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在昭宁宫用过午膳以后,江逾燃并未再多留。容月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跟男子私下相处这么久已经足够,再久一点,那谣言传的大概就不是他们之间有默契,而是她不检点了吧。
江逾燃虽存心报复,但也不想让容月背负这莫须有的骂名。
只是他毕竟是外男,长此以往下去,他不想看到的东西迟早会出现。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找一个能名正言顺跟在她身后的由头。
江逾燃走后,容月终于睡了这几日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
直至夜幕降临月上梢头她才悠悠转醒,云乐见她醒了赶忙道:“殿下白日里睡了这么久,晚上可是甭想再睡了。”
先前因容月在睡觉,所以此刻寝殿内并未掌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云乐知道容月的习惯,猜她应当不想用膳,因此也未提掌灯的事。
容月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一丝宠溺道:“你啊,真是大胆,竟敢训斥本宫了。”
云乐闻言跪在地上,“奴婢知错了。”
容月看着她一时无言,她知道在整个皇宫里,也只有云乐算得上是她真正的体己人。除了云乐,没有人在意她容月究竟是什么想法。
就在此时,窗外树影晃动,一道阴影遮住了映照在容月脸上的月光,但很快便消失了。
容月装作活动脖子的样子,趁机看了一眼窗外,却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她抿唇一笑,伸手摸了一把云乐的头,“罢了,以后别总动不动就下跪,叫人看了真以为本宫欺负你。”
云乐弯弯眼睛笑道:“殿下是世上最好的人了,怎么会欺负奴婢呢?”
容月摆摆手:“去去去,这么晚了不睡觉,打扰本宫作甚。”
云乐起身,“奴婢告退。”
云乐走后,容月这才腾出时间来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江逾燃的心思她已经略知一二,至于为何这么做,她也有了猜测。
想来这重生的好事并不只是落在她一个人的头上。
前世他至死都不知道她已经将他的父母安置妥当,今生会有这样的行为也很正常。
只有一点值得深思,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所谓杀人偿命,他江家的几条人命的确需要有人血债血偿。
她的确欠他一条命,既然他要,那给他就是。
不管他要杀谁,亦或是再要些别的什么,她都会帮他一一达成。
反正她的父皇和皇叔,一个目光短浅,一个阴狠毒辣,都不是做皇帝的好料子。
反观平阳王江启,能文能武,又有一颗慈爱之心,让这样的人做皇帝,相信也是百姓之福。
想通了这些,容月只觉得松了一口气,眼前的迷雾终于消散,她看见了迷雾中藏着的那一把刀,和握着刀的,她的挚爱。
容月觉得,自己是应当难受的,可她除了胸口憋闷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反应。甚至,她觉得有些畅快。
江逾燃不愧是血性男儿,不愧是她容月看中的男人。
下个月十二,便是她父皇的生辰,是圣诞日。因着是整数寿辰,还会大赦天下,免税三年。
以她父皇的性格,现在没有拿到的钱,过一段时间总会以其他手段再拿回来。
前世,她父皇在御花园设宴款待前朝后宫,共庆圣诞。席间,李丞相开口求了恩典为容恪和李长熙赐婚。她父皇本是不愿意的,但在看到李长熙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面庞后,终是点头答应,婚期则定在了年底。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最好的让皇上赐婚的时机仍然在圣诞日当天。容恪究竟会作出怎样的抉择,她拭目以待。
容月起身为自己去倒了杯水,等了半天,窗外的人也没一点动静,看来是时候给他们一点机会了。
皎洁的明月自窗外挥洒而下,容月一身白色寝衣,白润如玉的肌肤在月色的映照下透着诱人的光。她手里握着茶杯,小口啜饮着温水。
横廊木柩上,江逾燃面无表情的盯着那纤瘦的身影。
身旁,薛仁礼看着他目不转睛的样子,忍不住小声道:“世子,眼珠子要掉了。”
江逾燃不动声色扫了他一眼,轻声道:“你说,她在想什么?”
薛仁礼:“公主殿下在想什么属下不知道,属下只知道世子你在这里蹲了两个时辰了。”
江逾燃沉声:“你想表达什么?”
薛仁礼道:“世子你要是看上了公主殿下就去找王爷说,让王爷找皇上赐婚啊,在这里做梁上客,实非君子所为。”
江逾燃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薛仁礼:“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君子?在北境,数你桃花多。”
薛仁礼双手抱拳:“世子你可饶了我吧,属下那是被你所累,那些姑娘是看我的吗?不都是觉着你不好接近,所以来找我帮忙的吗?”
容月喝完了茶,当即手指一松,茶杯应声落地四分五裂。
瓷器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分外明显,云乐的声音自外间传来,“殿下?”
容月:“没事,摔了个茶杯,明日再来收拾吧,本宫睡了。”
云乐不疑有他,翻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云乐已经睡着后,容月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她面色沉静,声音淡淡道:“谁给你的胆子夜探昭宁宫?还不给本宫滚过来?”
江逾燃薛仁礼二人对视一眼,双双从横梁上落下。
二人的身手不凡,落地时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容月在看到江逾燃和薛仁礼后并未表现出多大的惊讶,只侧身让出位置示意他们进来说话。
江逾燃上前一步翻身进了寝殿,而后回身便把窗户关上了,并道:“你在外面候着。”
薛仁礼翻了个白眼,“世子,属下是您的近身侍卫,不是看门的。”
江逾燃道:“所以让你看窗户。”
听着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薛仁礼再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而后重新飞身上梁,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屋内,容月已经挪步回了桌边,她看着江逾燃道:“世子还有做梁上君子的癖好?”
江逾燃叹了口气,回身跪在容月身前,岂料这一跪,竟正好跪在了茶杯的碎片上。
他倒抽一口冷气,却未起身,“殿下,微臣想你想的紧。”
容月看着他,目光里有着极其明显的冷意。江逾燃被她看得一顿,正要解释,就听见容月道:“世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吗?”
江逾燃:“没有。”
容月点点头,随后眼也不眨地把脚放在了一块碎片上,而后重重落下。
刺痛登时自脚心传来,容月却面不改色,“那本宫便陪着你。”
江逾燃立刻把容月的脚拿起来放在了自己怀里,凭借着极佳的视力,他看到了那已经刺入脚心的瓷片。
他眉头紧蹙,小心翼翼拔出瓷片,而后取出随身带的金疮药倒在伤处。
“殿下有伤害自己的癖好?”明显讽刺的话音里带着几分江逾燃自己都没发觉的心疼。
容月:“还记得白日里本宫怎么说的吗?”
江逾燃撕下黑色衣袍的一块,仔细将容月的脚包了个严实。
“殿下说微臣是殿下的体己人,留微臣用膳,质疑微臣没处吃饭的真实原因,骂了微臣放肆,还说谣言不是谣言。”
容月点头,“你记得倒牢实。”
江逾燃看着容月,眼底暗潮涌动,“殿下,你是故意的吗?”
容月:“你在问什么?”
江逾燃:“不擦头发,不穿鞋,不拍蝉,你是故意的吗?”
容月没有否认,而是问道:“是与不是又如何?”
江逾燃:“殿下不必做些刻意之举,殿下只看着微臣,微臣便情难自禁了。”
容月看着江逾燃清俊坚毅的面庞,想要在他眼里看到他真实的想法,可跟上次一样,除了自己,她什么也看不到。
容月叹了口气,“我是故意的,那你呢?半夜三更的,跑到昭宁宫来做什么?”
江逾燃低着头,闷声道:“微臣想来看看殿下,先前离开昭宁宫回到王府后,微臣是练剑也练不下去,看书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在想殿下,想知道殿下在做什么,想知道殿下的心情如何,想问殿下,那句不是谣言是不是真的。”
容月收回自己的脚,“所以你就跑到昭宁宫来做梁上君子,这等小人行径,是你平阳王世子该做的吗?”
容月话音一落,江逾燃就连呼吸都轻了不少。依着前世来判断,容月此刻应该是有些生气了,此举正中江逾燃下怀。
于是他松了一直挺直的脊背,好像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咬着牙道:“微臣知错了。”
半晌,他又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一样说:“殿下,你白日里那句不是谣言,是作数的吧?”
容月忍下三分泪意,原来看着心上人做戏装假却不想拆穿是这个滋味,她算是见识到了。
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甚至连何时屏息,何时哽咽,都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他就像照着本子做戏的戏子一样,一颦一笑一呼一吸都做好了准备。
而她则如自古以来那些对戏子动心的人一样,把自己当成了戏中人。
“日前,民间传言本宫跟你私下相处数个时辰,说本宫春心动已,想招你做驸马。谣言不是谣言的意思就是,本宫的确想招你做驸马,想做你的妻子。”
说到这里,容月把江逾燃拉了起来,双手摸索着到他膝盖处,而后学着江逾燃的样子,自寝衣下摆撕下一条,而后将那处包了起来。
“夫妻一体,丈夫受伤,本宫身为妻子自然也要跟上。”
容月咽下那一息哽咽,轻笑道:“世子,以后你受什么伤,本宫也受什么伤。还望世子多多爱惜自己的身体,本宫传多了太医,会遭人起疑的。”
江逾燃早在容月说想让他做驸马时便僵在了原地,他突然觉得自己十分恶劣,可分明前世,容月才是那个恶人,他不过报复一二,怎么竟忍不住想对她道歉呢?
“本宫明日会跟云乐打招呼,以后世子若想来昭宁宫,本宫随时欢迎,切莫再做梁上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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