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半天云
草原深处,图林海旁,微微起伏的草地一望无际,青草虽已泛绿,但仍以枯黄色为主。天空中下着小雨,掉进图林海掀起阵阵涟漪。半天云静静的站在湖边,任凭雨水淋在身上,他一边望着微微泛波的湖水,一边回味着帐篷中年青女孩的芬芳,感到十分满足。半天云是巨风帮的帮主,他身材高大,长相威严,四十余岁正值当打的年纪,草原戈壁的大风在他脸上刻满岁月的痕迹,十余年的劫掠生涯在他身上划满疤痕,数十次出生入死的经历让他豪情万丈,此刻他正在独自品味胜利的喜悦。每次击退强敌或干成大买卖后,他都会找个离人远点的地方静静,品味那种发自内心散向四肢八脉的慵懒感和满足感。
湖滨一里外扎着数十顶帐篷,巨风帮的兄弟正在纵情狂欢,他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年轻的女孩怀抱琵琶强装欢笑别扭的在他们身前扭来扭去, 引发出阵阵狂笑。
巨风帮刚干成一宗大买卖。
为了安抚漠北克烈汗,朝廷派出特使带领金银财宝和数十个年轻女孩出使漠北,巨风帮在半路上突然杀出,全歼朝廷特使的车队,夺得黄金一万两,白银二十万两,绸缎一万匹,女孩五十个。这单买卖相当于巨风帮五年所得,巨风帮的兄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此刻他们正在兴奋的举行庆祝活动。
半天云高举双手使劲的扭扭腰,大战刚结束不久,半天云感觉有点乏力,需要放松放松筋肉。
龙卷风绕开狂欢的帮众走到半天云身边,递过一只小羊腿:“大哥,你饿了吧,吃点肉补充身体。”
龙卷风是半天云的副手,四十余岁的年纪,身材略瘦略矮,他已跟随半天云出生入死十余年,此刻看起来略显疲惫。
半天云接过羊腿,一口撕下一大块肉,边咬边说:“兄弟,巨风帮成立十二年了,从来没做过如此大的买卖。你看起来比较疲惫,要注意保养身体。”
龙卷风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能和你比,自从上次被胡人砍中腰部后,我的身体差了许多。今天的买卖非常大,我从来没见过么多的钱,有了这笔钱我们可以回香积堡,拿出几万两银子赔偿乌木堡,相信牧堡主不会为难我们。”
“牧堡主本来就无意为难我们,少堡主受命前来寻找我们,可他时不时弯弓射雕,生怕我们不知道他来了。”
“如果能安抚好乌木堡,牧堡主就有台阶下了。”
两人说到此处大笑起来。巨风帮离开香积堡已有三四个月,大家一路上以帐篷当家,几乎没有好好睡觉,是时候返回老巢休整了。
龙卷风突然问道:“大哥,以后什么打算?”
半天云笑道:“我们先回乌木堡休整一段时间,然后再出来干几宗大买卖。”
龙卷风叹息道:“难道我们一辈子都要做强盗不成,现在我们正值当打之年,能够忍受马背上的颠簸,我们老了怎么办?”
“老了找个地方置几百亩地做个快乐财主。”
“大哥,巨风帮这十余年来发展很快,兄弟们也算是品尝过快活日子,我们总会老去,可我们现在连个儿子都没有,变老后恐怕守不住自己的万贯家财。”
半天云不说话了,他一直为没有后代感到苦恼,亦为兄弟们的出路感到苦恼,巨风帮居无住所,基本不具备娶妻生子的条件。五年前,巨风帮在劫掠一个牧人部落时被努儿汗的一万大军团团包围,众位兄弟虽拼死作战但仍旧损失惨重,关键时刻黑水堡堡主牧水长带领一千骑士从胡人背后杀出,救出了巨风帮的众位兄弟。牧水长邀请巨风帮在香积堡居住,巨风帮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固定地盘,香积堡拥有方圆百里的天然草场,巨风帮的兄弟不知道如何放牧,是以仍旧四处劫掠,然后向百里外的乌木堡采购生活物资。香积堡的位置很偏避,几乎没有女人,巨风帮虽然从胡人那儿抢了不少女人,但数量毕竟有限且逃走不少,大部分兄弟只能打光棍,以鲜血挣来的钱被浪费在花天酒地的生活中。如果不能及时成家,兄弟们就不会存钱,未来将老无所依。
四个月前,巨风帮与乌木堡发生冲突,半天云忍无可忍之下率众突然袭击乌木堡,为了躲避黑水堡的惩罚,巨风帮只好放弃香积堡,继续以前流离失所的日子。想到兄弟们跟随自己十余年尚居无定所,半天云非常难过。
想到此处,半天云拍拍龙卷风的肩膀说:“兄弟,不论牧堡主如何责罚我们,我们一定要返回香积堡,这五十余名少女中你如有看得上眼的先挑一个,其他的分给入帮年限较长的兄弟,兄弟们该成家了。”
龙卷风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瞒大哥,我已经有相好的,是榆林城昌盛货行邓老板的女儿,那丫头愿意跟我到香积堡过苦日子。”
半天云笑道:“你挺能的,改日我亲自带领众们兄弟为你迎亲。”
“大哥也该找个对象了。”
半天云没有作声,龙卷风突然问道:“怎么,又想起天香小姐了,天香小姐的丈夫已经死了,你可以向老堡主提亲。”
半天云不安的说:“还不知道天宏如何处理我们呢,也不知道天青对我是否有意,此事以后再提。”
半天云说完后大步向帐篷区走去,龙卷风看着他的背影感慨不已。他与半天云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拜在云州刀王彭远中门下学艺,当时胡人年年在秋高马肥时南下劫掠,半天云与他组建巨风帮保护家乡百姓,曾数次歼灭胡人的小分队。云州都督谢劲夫无力抵抗胡人,反诬陷巨风帮是劫匪,欲派军队剿灭巨风帮,巨风帮在当地深得人心,甚至得到官府内正义之士的支持。得知谢劲夫的阴谋后,半天云立即带领巨风帮出逃,从此过上居无定所的劫掠生活。
回到帐篷区后,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迎上半天云,汉子年约三十多岁,身材比半天云要高一截,粗一圈,汉子伸出蒲扇似的双手拉住半天云的双手:“大哥,你刚才去哪了,我正要找你喝酒呢。”
半天云欣慰的看着汉子,汉子是巨风帮第一战将狂战,狂战善使一根狼牙棒,双臂拥有无穷的力气。特使的护卫统领张天弓自小研习少林伏魔棍法与易筯经,江湖人称立地金刚,与李灵风、陆空山合称为少林三大俗家弟子。张天弓在遇袭后立即带领手下发动反击,手执大棍砸翻了七个巨风帮的兄弟,狂战见见张天弓势不可挡,奋勇上前挡住了张天弓,两人棍对棍硬拼了十余记,最终狂战略胜一筹,砸飞了张天弓的大棍,将张天弓砸成一团肉酱。其他护卫受此影响士气大挫,被杀得夺路而逃,巨风帮赢得了最终胜利。
“兄弟,你少喝点,呆会在这些女孩中挑一个做媳妇,将来给你生个胖儿子。”
“大哥,我不想娶老婆,我喜欢跟着你杀人放火。”
半天云皱了皱眉头:“你真是个天生的土匪,拿你没办法。”
说完后两人一饮而尽,半天云拍拍狂战的肩。
肖小雷与王小书走过来,两人身材精瘦,看起来精明强干,肖小雷的外号是微风刺客,王小书的外号是细雨书生,两人合称微风细雨,杀起人来却一点都不含糊,简直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所过之处尸体躺下一堆。
肖小雷神情严肃的说:“大哥,探子来报,东北七十里外发现胡人的骑兵。”
半天云惊问:“有多少人马。”
“大约一百多人。”
半天云松了口气:“一百多人而已,一千多人才值得我担心。”
龙卷风跟了过来,听到肖小雷的情报后急忙说:“大哥,千万不可大意,一百人后面可能藏着千军万马,胡人来去如风,他们的大部队很快可以赶过来。”
王小书笑道:“二哥请放心,克烈汗现在北边一千里之外,驻守在那里的探子回报目前克烈汗没有召集其他部落,短期内不会有大规模行动。”
“克烈汗与朝廷议和后已经十余年没有南下,为了防止朝廷袭击,他们一直在边关五百里以外的地方活动,这百余人应该只是个小分队,特使被袭击的消息尚未传出,克烈汗的行动没那么快。我不担心克烈汗,我担心铁骑帮,我们去年袭击了铁骑帮分舵,铁骑帮不会罢休。”半天云沉吟着说
“管他是谁,一百余人不够我们塞牙缝。”狂战大大咧咧的说。
“如果那一百多人是燕云神骑会比较麻烦,听说连天机教的玄衣死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龙卷风小心翼翼的说。
半天云想了一会儿:“二弟说得有道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们输不起,万事都得小心,立即通知所有头领开会讨论。”
巨风帮十二位头领很快在半天云的帐篷中集合。雷霆战将雷一击非常不开心,他被狂战从酒坛旁拧起,雷一击是半天云手下第二战将,他甚至连龙卷风都不怕,但不敢不服狂战。走进帐篷后,雷一击不开心的问道:“大哥,兄弟们正在乐子上呢,你有什么吩咐?”
狂战捶了他一下:“大哥召集会议自然有重要事情,你给我闭嘴。”
半天云待人员到齐后简要介绍了情况,帐篷内马上砸开了锅。
狂战首先发言,提议由他带领一百兄弟主动出击,雷一击急忙附和。
一个叫战三江的百人队长表示反对:“兄弟们劫掠为生,不能打无准备之战,在摸清对手来历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动。”
龙卷风立即响应:“三江的说法有道理,如果对方是燕云神骑,巨风帮将面临灭顶之灾,我建议立即转移避敌风头。”
狂战急了:“二哥,你总喜欢做缩头乌龟,我真受不了你。”
龙卷风喝道:“有勇无谋的家伙,若非我谨小慎微,你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
两人吵了起来,半天云皱皱眉头,这帮兄弟连好好说话都不会。
吵了半天后,半天云高举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各位兄弟,大家的建议都很有道理。我们首先要搞清楚一个问题,我们来到此处的目的是什么?是消灭努儿汗或铁骑帮吗?不是,我们消灭不了他们,我们也不想消灭他们,我们的目的是赚钱,现在钱已经在我们手上,我们的目的就是守住这笔钱。”
龙卷风佩服的点点头,这些话他曾经说过,但从半天云嘴中说出特别让人服气。
半天云接着说:“我能理解狂战的一击杀敌心切,但杀敌不是我们的目标,杀死那一百多人能让我们多赚几万两银子吗?如果不能赚钱我们为什么要杀人?小雷、小书,你们派人盯住那一百余人,天色已暗,我们今天在此宿营,明天立即出发,回到香积堡后大家再好好休息。”
众人散去后,半天云揉揉头,这几个月他日夕担惊受怕,此时决定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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