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遍寻奇药破奇术（七）

“是。”梅寒答得十分干脆，“我想离开玉壶春，且不受微尘之毒所制。不需要以折寿、淡忘过去为代价，换取自由。”

        玉壶仙人与梅寒四目相对，过了一会，玉壶仙人嘴角弯起，扬起淡淡的笑意。

        梅寒脸色一凛，他本能地对玉壶仙人的笑感到恐惧。

        “梅寒，我对你真的很失望。”玉壶仙人望着梅寒的双目，淡然道，仿佛刚才的轻笑只是梅寒的错觉，“我将四诀尽数传授给你，以盼有一天你能接替我。我给了你一次有一次的机会，甚至将两个孩子交托予你教管，可是你呢，想到的只是利用他们离开玉壶春。”

        “梅寒，玉壶春于你而言，究竟是什么呢？”玉壶仙人问。

        “你既已想要离开，那肯定不是家。”玉壶仙人说：“昭族从离开雪域那一天起，就没有家了，无论是过去居住的地方，还是现在玉壶春，都只不过是昭族的一个藏身地罢了。作为藏身地，他定然是不能被旁人发现的，为了保证还躲在藏身地的同族，离开的人必须放弃长生和过去的记忆，这有何不妥？”

        “你决定离开，就是选择了直面外界一切的困难和艰险，玉壶春不是你无路可去的后盾。这里有着数百的同胞，他们不该为你的自由而处于危险之中。梅寒，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没有既能长生又能享受自由的道理，二者，你只能选其一，活了这么久，我以为你该明白如此浅显的道理。”

        “道理我明白，却不代表我必须要这么做。”梅寒反驳道，“你想走就走，你的弟子亦是可以随时离开玉壶春，凭什么我就必须得困在这里，守着你所谓的玉壶春的规矩。”

        玉壶仙人垂首，轻轻一笑。

        梅寒毛骨悚然，面上仍是镇静如初。

        “云开本就不是玉壶春之人，善水从未离开过玉壶春半步，闻雪自离开之后就再未踏足过玉壶春，若你觉得我让重华出去便是坏了规矩。我无话可说，梅寒。”玉壶仙人的语气失望至极，他叹了一口气，道：“重华出生在玉壶春，我从小教养他，未曾踏出过玉壶春一步，我承认我有私心，想借此机会把重华放出去。重华太乖了，没有任何犹豫的回到了玉壶春。便是这点，梅寒，你就比不上他。”

        “叶闻霜离开玉壶春也有二十年了吧。”玉壶仙人冷不丁道。

        梅寒闻言，脸色骤然一沉。

        “想必你这些年也不好受，一边害怕她把你忘掉，一边担忧她容颜老去，岁寿将至。你清楚微尘药效因人而异，有的人服用微尘后，可以活五十多年，也有的只能活五年。”玉壶仙人道：“你怕你们不能长相厮守，所以不肯服用微尘，千方百计地想找到大祭司短杖，打开海门，离开玉壶春。”

        玉壶仙人上前了一步，走到梅寒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梅寒，你看着姜逸就没有想起什么？”

        “你什么意思？”

        玉壶仙人望向前方，双目放空：“你是活太久了，也不记得叶闻霜的模样了。”

        梅寒脑子闪过一个念头，他惊愕地睁着眼睛，看向玉壶仙人，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有把心中想说问出来。

        “梅寒，我一直很欣赏你的聪明，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的试探。重华将姜逸带回玉壶春的那一刻起，你就想起了八年前，姜明初曾带过一个相似的孩子前来玉壶春，你开始盯上他，怂恿燕归去试探他。燕归是个直性子，他从没怀疑过你的用意，他是真心相信你为了姜逸和程潇好，才告诫程潇和姜逸要

        尽早离开玉壶春。而你让燕归当着他们的面说玉壶春的旧事，不过是为了唤起姜逸的记忆。你怀疑他身份不同寻常，这才一次次地试探他，不惜两次引忆萤创设幻境。你当真以为你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你当真觉得你的猜测就不会错吗？”

        “梅寒，你太自信了。”

        “你想说什么？”梅寒面色不善。

        两人既然已经说道这份上了，在梅寒看来，也没必要继续装下去了。

        “你既然记得姜逸八年前的样子，你就没想起来，那会的他像谁吗？”

        玉壶仙人侧过头，恰好与看向他的梅寒目光相接，他冷眼看着梅寒变幻的脸色，最后定格为不可置信。玉壶仙人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姜明初那时抱着的孩子，与叶闻霜长得极像，不是吗？”玉壶仙人说罢，拂袖离去，留下梅寒一人站在原地。

        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他想起了八年前，姜明初怀抱里的幼童的模样，当时的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为何姜明初会带回一个昭族的孩子。姜明初与玉壶春的昭族向来没有任何的联系，他们一脉的孩子，也从未有过寄养在玉壶春的习惯，唯一的可能便是那原本就是玉壶春昭族族人的孩子。而在过去的数年间，离开玉壶春的唯有叶闻霜一人而已。

        梅寒痴恋叶闻霜数年，甚至在叶闻霜离开前，将毕生大部分的功力都赠给了叶闻霜，以护佑她平安无虞。叶闻霜也曾答应过他，会在外面等他，可结果，梅寒等到的只有背叛。那孩子母亲是谁，梅寒心知肚明。正是因为他心里明白，为了让自己不痛苦，他只能选择淡忘。

        以至于再次看到姜逸时，他竟也没想起来，想到的是，姜逸两次被带回玉壶春，定然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与昭族曾经的大祭司有关。

        一口血从喉咙涌出，梅寒半跪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在玉壶仙人离开后，他施加给梅寒的压制就已经解除了。然而，无论解除与否，对于梅寒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从被玉壶仙人发现的那一刻起，他的计划就失败了。

        他跪在银杏树下，仰望着闪耀着夺目的金黄色光芒的银杏叶，笑了。

        “好恨啊。”梅寒想，“漫长的岁寿，究竟给他带来了什么，背叛和永无止境的囚笼。”

        


　　(https://www.ddbqglxt.cc/chapter/68968856_16242123.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ddbqglxt.cc。顶点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ddbqgl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