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时亦
在锦州,能叫上名字的书院共有八座,除四座分布在一些县城之中外,其余四座皆在左宁府,而这八座书院又按照天地人分为三级,官府以此分配教育资金,助力学院发展。
青桐书院就地处锦州左宁府,紧邻淮水,上可通京都,下可至江南,除了地理位置优越之外,青桐书院也是锦州的读书圣地,青年才俊多如过江之鲫,与碧落书院并称为锦州两大读书上院,分为天极。
这天,天刚蒙蒙亮,从彭李县城边上就有一辆马车在晨光中驶出,由向阳山朝着左江府的方向而去。
车上有两个少年,约么十一二岁的样子,虽身上还有些稚气未脱,但坐在车上沉稳肃穆,恬静自然,虽不言语,但都有一股超出自身年龄的气度。
时亦半靠在车厢上,车内阴暗也不适宜看书,他就眯着眼闭目养神,时不时的从旁边的果盘里拿一颗葡萄塞进嘴里。
趁着拿葡萄的功夫,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在他对面的少年,少年有些瘦弱,虽衣着华贵,却难掩单薄,此时正低垂着眼,既没入睡也没发出声响,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有钱可真好。”躺在柔软的羊羔皮上,时亦感叹道:“这座位底下还放了冰?还是你家里想的周全,要是没有你这豪华的马车,等赶到左宁,我这一身骨头怕是也要废咯。”
少年,也就是宋元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家每月从我家得到的分红也不在少数,想做这样的马车还不简单,只是听说昨日你又与你堂哥起冲突了?”
时亦:“你说时润远?”他嗤笑一声:“他想找事,我总不至于怕了他。”
宋元摇了摇头:“以后能躲还是躲着一些吧,你俩是兄弟,彼此争斗总归是对名声有损。”
时亦想争辩,却也不得不说宋元说的有些道理,他张了张嘴,也只能把这口窝囊气咽下。
在景朝,读书除了才气之外,自身品格也是一项极重要的考核,在过去的历史上,就曾有过一名举子只因言语不当,就被废了功名,判了刑罚,并且还连累了当时的主考官,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时亦:“嗯,你放心,我自会注意分寸。”
穿书十二载,时亦除了在读书上表现出超凡天赋之外,言语做事一直规规矩矩,唯有在对于时润远,对于这个《破晓天光》的主角,时亦总有些难言的反感,他不知如何去形容,只觉得现在的时润远比书中描写的多了一股“邪气”。
按照《破晓天光》中的描述,时润远幼年丧母,少年丧父,童年既坎坷又艰辛,然而现在,时润远不仅母亲健在,而且童年幸福,反而是欺负过他的人一个个都没了好下场,不但爷奶早早离世,连时亦的父亲也摔断了一条腿,虽已早早分家,但若不是时亦看情况不对,开始事事与时润远作对,恐怕自己一家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想到这时亦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如今时润远已经十五岁,恐怕不日就要参加科举,到时他若考中,肯定会再想新的方法惹事,自己得想办法提前防备才是。
太阳渐渐升起,夏日的燥热逐渐在旷野之中蔓延,车厢内又出现了短暂的沉寂,唯有时亦的右手轻轻的点在桌子上,发出了一阵当当当的声响。
脑海中千百种想法一闪而过,时亦面上却是不显:“对了,这次休沐回去恐怕又要进行考核,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时亦所说的考核是青桐书院的分级考核,因为景朝文风盛行,一心科考之人数不胜数,上有四五十岁的中年,下有七八岁的稚童,所以不能单以年龄来区分所学知识多少,因此每年中必会进行两次分级考试,将掌握知识不同的人分开教育。
宋元:“上次能进竹院,已是凭着运气吊尾而入,不敢夸口,只能尽力而为吧。”
时亦:“倒也不用谦虚,上次进了,这又苦学半年,难道还能退步不成?”
宋元笑了一下,脸上的小表情却是志在必得:“不要打趣我,你现在还在菊院吧?今年若是能进竹院,请你去天客来吃一顿。”
“哈哈哈,好!”
两人在路上闲谈,说了近期所得又说了一些最近在看书上的疑惑,慢慢的也消磨了坐车的困顿。
“吁!”两人正聊着,武祥却突然停了车,不待两人开口,武祥就道:“公子,前面有人拦路想见公子。”
时亦皱眉,此时已接近正午,正是外面最热的时候,而且他们现在的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会有人在这里求见。
宋元拉开布帘朝外看了一眼,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正一脸焦急的站在前面。
“公子见谅。”看见宋元,那位老人就急忙走了过来,口齿焦急的说:“实是我家主人路上突发恶疾,头晕难忍,我本想快速驾车前往左宁,奈何一路颠簸,我家主人更是受不了了,不得已才拦了公子的马车。”
车上两人对视一眼。
时亦:“何事?”
宋元摇头:“不知,好像有人生病了,下去看看吧。”
两个少年从马车上下来,燥热的日头明晃晃的挂在天上,空气中的高温让两个刚刚还在舒适马车中的少年有些不适。
时亦朝前看去,只见一辆马车横在了几人前行的道路上,车边另有一小厮正焦急的朝着这边观望。
宋元:“事从权宜,老人家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老者连忙道谢:“我家主人可能是中暑了,奈何今天出发匆忙未准备充分,敢问小兄弟可有冰能借我一二,若能稍微减轻一些我主人的病痛,我也好快速赶去左宁求医!”
宋元:“这是小事,武祥,快取一些冰下来。”
武祥领命而去,一旁的时亦朝一边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你家主人既已中暑,怎能还在马车上?这里距左宁还有一两个时辰的路程,只用冰怎能撑到左宁?”
老者着急,连忙求问:“那这该如何是好!”
时亦沉吟片刻,快步走到老者的马车前,拉开车帘一看,车内另有一白发老人双眼紧闭,嘴角微微张合,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
时亦:“他这样多久了?”
旁边的小厮连忙回道:“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已经中暑两个小时还一直待在密不透风的马车上,能活着也是命大。时亦见状连忙朝着先前的小厮喊到:“快过来,帮着把人抬到阴凉的地方去。”
小厮连忙点头。
相比与老人的马车,时亦两人的车子要更宽敞,四周无树荫遮蔽,无法也只得上了两人的马车。
“老人家中暑半晌,此时应该注意休息,勉强赶路怕是到不了左宁身体就受不了了。”时亦上到马车上,俯身在老人身前问了几句话,老人虽眼皮沉重,但意识还在,能勉强回时亦两句,“弄些温水过来。”
“好!”小厮连忙应道。
“小公子,我家主人情况怎样?”先前的老者焦急的问道。
“现在还有意识,应该不算太严重,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也不敢轻易放松。”时亦把老人的外衣脱掉,又把里面的亵衣褪去大半,在颈窝腋下放了冰袋才放缓了动作。
日头渐渐偏移,车上的老人渐渐睁开了双眼,他定神看了看周围几人点头笑了笑,仿佛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
“老爷!”男人一醒,先前的老者就连忙激动的凑到近前,“老爷您可醒了,身体可好了一些?要不是遇到这两位少爷,老奴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幸亏老天保佑,让我们遇到这两位贵人!”
躺着的老人朝着老者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是仿佛没有力气讲话,他转过眼神定定的看了时亦和宋元半晌,像是想把两人记住,然后过了片刻又把眼睛闭了起来。
“小公子,这……”老者连忙看向时亦。
时亦上前把男人由侧卧变成平躺,见他呼吸平稳,脸上的潮红也褪去了大半,就道:“没什么大问题了,只是老人家身体难受,有些虚弱,还需赶快赶到左宁,请大夫看看才行。”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老者的仆从赶忙向时亦道谢,只是他看了看时亦两人的马车,又回头看了看自己那边的马车,言语一时之间有些凝住。
“便让你家主人躺在这个马车上吧,我和友人便借光叨扰一下贵府的马车。”宋元笑笑,十分大方的帮老者解了围。
老人面露感激,一本正经的朝两人拜下身子:“两位小公子宅心仁厚,我家乃是左宁府张家,此等大恩难以言表,等我家老爷身体康健,定将亲自去拜会两位恩人。”
“快快请起。”时亦两人连忙把老人扶起,“你家主人更需要照顾,快快上去看顾着吧。”
“好。”老人又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再次拜谢后方爬上了马车。
“好咯,做了好事之后,我们也要试试这燥热之苦了。”时亦伸手:“宋兄请。”
宋元亦伸手:“不不,刚刚时弟出力颇多,还是你先请。”
两人对视之后笑了起来,倒是一旁的武祥看着自家少爷与友人之间的互动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然后跨上马车,晃晃悠悠的慢慢前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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