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心脏上的水龙头
第四十二章，心脏上的水龙头
“喜不喜欢不重要，你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挣钱。你不是还要负责你和妹妹的学费生活费。多挣点钱有什么坏处，多少都是补贴。”
肖林沉默了，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你怕我报复你对吧，正常人是觉得我们之间应该剑拔弩张，但其实没必要那样。有些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了解你，但你对我的事情应该知道很多。”宇文宝生不是个话多的人，但当他主动想讲心里话的时候，就表示他对眼前的人彻底放下了戒备。
“你给我打电话时是我最无助的时候，别人看不出来，但我真的担心自己的工作和婚姻会被毁掉。前妻不理解，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也把我当作不合作的异类或者是流氓。即使离婚了，可我还有孩子和父亲要养。拿到被公司开除的通知后，我觉得前路茫茫不知该如何走下去。如果不够坚强，可能都会想到自杀吧。这时候你的电话打来了，给了我一线希望。”
“可我后来利用了你。前面的帮忙你可以看作我是有预谋的，不怀好意！”肖林提醒对方。
宇文宝生叹了口气：“当时只有感动，让我像溺水一样抓着了救命的稻草。那希望对我太重要了，即使后来希望破灭变成了另外一个结局。但我熬了过来，就像熬过了一个很冷的冬天吧。”
“骗了你，你竟然拿我当恩人了。呵呵，你的脑路太奇特，像个傻子。”
宇文宝生并不介意这嘲讽，诚挚地说：“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应该明白我刚才的意思。你说的也对，你是有企图的，但我真的恨不起来。因为我现在过很好，也很知足，这里面有你的一份功劳。包括今天的事在内，我再一次郑重跟你说一声谢谢。”
肖林忽然摘下口罩，嘴里呼出一口热气，笑了。这笑声悄无声息，像是惯性使然不是故意的讥讽。
“讲的好像是圣母降临一样，但不好意思我没被感动。我最看不惯你这种人的嘴脸，比那些真刀明枪干坏事的人更危险。”
“那你就再给我一份在宾馆给我看到的那个代销协议，接触久了你也有机会揭开我假面目给人看。”
“好啊，我没什么怕的。”
肖林从超市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子。
“这里面有三份协议，你，我，公司各要留一份。你先带回去看，如果反悔了给我发个信息就行。三天后我去你店里签协议。公司的章已经盖在上面，条款不能修改。这是厂家返利做推广的，对你没什么不利条款。只要你的店是合法合规经营，卖出去多少都是挣的。”
“好。”宇文宝生把文件袋子接了过来。
“我已经把你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找我还打之前那个号。”
宇文宝生看着眼前的肖林，站在深夜的冷风中，带着一股同龄人少见的自信和自傲。他想起了自己二十出头时的光景，那时的他还是个幼稚的靠着父母给生活费的大学生。稀里糊涂让女友怀了孕，而他连验孕棒是什么都不懂。
他面对沈威时感觉是复杂的纠结的，面对肖林也是一样。想恨恨不起来，要感谢却觉得荒唐。
冬夜的月色清凉阴冷，从夜空中脉脉地洒向人间。照着黑漆漆的夜路，它带来了几许的光明，却让人感觉不到温暖。宇文宝生踏着泥泞，肩膀顶着月光，迎着风，一个人走上了回宾馆的路。
两天后翠翠报到上班了，但张亮没来。张亮的父亲过年喝酒摔伤了腰，这小子只能在家里跟母亲一起照看父亲。不过此时饭馆生意也一般，两个人完全应付的过来。翠翠上班的当天下午，前妻白雅娴把孩子也送了回来。
母子三人一下车，他就感觉气氛不对劲。俩孩子也不跟他打招呼，抱着新买的书包直接跑上楼去。
“进去坐坐吧，外面冷。”
“不用了。本来想好好跟孩子团聚几天，结果被你毁了。”前妻脸色难看。
“我”没头没尾的话，让宇文宝生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是不是跟孩子说什么了，这两天他们俩闹着让我跟你复婚。我都跟你说几遍了，别痴心妄想，我现在过得很好，不可能走回头路。你死了心吧。”
宇文宝生的心揪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
“我没跟孩子讲过这些，也许是孩子自己的想法。”
“鬼才信呢！”白雅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细烟，夹出一根抽了起来。看来俩孩子把她折腾的不轻。
“还有，你是不是去看过我爸妈？”
“也没有。”
“没有？那他们为什么净帮你说好话？”
即使已经离婚，但俩人毕竟生活了那么多年，没想到自己在前妻心中这样没有诚信。一再解释都不被相信，他现在无言以对只能选择沉默。
一根烟抽完，白雅娴的心情也渐渐平复。
“上次跟你说的房子的事情，你考虑怎么样了？”
“不用，我凑够了首付会自己去买。”
“哪要等到什么时候？”
“也不需要多久，两三年吧。”
“亏你也讲得出来。这么久，孩子要遭多大的罪？你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么。”白雅娴肚子里又生出一股邪火，她当时怎么就瞎了眼，看上这么个犟驴。天底下还有白送房子还不要的人，真是见鬼了。
“也就是早起会，我会送他们到校车的接送点。放学的时候自己坐公交回来也挺好，可以锻炼锻炼。”
“懒得听你废话，我告诉你，房子我肯定会买。到时候你不去住，我就让孩子跟我爸妈过去住。反正我受不了我的孩子大冬天的上学还要吹冷风。”
“怕他们遭罪你就不该离婚的。”宇文宝生脱口而出，但这话一讲出来他就后悔了。
果然白雅娴柳眉倒竖杏眼圆翻，气得面红耳赤。
“好你个二宝生，我就猜你没那么老实。你现在还打着如意算盘，想尽办法让我跟你复婚吧。孩子那里你肯定挑唆了，我妈爸那你也动歪脑筋了。你也真够狠心的，让孩子跟着你遭罪还不甘心，还想把我再拉下火坑？我呸，我真是看错你了！”
再解释也只是白费唇舌。宇文宝生一语不发，任前妻在饭馆门口训斥了一顿，这顿训足足有十多分钟，引来好些人围观。隔壁超市的巧姑姐也抱着小孙子走过来。白雅娴察觉看热闹的人多了，这样下去有损自己的形象。她缓了缓，压下胸中怒火。
“二宝生，我告诉你，老老实实开你的破饭馆，老老实实给我养孩子。其他的别痴心妄想。再见!”讲完话挎着自己的香奈儿包包气呼呼开车离开了。
“我说宝生啊，你前妻咋这么厉害！这都离婚了，训你跟训孩子一样。”巧姑姐看不去了摇头叹息。
“是我说错话了，不怨她。”
“你呀，真是从小的好脾气，好的窝囊。”
被讲窝囊的人苦笑了一下要回饭馆。
“等等”，巧姑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傻小子，着急啥。我还有正经事问你呢。”这张巧姑虽然跟宇文宝生平辈，但年纪大太多又是看着他长大的。宇文宝生也拿她当个长辈看待，不敢怠慢。
“姐，什么事你说。”
“什么事，就是我上次说的相亲的事，你忘了？别跟我装糊涂啊！”
“额，我真一时没想起来。”
“本来呢，我以为你有复婚的念头，所以对待相亲不积极我也理解。但今天看你前妻对你的态度，还有人家的穿着打扮，还有开的那车。宝生，不是姐打击你，我看呀，你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别妄想了。”
“姐，我以后肯定不妄想复婚的事了。”
“那就好。姐也不是非要狠心给你的孩子找后妈。主要是你还年轻，再娶媳妇是早晚的事。这种事赶早不赶晚，大家年纪轻还能培养感情。真熬到四五十了，你说你一小老头，谁还看得上。就算找个同龄的小老太太，谁会跟你一心过日子，只能是瞎凑合。再运气不好碰到歹人就会讹你的钱。”
“姐，你说的是。我听你的，去相亲。”
“真的？”
“真的。”
“那太好了。准备啥时候见面？”
“时间地点让女方定吧，我都可以。”
“好好，我赶紧联系她。我知道你这饭馆周末生意好，咱呢也别耽搁挣钱，就下周吧。具体日子我跟我那个表侄女说好了再通知你。”
“多谢你了，巧姑姐。”
“甭客气，咱们是多少年的邻里街坊了，再说这姐也不能让你白叫。”
宇文宝生把巧姑姐送走，转念上了二楼。
来到孩子的房间。儿子在小心地规整妈妈给他买的玩具，女儿坐在桌子旁整理课本，看着不怎么开心。
“怎么了？”他挨着坐在床上问。
“没什么。”
女儿赖洋洋地回答，开始写寒假作业。
“妈妈让我们叫一个不认识的叔叔爸爸。”儿子放下玩具说道。
宇文宝生好像被雷击一般，半天没反应过来。
宇文溪察觉到房间里气氛的变化，她埋怨地瞅了一眼弟弟，再看向老爸。老爸脸色凝重一语不发，让她有些心疼。
“我们没有叫他，他才不是呢。”小丫头安慰似的说了一句，又低下头继续写作业。
“姐姐没叫，我也没叫。姐姐还跟妈妈吵了起来，吵的好凶。”宇文磊瞪着大眼睛郑重其事地讲。
“让你多嘴，快过来写作业。马上开学了，你还差老多呢。”
“可我说的是事实啊，我不想瞒着爸爸。”
宇文宝生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瓜，又转身看向自己闺女。
“你妈没打你吧。”
“没有。”
“以后别跟她吵架，多顺着点。”
“你真想让我们喊别人爸爸么？”宇文溪放下手中的笔，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老爸。
“喊人家叔叔就可以。”
“可你们离婚才多久，你不生气么？”
如果是刚离婚时听到这个消息，他也许会忍不住去质问前妻。但现在他也只是有些怅惋，仅此而已。
“我们已经离婚，她再结婚也没错。”
宇文宝生知道不管前妻如何嫌弃自己，他的内心从始至终并没有彻底放弃复婚的念头，但他现在已经可以控制自己再不去做任何努力了。就像在心脏里开了一个水龙头，抓不住的水就让它哗哗流走吧，总有一天流尽了也就彻底释然了。他强忍着，等着那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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