秀才开的，卖文房四宝，铺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家业，说什么都不肯卖，还说咱们要把他充满书香的墨斋熏染出满身铜臭来，是辱没了斯文。
哎，我一看啊，那墨斋里也没剩下几样物事了，日子过的穷苦的很，何必呢！”洛掌柜，一边说一边摊开两只肥胖的手，抖了抖。
妙兮想起了前世冬天堆过的雪人，红色的木桶帽子，黑煤块做的憨憨的小眼睛，胡萝卜的鼻子，还有大大的笑脸，她常常为了图方便，就直接再滚两个雪球，一左一右按在手臂处，只是洛掌柜没那么白净，有点像黑雪人。
收回胡思乱想，听到洛掌柜介绍最后一个商铺。
“陈二媳妇家开的是个面铺，嘿，你还别说，她做的肉汤面是真好吃，那肉片煮的又软又香，那汤汁调的又浓又入味，每次让她给多加点，她也不含糊，块大料足！两大碗下肚都吃不够。”
洛掌柜说得正欢，突然瞥见自家主子一脸无语的表情，赶紧擦擦口水。
“咳咳，两年前，她男人走丢了，说是干活的时候头被砸了，人有些傻，有一天出去了就没再回来，她带着五岁的娃娃一直守着面铺里等，她说不能把店铺卖了，若是卖了万一哪天她男人回来了，找不到她们娘俩怎么办。
哎，旁的人跟我说啊，她那男人根本就不是走丢的，而是跟人跑了，他男人生的好看，保不准被什么人家看上了，不要她们孤儿寡母了，都是苦命人啊！”
妙兮听到这也有些唏嘘，以洛掌柜的能力，能让他久久谈不下来的事，定然是有隐情。
“洛叔，你可有对策？”
自从第一次见面后，妙兮就执意将称呼改成洛叔，她觉得这个有情有义、又有能力的人，值得她视为家人。
推辞了几次之后，洛掌柜就一脸喜滋滋的应了，如今再次听到这声“洛叔”，他还是喜滋滋的，好像得了什么便宜。
听听，她家主子的声音多好听，嘿嘿！
一脸得瑟的洛叔，美过了之后进入正题。
“老奴是这么想的，王掌柜人呢，挺仗义的，这么多年下来也赞了不少的人气，附近山里、镇上乡里乡亲的都熟悉他，咱们倒是可以考虑将他的铺子连人都收了。
反正以后家具城开业，也得招人。他人脉广，将来买木材，运货物，都能用上。”
他停下来，伸出黑胖的手指着整条街。
“而且，您看，这条街人流少，不好赚钱，多少家铺子开了黄，黄了开的，可是他家铺子始终能保证盈利。
他可是养了六个伙计啊！”
洛掌柜比了个胖胖的六，在妙兮眼前晃晃。
“小门小店的哪里需要这么多人，但是他都养活了，这说明他做生意很有一手，若是好好点拨点拨，没准以后还能有大用呢！
所以啊，老奴想着如果您同意，咱们就这么谈：他的铺子还得卖给咱们，但是他和他的伙计可以跟咱签个长年的契约，工钱比之前的都再加一点，您看成么？”
妙兮点头，很是满意。
“洛叔很懂经商之道，事情交给你，妙兮很放心。
将来这家具城开起来了，你还得多照看着。乔北、冯充，人不错，可是怎么经营一家大的商铺，你多带带。
至于这王掌柜，你可以告诉他，以后家具城打通了，会在街角给他留一个隔间专门做药材，只是里面的装饰，铺面的大小、位置都是咱们定。收益分成四六开，他四，咱们六。
四牙子的母亲你也安排个大夫去瞧瞧，咱们出所有的药费。”
“好嘞！”洛掌柜一声高呼，喜气洋洋的胖脸又笑成了一个朵菊花。
妙兮也没等他继续开口，便直接对其他的两家铺子做了安排，她之所以不动声色的仔细询问洛掌柜意见，主要是想进一步了解他处事的能力和原则底线。
如今该听的都听到了，她也不再浪费时间。
“陈二媳妇主要是为了等丈夫，你跟她说，把店卖给咱们，将来家具城一旦开了，凌京城必然家喻户晓，甚至苍陵都会远近闻名，到时候可以找个显眼的地方，挂上陈二媳妇面铺的牌匾。
这样只要她的男人想回家了，都会找到她。
另外既然她面做的好，以后家具城后厨就给她管了，所有伙计的饭食都交给她，家具城开业后，对面也要开面馆、汤饼、粥铺，若她管得好，都给她，按三七分账，她三咱们七。”
妙兮指着对面接到，几个拐角的位置。
“另外在街对面，这几个位置预留出来，一个铺面用作车马，再留一个给力工，主要是运送购买的大件物品，现在可以挑掌事的人选，这些后期也是要根据运送货物的大小、远近收银钱的。吃食铺子留在这三个位置，卖固定的几样食物，且吃且走”
洛掌柜认真听着，仔细的记着，越听是越激动，他本来以为自己挺会赚钱了，可是每次主子找他问话，他都发现，原来还有这么多钱没赚到。
就比如这条街以后是家具城，将来到这买东西的多半都是各家的管家下人，主子刚指的几处都是偏僻的位置，若是用来摆放家具并不显眼，可若是安排车马铺子，反而越偏越好，方便车马掉头。
以后光顾的人多了，也是个相当来钱的买卖。
还有几个门脸小的吃食铺子，若饭食只固定几种，既省铺面又省了请大厨的银钱，刚好合适来各家管事的身份，他们吃的起，一碗汤面又省时又省事，流水的面摊，小本经营，利润更高。以后每日进账只怕不比正经的家具差。
主子看似随意安排，实则充分算准了每个人的心理和需要，本来他还担心主子买了整条街会浪费，如今看这安排，倒是一分没落下，处处都能赚银子。
只可惜主子每次说的都太快，没等他细琢磨就过去了，所以他干脆将主子的话背下来，等回去再慢慢琢磨。
“至于那墨斋，你跟他说，若有胆量便与我的丫鬟赌一局，赢了九王府请他做先生，并且会用长欢街差不多大小的铺面跟他换，输了他的铺子归我，还得签个死契，一生为仆，问他敢是不敢。”
洛掌柜听到这里，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只不过他也好奇：“怎么赌？”
“春花，琴棋书画，可有信心赢了他？”妙兮微笑的冲着后面询问道。
她了解这丫头，别的不行，这附庸风雅的玩意，她最拿手。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些时日，“棋”或许还没把握，可是其它的，耳濡目染，也偷了不少，更何况还有她这个枪手呢！
“春花，有信心！”春花上前一步，一脸傲娇的说。
“只要赢，不一定只能凭你自己，但是定要光明正大的赢！”
春花一下子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抿唇笑到：“那到时候，主子可要多教教春花呀！”
同一时刻夏雨也笑出了声：“王妃，您这算计，真是，左右都不会输么？”
“哦？”妙兮故作不解，等她下文。
“如果对方赢了，九王府不差请先生和换铺子的钱，但是墨斋那铺面，指定到手了。若是输了，他不仅倾家荡产，连人都赔给您了。”
“其实，咱们王妃还是心善，这赌局谁都不会输。”秋月也插话道：“对方赢了，自不必说，可是输了不也可以追随王妃左右，不愁吃穿，相比现在落魄的墨斋掌柜，谁会不愿意？”
夏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洛掌柜眯着眼睛，佛一样的又笑成了球，妙兮真想拿手拍一下，不知道能弹到多高。
“呵，其实每个有坚持的人都是有长处的，端看你是否驾驭得了。就比如，若他赢了，我就请他教那些新来的下人，读书认字，帮忙设计家具上要雕刻的花样字，美其名曰将文人的风骨，刻入千家万户。挺好！”
哈哈哈，凡是听到这句的丫头们都笑了。王妃这哪里是打赌，换着法子让人替他做事罢了，而且输了、赢了都闹了个心甘情愿，没跑了！
解决完了铺面的事，妙兮又将整条街的布局，要请的伙计，防火防霉等细节，跟洛掌柜讨论了一下，这家具城开设前期的事主要还得靠洛掌柜张罗，她能给出的只有一纸方案。
这里的事情了了，已经到了午时，一行人先赶到长安街的鸿宾楼用饭，下午便一同去了火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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