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疑心与背影
济北王妃吃了块鱼,慢悠悠道:“他是隋芯的侄子,前两年投奔他姑姑而来。你父王考教过,说本事还不错,就安排在王府做了侍卫。”
“哦!”慕容喆转了转眼珠,“我记得隋姑姑是宫里面出来的,自小在京城长大,想来隋英也是京城出生了?”
“一个侍卫罢了,我没问过。”济北王妃略不自然地喝了一勺芙蓉羹。慕容喆的话题始终在隋英身上打转,她心里就有些慌,一不留神,象牙筷子落了地。
一旁布菜的侍女忙过来,手脚麻利地捡起,又换了新的上来,慕容喆目光一转,落在侍女脸上,奇怪地问:“今日怎么不是隋姑姑服侍您?”
王妃静了片刻,把手中的调羹放下,背挺得笔直,脸上带着寒气。“她身上不适,本宫让回去歇着了。这琳园也不是只有隋芯一个可用。”话中便有了冷意,打量着慕容喆,”阿喆,你今日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话要说,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这几句便有些使气了,慕容喆自然不敢说自己在质疑,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哪有什么话,我不过是瞧见了就问问罢了。母妃,您吃鱼。”
“不吃了,吃饱了。”济北王妃沉下脸,干脆拉下脸,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本宫冒着生命危险千里迢迢回京求救,什么风言风语都不怕,什么临阵脱逃、不跟王爷同生共死,那些爱嚼舌根的老头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可你是我亲生的,怎么敢对我如此说话?”
她眼圈一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欲落不落,更显的悲伤不能自持。
“这是从何说起。”慕容喆连忙起身请罪,“母妃,我是关心您才多问了几句。绝对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您身边侍女丢了,隋姑姑又不舒服,不如我调几个人过来给您用?”
他扭手扭脚地打躬作揖,好话说尽,好半天济北王妃按了按眼角,哽咽着道:“本宫这边不缺人手。你的人就留着好好给你用,你父王还不知会怎样,若是真有万一,慕容家以后就指望你了。”
话已至此,慕容喆只好把满腹怀疑硬咽了下去。又哄着王妃重新上桌,母子俩各怀心事吃了几口,草草散场。
慕容喆告辞出来,回到自己书房,铁牛立刻跟了进来。
“如何?”慕容沉着脸问。
“世子,属下查过了,隋姑姑不知何故惹怒王妃,被王妃失手打破了头,所以才没露面?”
“什么?”慕容喆下巴都惊掉了。凤宛轻飘飘一句话,让他忽然生了疑心,可即便生疑,他也从未想过自己娴静雍容的母亲,会亲自动手,打破贴身嬷嬷的头。
“还有失踪的侍女也有些奇怪。”铁牛继续说,“据说跟了王妃十几年,昨晚无声无息人就不见了。王妃又不许声张。”
慕容喆眉头紧锁,沉思片刻,“还有什么不对劲?”
“还有,属下在王妃院子前后转了几圈,院中至少有四五个一等高手!”
“许是父王派给母妃的?幽州来此路途艰难,母妃以身涉险,父王自然要把好手派给她。”铁牛点了点头,过了会又摇摇头。慕容喆有些发急,“你这是什么意思?”
铁牛犹豫再三,闷声闷气地说:“铁牛有句话,一直在心里打转,要是说的不合适,世子别降罪。”
慕容喆走到他面前,踮起脚拍了拍他的宽厚的肩膀。这些年铁牛忠心耿耿地陪伴和守护,让他在京城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你一定要跟我实说,绝无怪罪?”
“世子,铁牛十四岁跟了王爷,在他身边服侍二十多年,还是后来王爷不放心您一个人在京城,才把我放在您身旁。”
慕容喆也有些动情:“父王对我说,你是可靠的人。”
铁牛有些腼腆地笑了下,又皱起眉,“以我对王爷的了解,王爷为人有担当,可不是那种让自己妻子以身犯险,硬闯敌军包围的人。”
慕容喆听着他的话,一言不发地坐在宽大的黑漆檀木椅上。他有疑虑、也有怀疑,可怀疑自己的母亲,这些话不知能与谁说。
过了会,他声音极轻地吩咐道:“你去跟管家说,想法子,把母亲院子里服伺的人重新理一理,替换几个眼明心亮的人进去。但不要惊了她从幽州带来的人。我要知道她回京后整日都在忙些什么,最好能打听出他们从幽州出来时可有什么异常?”
“是。”铁牛答应着。
“还有。”慕容喆目光沉沉,微胖的脸上阴云密布,“其给我盯住那个隋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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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日,凤宛获准探视父亲和弟弟。
凤家的案子审得极为缓慢,刑部尚书冯庸得了首辅大人的指点,采取一个拖字诀,也不定罪、也不审决。每日提审两三个当日参与斗殴的书院学子问话。
涉案的学子足有百人,挨个问得几个月。故此凤院长关进大牢半个月,总共只上了一回堂,问了七八句话。因“拖”得太过明显,有官员上本,指责冯庸尸位素餐、办事不力。
冯尚书跪在大殿上陈情,说案情重大,必须慎重行事,把这件事压在自己手中,所幸宁远侯离京带走了朝中一半的武将,故此急着给凤成周定罪的压力无形之中,小了不少。
这两日,锦绣胡同也被牢牢盯住了。一番明察暗访,得知此间主人叫东初,是个屡试不第的酸秀才。据说早年丧妻、无儿无女、家有薄财,不事生产,整日只读书写字作画、把自己过的十分逍遥自在。
在此期间,东初家一切如常。该吃饭吃饭、该采买采买,但并无人再次登门。至于家中借住的亲戚是个白胡子老头。往日,老头喜欢坐在巷子口晒太阳,大概这两天秋风冷,老头就没出来。每日午饭过后,透过半开的门板,能看到院中有个须发皆白的背影,坐在摇椅上摇啊摇。
只是苦了白朴那些子侄弟子,锦绣胡同里失去踪迹的穷秀才好似人间蒸发,一直没再现身。他们明察暗访,把酒肆、茶楼、小店、卖菜卖米的小商小贩问了一遍,始终没有进展。
如今京城街面上好多穷秀才都莫名其妙的被人拍了下肩膀,回头一看,却是认错了人。宋御史堂堂四品,出入有轿子,此番隐藏行迹做的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所幸,唯一有收获的居然是玩火药的死鬼。卫川使了些手段,刑部把这案子直接落在了六爷身上。六爷带着衙门里的兄弟,把京城几乎筛了一遍,功夫不负苦心人,城东帽儿胡同“里正”向六爷举报,画影图上的人就在帽儿胡同租了一处小院儿。
此时,距大行皇帝小祭之日只剩下五日了。
是夜,卫翎与凤宛等人赶到帽儿胡同时,卫川和六爷带着人手,已安静地将两条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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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没有星星,几朵乌云挡住了月亮。冷硬的风呜呜作响,让卫翎心中生出几分忐忑。这样的天气、这样人口密集的窄巷、若真的黑火炸开,后果不堪设想。
卫川背着手,笔直地站在胡同口,好像一杆随时要掷出去的长矛。他左边是六爷,右面留八字胡的此地里正。
卫翎往前挤了挤,问:“人手可够么?”
卫川扯了下嘴角,淡淡一笑,显得颇为自信,没说话。
凤宛则显得担忧,“可通知了水龙队?万一……这地方的房子太密了。”
“放心,水龙队就在后面等着,以备不测。”六爷凑近,哑着嗓子答到。这几日他风吹日晒,十分辛苦,此时眼见就有结果,觉得满心雀跃。只要能找出黑火,辛苦也没白费。
卫翎依旧不放心,扒拉一下卫川。“川大爷,你的人一定要动作快,不能给对方任何反击的机会,绝对不能让火药炸响……其实我们应该疏散周围百姓,可是如此一来,就会打草惊蛇。”
他由自说个不停,远处忽然传来打更的声音。
梆、梆、梆。
“三更了!”卫川耳朵一动,轻快地说道,然后猛然向前挥出右手。“上!”
在他身后一箭之地的阴影中,二十几个身穿黑衣的精悍青年,如同离弦的箭,安静而迅速地向帽儿胡同深处一户人家射去。
越是无声,越是让人震撼。
里正和六爷有些张口结舌地看着,卫小山站在后面,轻轻“哇”了一声,眼里露出羡慕之色。卫翎悄悄凑在凤宛耳边,“这些人定是我父亲训练出来的暗卫,果然不同凡响。唉!我现在有点后悔在他出征前惹着他了,要是父亲把这些人留给我……”
“你?”卫川哼了一声,回头瞥他,“你别往前凑,在这等消息。卫小山,看好他,若是他出了事……”
“就扒了我的皮。”卫小山哼唧一声,撇撇嘴,从卫翎身后转了个圈,挡在他身前。
卫川瞪了一眼这对主仆,心说,可真是如出一辙地不着调。他迅速转身离去,也翻墙跃入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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