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第一次重生倒数
蔡昱颖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慢慢飘了起来。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的灵魂飘了很久很久,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长长的眼睫眨了眨,眼皮好像分外沉重,眼前忽然出现一道模糊的白光。
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慢慢变得清明。白色的天花板,淡蓝色窗帘,墙壁也是白的,没有她做了标记的那本日历。
床边立着一个输液的支架,透明的药瓶连着长长的输液管,药水在滴壶里一滴一滴掉落,又顺着输液管流动下来,针头连接在她的右手手背上。
这是医院?
她不是死了吗?
“哒——”
病房的房门突然被打开,走廊里的光顺势挤进来,有点刺眼。她下意识眯着眼,只能模糊看见一道男人的身影,朝她走来。
那道身影背着光,身姿挺拔,步伐沉稳,不疾不徐。
这身影太熟悉,又太陌生了。蔡昱颖多少次在梦里见到,却再也没能真正见到过他。
那道深深烙印在她回忆里的身影,最终,都只能化作午夜梦醒后,她冰冷的泪水和巨大的落空。
直到如今,蔡昱颖再看见,仍然会心生期待。
怕自己梦到他,更怕自己梦不到他。
阿敖,我是真的死了吗,还是又在做梦啊?
邱刚敖刚听完医生的叮嘱,再进病房时,发现原本昏迷的女人已经醒了。也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一张苍白的小脸,那双清莹的杏眸,眼角泛红,蓦地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就像是夏日绿荷上的露珠儿。待他走近时,忽然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尽数砸在柔软的白色被子上,印出一朵一朵的泪花。
“阿敖”
女人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思念和委屈,又软又缱绻。
一霎时,听得人不禁跟着心碎。
邱刚敖走到病床边,棱角分明的脸庞,冷峻又隐藏着一抹不可忽视的锋利。两道乌黑的眉宇轻轻蹙起,向来冷硬的语气,竟不自觉软下几分。
“哪里不舒服?”
病床上的女人泪眼婆娑,挣扎着要起身。
邱刚敖怕她弄到正在输液的手,于是俯身想扶她。刚一弯腰,忽然被女人搂住脖子,抱得很紧很紧。
也没想到受了伤的女人,突然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直接把他按坐在床上。
紧接着,那道柔软的馨香蓦地靠过来,紧紧抱着他。声音哽噎,有些颤抖。
“阿敖,我好想你啊。”
阿敖,我真的好想你啊。
自从你死后,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想得快疯了,想得再也活不下去了。
三年的时光,我每天都在思念中度过,只能靠着我们之间的回忆苟延残喘。
阿敖,我真地很想你,很想你。
蔡昱颖紧紧地抱住眼前的这个人,她不知道是做梦还是自己真地死了,但都不妨碍她想抓住任何一点有关邱刚敖的东西,哪怕只是个梦。
“阿敖,我好想你。”
她抱住人,滚烫的泪水很快浸湿了邱刚敖肩膀上的衣裳,女人娇软的身躯缩在自己怀里,很瘦很单薄。他感觉到她在发抖,以为她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害怕。
于是,缓缓地抬起手,略显僵硬地在她的后背上拍了拍。
“别怕。”
他身体僵得很,像是不习惯这种亲密的姿势,身上很冷,连蔡昱颖身上都比他暖和些。
女人抱着他哭了一会儿,才慢慢松开。
彼时,眼眶通红,原本明媚的脸庞脸色很白,病弱的白。加上刚哭过,梨花带雨,看着很脆弱,像一枝刚经历风雨的嫩白梨花,娇弱可欺。
彷如不好好呵护,下一秒,她就会随风逝去一般。
莫名的,邱刚敖放在她后背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
“阿敖。”
蔡昱颖轻轻抚上他的脸庞,晶莹的眸子里,是浓浓的爱恋与思念。
他还是记忆中一样,总是冷冷地,好像一块永远不会融化的冰。黑丝的发丝微卷,显出成熟与沧桑。深邃分明的五官,总是露着冷漠疏离,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眼角还挂着泪痕,但嘴角却扬起点点笑意。
可是当纤细的手指,触碰到男人脸颊那道深深的刀疤,眼里就只剩下心疼。
一时之间,泪水便又要下来了。
她的动作很轻,像是生怕把他弄疼了,就像对待玻璃娃娃那样小心。
明明她才是受伤的那个人,却忽然把邱刚敖看成了那个需要小心照顾的人。
“阿敖,你是不是来带我走了?”
蔡昱颖温柔地看着他,语气中,隐隐地夹杂着莫名的几分期待和希冀。
闻言,邱刚敖看着她,开口,声音低缓,却难得显出几分耐心。
“医生说你输完液才能走。”
答案不是想象中的,蔡昱颖却并没有在意,只是神情忽然变得失落,苦笑道。
“阿敖,我又是在做梦了对吗”
她像是呓语一般,问邱刚敖,又像是在问自己。
邱刚敖眉尖若蹙,狭长好看的凤眸,眸色幽邃深谙。
他觉得面前的蔡昱颖有点奇怪。
难道,是因为之前的事,陈英给她造成的影响?
“敖哥,都弄好了。”
这时,阿华突然从病房外走进来。
蔡昱颖听见他的声音,视线挪到进来的人身上,阿华也是记忆里的样子,半点没变。
但她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这一幕,怎么那么像陈英想杀她,自己被邱刚敖从火场里救出来,在医院的那一幕。
邱刚敖起身,走到阿华身边,和他说话。
蔡昱颖开始仔细打量病房里的一切,对,这和当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在监狱自杀了吗?
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的目光慢慢落到右手上的输液针。忽然,用力把针尖狠狠按进去,插进血肉,一道尖锐的疼痛瞬间传来。
与此同时,输液针开始回血,鲜红的血液顺着长长的输液管倒流回去。
“沛沛!”
邱刚敖忽然看见她的这一自残举动,忙走过来,扯下她按针的手,帮她取出手背上的输液针。
语气染上急色,“你在干什么?”
任由着邱刚敖帮她拔针,止血,蔡昱颖依旧陷在迷茫之中。
这是真的,这一切是真的?
那她这是,重生了?
心里突然冒出这个荒诞的想法,但又莫名可信,不然无法解释现在的情况。
邱刚敖帮她用棉签止住血,再一抬头,发现女人在出神,眼神空洞。
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袭来,他斟酌了下,小心开口。
“沛沛?”
蔡昱颖霎时回过神,眼神恢复清明。
看见面前的邱刚敖,忽然又想起记忆中的明天,邱刚敖让自己去未来大道等他,但是她从下午等到晚上,却只等来邱刚敖的死讯。
一瞬间,她顾不得去纠结什么重生。
蔡昱颖忽然抓住他的手臂,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阿敖,你明天是不是又要去抢霍氏银行?”
霍氏银行的抢劫,还有霍氏银行董事长霍兆堂的死,都是在邱刚敖死后,蔡昱颖才知道的。
如果这是重生,那邱刚敖明天是不是还会去抢劫银行,然后死掉?
她这话一出来,阿华和邱刚敖均是一惊,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不知道蔡昱颖是从谁哪里,听说这件事的?
邱刚敖蓦地皱眉,幽暗的眼眸注视着她,声音沉下来。
“你听谁说的?”
一听事情当真要按照之前的轨迹发展,蔡昱颖忙握住邱刚敖的手,神色焦急。
“阿敖,你别去好不好,别去。”
她害怕邱刚敖再次走向死亡的结局。
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向邱刚敖这件事,见阿华有催促他离开的意思。蔡昱颖一时情急,不知道怎么阻止他,只能又抓起输液针往自己手臂上扎。
长长的针头扎进手臂,又被拔出,很快渗出一大颗猩红的鲜血。
见状,邱刚敖立马拦住她,夺走她手中的输液针。
“你干什么?”
蔡昱颖又急又怕,抓住邱刚敖的手臂。苍白的小脸,眼眶又开始蓄起泪花,看着他,凄凄地恳求。
“阿敖,你别去好不好,别去。”
旁边的阿华见这情景,怕是不适合他待下去。
扔下一句“我先回去了。”
然后就出了病房,关上门。
蔡昱颖依然保持那副姿势,抓着他不放,像是生怕邱刚敖扔下她走了。
注意到她手臂上的针口开始渗出血迹,邱刚敖从柜子上拿了一根棉花签,握住她的手臂,用棉花签轻轻按在她的针口上,帮她止血。
“阿敖,你别去好不好?”
蔡昱颖不知道怎么说服他,只能挑拣着把上辈子他去抢银行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一番话毕,邱刚敖神色莫名。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两条腿分岔开,微微俯下身。两只手臂撑在膝盖上,指节分明的手指交叉,冷峻的脸庞,眉头紧皱,湛黑色的眸子晦暗难明。
他的语气有点沉,像是尽力从她的话中提取出信息。
“你是说,我已经死了?”
蔡昱颖点头,模样急切,像是急于证明的样子。
“对,事实上我也死了,我记得自己明明在监狱自杀了。”
“但是一醒来,不知道怎么就在这里了。”
“阿敖,你明天别去好不好?”
话落,蔡昱颖感觉邱刚敖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
就是那种,正常人看见精神病的样子。
她也知道,这件事确实很难让人相信。
但是记忆中,明天邱刚敖就会因为抢劫银行而死。时间紧急,她一时之间,真地想不到任何能说服邱刚敖的办法。
只能如实说出原因,没想到,被邱刚敖当成精神病了。
之后,还特地叫来医生确认她的病情,知道蔡昱颖只是吸入有害气体,导致的昏迷后。
邱刚敖还是觉得不对劲。
于是,蔡昱颖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邱刚敖那么迷茫的一副样子。
看着病床上的她,问医生道。
“有没有可能,吸入过量煤气,导致她开始胡思乱想?”
言下之意,蔡昱颖现在是精神错乱。
四十多岁的男医生,因为长期操劳,正面临秃头的危机。正头顶,一片锃光瓦亮,像个灯泡。
闻言,他推了推鼻梁上泛光的眼镜,说道。
“蔡小姐吸入的煤气不在少数,短时间内,出现记忆混乱,是正常的现象。”
“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蔡昱颖实在不知道怎么狡辩,只能默默忍受着头顶“精神错乱”的帽子,看着那个医生走出病房。
而后,又看着邱刚敖,明显底气不足了。
“那阿敖你明天别去可以吗?”
邱刚敖走过来,帮她掖了掖白色的被子角,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
“时间不早了,先睡吧。”
听不到他的直接回应,蔡昱颖终归不安。躺下之后,右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臂,不放心地盯着他。
其实,她现在也在怀疑,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她在做梦?
她怕梦一醒了,她还是躺在监狱那张床上。
“阿敖,你不会再丢下我了,对不对?”
她像个急需得到肯定答案的小孩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知道她才经历了被陈英谋害的事情,心里缺乏安全感。
邱刚敖把椅子往她身前拉近了些,拍了拍她握紧他的手,声音凉凉淡淡,就像一阵从指缝溜走,抓不住的风。
“睡吧。”
蔡昱颖还是不肯睡,清亮的杏眸,睁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面前的邱刚敖,就怕他突然消失了。
右手还是拽得那么紧,力度没有减弱半分。
邱刚敖忽然拿这样的女人没办法,他没有任何哄人的经验,不知道怎么哄现在不肯睡觉的蔡昱颖。
想方设法,好不容易才从记忆的深处,找到小时候安慰那个哭泣的小女孩的画面,便有些陌生而生硬学着那时的语气说道。
“沛沛,睡吧,我陪着你。”
话一出,蔡昱颖忽然愣了一下,又笑了。
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力度缓了些,邱刚敖知道她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吃这一套。
不知,她是不是也想起了小时候,蔡昱颖放松了一些,没再一直盯着邱刚敖了。
她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声音轻柔,好像是一汪碧绿的清泉缓缓拂过河边的石头,徐徐缓缓。
“阿敖,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但是,”她又忽然转过头来,看着邱刚敖,笑了下,好似颜色刚粉嫩的嫩桃花。
“能够再次见到你,真好。”
“阿敖,你知道吗,坐牢的时候,我每天都在想你。”
“那时候,我常常在想,你之前在监狱里是怎么过的呢?”
听着女人的‘胡言乱语’,邱刚敖也没有逆着她来。
不知怎么又想起女人先前说的那些‘疯话’。有些东西说对了,但是大多还是让人难以置信。
在蔡昱颖的回忆里,他死后,她便也去自首坐牢了。
想到自己之前对陈英的收尾和打算。邱刚敖有些不解蔡昱颖的做法,问道。
“既然你说我已经把陈英的死,揽在自己身上。”
“你怎么还去自首?”
闻言,蔡昱颖转过头来看他,眸色认真。
“陈英是我杀的,不是你。”
“阿敖,你最讨厌别人把莫须有的罪责,安在你头上了。我知道。”
“而且,”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了一下。
“我也很想知道,坐牢的那些年,你在里面是怎么过的。”
是啊,蔡昱颖当初去自首时,就是这么想的。
听完这话,邱刚敖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于他而言,手上的人命,多个陈英没有什么区别。
至于坐牢的回忆,当然是黑暗而痛苦的,每天都会有他们亲手抓进去的犯人来找他算账,几乎每次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
一时之间,他顾不得再去计较蔡昱颖那个记忆的真假。
他忽然对那个傻傻去自首的女人,觉得心疼。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她才愿意去自首坐牢的。
邱刚敖沉默了很久没说话,最终,也只是帮蔡昱颖把被子再掖了掖,盖住女人瘦削的肩膀。
低声说了一句:“睡吧。”
彼时已是凌晨,整个医院都安静下来了,静悄悄地。
说是睡觉,蔡昱颖可是一点都不配合。
不管邱刚敖说什么,都要抓着他的手,一直盯着他。
明明眼底的疲倦藏都藏不住,硬是撑着精神,要看着邱刚敖。
她想,不管是不是梦,但是确保邱刚敖不去抢银行,就一定不会错。
邱刚敖拿她也没办法,陪着蔡昱颖就这么一宿没睡。
等到第二天早上,□□点的时候。蔡昱颖见邱刚敖没有要走的意思,才终于抵不住疲惫和之前吸入煤气的副作用,昏睡过去。
“敖哥,什么时候动身?”
电话那头是阿华,他也是打了电话才知道,邱刚敖一直医院陪着人没回去。
邱刚敖看了眼终于睡熟的女人,直接掏出刀,划开了她紧拽的衣角。
幸好,昨晚让她抓着的是衣裳。
要一直是手,他现在还不一定能走。
边站起身,边回道。
“先集合,他们呢?”
虽然蔡昱颖昨晚上说的那些话,听起来有些真。
但,就算是死,最后的这个霍兆堂,也必须先下去!
积攒已久的仇恨,是最难消的。
中午十二点霍氏银行储钱仓库
被枪指着的霍兆堂,终于想起邱刚敖几人和他的恩怨过节。
他低身下气,颤颤巍巍地为自己辩解,乞求一条生路。
“我求求你,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
“多谢你救过我。”
“当时法庭上我没有想整死你们,真没有啊。”
“是你们杀了人嘛。”
“这么多钱,你们全拿去,你们要去哪儿,我来帮你们安排。”
“砰!”
一声木仓响,霍兆堂倒地。
邱刚敖冷笑一声,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下他被一木仓爆头的样子,眼睛瞪大,满脸不敢置信。
真难看。
下午一点医院
病床上的蔡昱颖似乎是有了什么感应一般,猛然睁开眼。
再一看,自己手里紧紧攥着的,只剩一片衣角。
这不是梦,她真的重生了!
那阿敖现在还是去了,霍氏银行!
她立马掀开被子,起身就要往外跑。
一张不知道哪里来的纸条,忽然飘落到地上,蔡昱颖俯身捡起来。
上面黑色的笔迹写着,“醒了的话,未来大道等我,我带你走。”
“明天下午一点,未来大道等我。”
“我带你走。”
这句话,瞬间和之前的记忆重合,蔡昱颖开始恐惧和慌乱。
阿敖,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找他。
还穿着病号服的女人,神情惊慌,顾不及其他,直接冲出了病房。
一个来查房的护士,差点和她撞上。
“诶,小姐,小姐你要去哪里啊?”
“你还不能出院呢。”
跑出医院的蔡昱颖,惶然无措,不知道现在该去哪里找邱刚敖。
现在这个时间,他们应该从霍氏银行出来了吧。
她拼命在脑海里回想,记起之前的记忆里,邱刚敖他们是在弥敦道发生木仓战的。
于是,赶紧拦了一辆出租车冲过去。
“弥敦道,快一点!”
见她着急,司机当真也开得很快。
与此同时,随着邱刚敖几人乘坐的白车撞进一家服装店,玻璃破碎声和人群的尖叫声混合在一起。白车撞到街边停放的一辆车,报废。
邱刚敖几人背着装满钱的黑色挎包,还有重型木仓械下车。
弥敦道的木仓战,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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