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2章
“姑姑？”凤宛喊了声，走过去帮忙。“我来捡。”
凤芙珍再起身时，面色已恢复如常，低声问，“济北王妃进京了？”
“是。我今晚在金明寺外见过她。”
凤芙珍哦了一声。她将卫小山的伤口包扎好，嘱咐他。“你的伤口不深，并无大碍，但也要注意伤口不要碰水，这段日子不要再使力与人动手。”
卫小山答应不迭，卫翎也道了谢。他敏感地察觉凤芙珍脸色异常，心中有些猜测，但他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与凤宛对视一眼，却没多问什么。
白朴率先起身，“时候不早了，不如今晚就先散了。我要去查一查近日进城的江湖高手，尤其是使软剑的。”
艄公也站了起来，道：“是要查一查水路，别让这些家伙从咱们眼皮底下闯进城来，那可真他娘的憋屈死了。”
京城四门便是官路，而艄公口中的水路实则便是暗道。大梁京城不小，明沟暗渠无数，进城的路除去四座城门，其他隐秘的暗路便掌握在江湖帮派手中。
二人说话往外走，柳二郎挠挠头，“你们俩这就走了？尸体怎么办？”
艄公笑了笑，“你甭管了，虎姑婆自会处理。”说完他又看卫翎，“一起走吧？”
卫翎有些恋恋不舍，他还有一肚子话要对凤宛说，可此时实在也不便多言。
他也起身，“我跟二位前辈一齐出去，不过，这里会不会……毕竟杀手知道了姑姑和凤宛都在鬼市。”
白朴安慰道：“你放心，鬼市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刚才没人管，是因为你们都从外面来，柴大娘这包子铺可不是‘外人’。”
卫翎这才放心，回头对凤宛道：“那……你先安心住在此地，我回头再来看你。”
凤宛没吱声，凤芙珍轻轻推她，“宛儿去送送他们。”
凤宛跟着几人出来，白朴和艄公在前，卫翎略缓脚步靠近凤宛，压低声音。
“我追查许故的来历遇到瓶颈，既然此路不通，我想换个路子，去查查太子身边的人。”
凤宛点头，澄净的目光看着卫翎，“你真的要查这件事么？也许会很危险。”
卫翎微微一笑，并未说话，可神情分明是说，你怎么还是问这个，你是可以信我的。
凤宛心中一软，不由自主有些眼酸。她扭过脸去，片刻让自己镇定下来。“如此，多谢你了。我若是你方便，就请来与我一见。我心里有些疑惑未解，想请你帮忙想想。”
卫翎喜上眉梢，“方便，方便。我去哪里见你。”
凤宛想了想，“明日日落时分，咱们未名湖畔桥头相见。”
卫翎还要再说，前方艄公已经不耐烦，“喂！小子，你黏黏糊糊还有完没完。”
白朴回头看了一眼，并不着急，摇着折扇带着几分笑，“良宵美景，才子佳人。老艄，你可真是煞风景。”
艄公嘟囔着，“人家要跟他退亲呢。”
卫小山正不远不近地跟在卫翎身旁，闻言“呸”了一声，对卫翎道：“他这张嘴比我还烦人，专会戳人心窝子。”
卫翎不以为意，笑嘻嘻对凤宛嘱咐。“宛宛，你快回去好生歇着吧。”说完一溜烟追前面的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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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宛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深处，不经意的嘴角就翘了起来。好半天，她没动，身后有人喊她，“哎！那谁，别看了，他们都走没影了，我娘让我喊你回来。”
包子铺门口站着柴小禾，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她。凤宛依言回转，柴大娘关了门。
凤宛走到母女二人身前，盈盈一拜，“柴大娘，柴姑娘，今晚多谢你们施以援手，也多谢你们救了我姑姑。”
柴大娘忙上前拉起她，笑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你可千万别多礼，凤大夫曾经救过柴丫她爹的命。我们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一番客气，柴大娘指着尸体：“我先去处理了这块烂肉，你们早些歇着。”
凤宛看着她轻飘飘的夹起尸体，出了后院的门，带着好奇，“柴姑娘，大娘要把尸体送去哪里？”
柴丫今晚的目光就没离开凤宛身上。听她问，撇了撇嘴，“沿着门口这条街往里面走，走到头就是山坡，那块有池塘，听说还有野猪，总能处理干净。”
凤宛笑了下，“那你对小山说要包包子。”
柴丫哼了一声，“那个烦人精，吓唬他的。”她看凤宛笑盈盈的，便带了几分好奇。“你不怕么？卫小山顶顶爱吹牛说自己胆子大，听了我的话都恶心了一下。”
凤宛笑道：“其实还是有些怕的，但后来想你一定是吓唬他。”
柴丫眨了眨眼睛，“你咋知道？”
“你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会吃人肉包子。”凤宛含笑看着她。
这姑娘虽然长得瘦巴巴，身上却有种生气勃勃的意味，好像刚冒出的嫩芽，让人期待茁壮之日会怎样惊艳了春光。
柴丫听凤宛夸自己，脸上就有些红，对她说话的口气也柔和了几分。“你别叫我柴姑娘，怪别扭的，我大名叫柴小禾。你说，卫小山又胆小、又碎嘴，去刑部看那个许故的尸体，他都不想往前靠，卫大哥为啥要让他当跟班的。”
“他很忠诚。他们主仆从小一起长大的，名为主仆，实在比兄弟还要亲近些。”
“哦！”柴丫翻了翻眼睛，“你这样说来倒也是，他今晚还受伤了。”
两个人嘀嘀咕咕说着卫家主仆。不知不觉亲近了几分。
柴丫初见凤宛，也没有多好看，起码比她想象之中，能让卫大哥朝思暮想放不下的女子要差那么一丢丢。等聊了几句，她才发觉，凤宛似乎天生有一种让人想亲近的力量，她笑盈盈看着你的时候，声音柔和的跟你说话的时候，甚至是在反驳你的时候，都让人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这就是名门闺秀的风范么？柴丫十几年都跟着一群粗线条的江湖中人，第一次遇到春风雨露般的卫翎和凤宛，心中生出倾慕和向往，好像这两人说什么话都让她着迷。
她挤在凤宛身旁问东问西，直到柴大娘回来，帮凤宛烧一大锅热水梳洗，喊着让人家姑侄好好歇着，她才恋恋不舍出了房门。
凤宛简单擦洗一番，换了凤芙珍的衣物，对姑姑笑道：“我只有个弟弟，如今又多了个妹妹，柴姑娘爽利，让人喜欢。”
凤芙珍也笑了下，却有些勉强。她将被褥铺好，等凤宛钻进被窝，吹熄了灯，低低的声音中带着伤心，“小宣到底没能营救出来。是宁远侯夫人进宫去求了太后，才恩旨赦免凤家女眷，男丁，太后就不便开口了。”
凤宛轻声细语说着计划：“我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如今有了帮手，绝不会让父亲和小宣平白受牢狱之灾。等我找到证据就去敲登闻鼓，将这事在去陛下面前分说分说。”
凤芙珍揽住凤宛的肩头，“宛儿，你很勇敢，但会很艰难。这些天我反复想这件事，真的是黑幕重重。对手一定有很强大的力量，又或许位高权重，只靠着我们两个女子，真的会很难。”
凤宛感受到凤芙珍在微微发抖，“姑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怕困难，事以至此，我甚至不怕死，我只要真相，咱们凤家人可以死，不能屈死。”
凤芙珍沉默着，水亮的月光透过窗纸照在她莹润的脸上，满面都是哀伤。
“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后悔，出事那会儿，白朴和艄公两位都劝我，他们有法子悄悄从牢房中带走哥哥和小宣，从此咱们一家可以浪迹天涯，安度一生。可我拒绝了他们。”
凤芙珍带着些哽咽。“我有时候独自一人想这件事，真的后悔，或许我不该拒绝他们，若是按着他们的办法，说不定此事咱们一家已经团聚了。”
凤宛顿了顿，“不，姑姑，我们不该偷偷离开，咱们凤家没做错事，为什么要像老鼠一样偷偷活着。”
凤芙珍在黑暗中痛苦地闭上眼，这段日子她无比焦灼，可对外她只能硬撑着精神忍耐。
选择太难，若决定的是自己的生死，那或许要简单得多。可她的选择决定着家族的生死，兄长、小宣的生死。焦虑几乎把她熬干了。她心里始终在纠结——偷生苟活，赌命相搏，到底要怎样选？
“宛儿，对？错？很重要么？难道不是活着更重要？”
凤宛轻轻把头靠近姑姑，声音轻而坚定。“姑姑，对错很重要。比活着更重要。我这样想，我相信，父亲和小宣也一定是这样想。”
凤芙珍瞬间落泪。“宛儿，谢谢你这么说。”
“姑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线索？”
凤芙珍抬手抹去泪水，“我并不知道什么线索，但你刚才提到济北王妃，我想跟你说一段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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