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王语嫣走上来迎接表哥,拉住他的衣袖,没好气地说道:“我……我做了一件大错事,我妈妈要骂我的,我……我想在你家住几天,好等妈妈怒气消了。”
“要不要我跟你回去,帮你说说情?”他柔声道。
“不用了,我住你家里就好。你上次给我的花,被我泡在水里,我不想看它凋谢。”她说,突然变得疾言厉色,“我即使做了错事,即使对你不起,也是为了爱你,知道吗?”
“你当然是爱我的,你也不会对不起我。”他愣了一下,说道。
“哼,你又骗人了,你从来就不爱我,从来就是虚情假意利用我,你只想把我嫁给别人,巴不得我嫁给那个书呆子,然后你就好争夺大理国的王位,再跟你的阿碧姑娘快活,是不是?”她瞪了他一眼。
“你也把我看轻了,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一把拉住她的手。
“不过事到如今,谅你也不敢这么做。”她低下头。
他心下雪亮,昨晚发生的事情,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在过去,他只当她是自己的小妹妹,只知道养小鸡或采花当玩具,哪知道她对自己的感情远远超出了亲情的藩篱,以至于不能自持。于是他忙说道:“我会一生一世照顾你,这里是我们共同的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正说着,阿碧开始唱歌:“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这是一首悼亡的哀歌,曲调婉转而感伤。她听到这歌声,几欲落泪,感慨道:“唉,唉,我的母亲,你的母亲,她们可曾听过这歌!”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说这些女人是如何被辜负。
他见此景,就宽慰她:“你放心,我是永远爱你的,这感情就是情比金坚,此生不渝。我一定会娶你的。”
她开始哭起来,细细的呜咽声带着哀愁和悔恨,渐渐靠近他的怀抱,闻到淡淡的男子气息,这是她熟悉而陌生的。她血流加速,泪水越加滚烫,落在他身上,仿佛要灼伤。她过去从未亲自体会这种复杂而微妙的感情。他却感到不安,想起她平时是那样端庄守礼,冰清玉洁,见到外人时,又是那样凛然不可侵犯,始终保有淑女的名声,然而事情似乎远没有这么简单。他向来心思深沉,不愿被人欺骗,想到自己被柔丝缠绕,看似美妙无比,却是永世不可脱身,如同掉进沼泽,额头上就冒出一层细汗。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微笑:“我是一生一世跟定你的了,你走到哪里,我也跟到哪里。”他正色道:“随你喜欢,但还是要先去找舅妈提亲。”
阿碧又继续唱道:“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絺兮綌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在秋天的早上,这歌声还是太过悲伤,无论如何都不合适,但也没人要求她换首曲子。
他们两个在秋风中伫立着,凝望对方,似乎一下忘了时间。然后她转过身去背对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即使娶我,也不过是念着我之前对你好、任你打骂而已,我这样一个孤女,又不是什么公主郡主,你自然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还是妈说的对,天下男儿皆薄幸……”
他想她虽然软弱,往常又对自己百依百顺,视自己如同父兄师长,现在却言辞尖锐;又想她那脾气乖戾、残忍狠毒的母亲,不知道砍了多少人的手脚,于是心中掠过一丝惊惧,手似乎也是一阵痉挛。他只好努力回忆,却想不起自己何时打她骂她。于是他便从手上摘下自己平时经常戴的玉指环,套到她手上,说:“你是我心爱的女子,我从没有、也决不会打你骂你。”
她听了这话,似乎开心了一些,又恢复了小女孩的神色,便说:“你以后带我出去玩,好不好?我老是待在家里,最多只去过这附近的城镇,很多地方只在书上见过,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
他其实并不喜欢带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出门,但还是点了点头,说:“我会带你到很远的地方,到我自己没到过的地方,只要你不图安逸。”
“那好吧,不过你还是先给我讲个故事,就讲讲你在岭南的经历,说说你怎么打败那些敌人。”她笑了笑,然后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他坐在旁边,以一种教导的态度轻声讲道:“那是几年前的事了……”他开始讲那些长青的树木,以及种种奇花异草;讲自己未及弱冠,就打败那些远为年长的江湖好汉,似乎一下子回到了风光无限而更为单纯的年代,忘了有关悲酥清风的事情。
他之后果然说一不二,把她留在燕子坞,且很快就向王夫人提亲了。王夫人不置可否,只说不能马上订日子。她待在他家里,并没有很活泼,但的确和过去不一样。她偶尔回到曼陀山庄,也没人过问。她似乎也打扮自己,因为有两次他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手臂上有脂粉的印迹,闻到衣服上有香气。他见此景,又想到这个姑娘。
然而她并没有住很久。因为邓百川和公冶乾寻遍各地,都没有打听到阿朱的消息,慕容复要亲自出门与他们会合。其实对于阿朱这个丫头,大家向来非常信任,她精通易容术,必然能以此保护自己,但这次出门太久,很可能遇到不测。
九月的一天,他带着王语嫣、包不同和风波恶离开了家,临行之前,大家决定先去祭扫他父亲的坟墓。那坟墓远离住宅,坟前有一块高高的、尖尖的石碑,在秋季的蓝天下显得极其突兀。他们在坟前洒了一些酒,又轮流念一篇骈四骊六的祭文。其实祭文的内容,也不过是陈词滥调。王姑娘却站在一边,心中又回忆起无数往事。
他们一边念那篇祭文,一边倾倒祭酒,语调缓慢而凝重,然后又跪下来闭眼默哀。其实他对父亲没有任何印象,也无依恋之情,他现在也只想起几年前,母亲要他发毒誓的时候了。那时母亲让他跪在祖宗的牌位面前,用竹竿敲着地面,一句一句地跟着她念,说什么“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从此改姓”之类的话,他跟着念完。母亲又抚摸他的头顶,说他天资奇高,日后必然超过少林众高僧和大理段氏众人。他记得,她是个高大的女人,面容端正,非常严厉,然而她是爱自己的,因为不是只有对自己宽厚仁慈的人,才是爱自己。他又憾恨没有亲自为她送终。
然后他感觉一只柔软滑腻的手在摸自己的头发,很明显是女人的手,原来又是表妹。她似乎在耳边低声说:“我当时12岁,在门边看到了那个景象,就对那个青年念念不忘,可他却不睬我,我一心只想找到他,然而他到底在哪里呢?”然而一个12岁的女孩,懂什么刻骨铭心的儿女之情呢?他睁开眼睛站起身,果然看到表妹站在自己面前,她手里拿着两个小瓶子,说:“这是悲酥清风和解药,还给你吧。”原来真是她。他不忍责怪她,便打个手势让她走。然而她又拿出一本小册子,说:“这是打狗棒法的谱,我那天想给你,你如果没有就拿去吧。”他两样都收下了,然后她就走到一边。他的两位手下也站起来了。所有人收拾行装,打算去和邓百川二人会合。
他们一路北上。王姑娘素来爱洁,外头有不少肮脏狭小的地方,并不适合让王姑娘居住,于是他们尽量找大的城镇落脚,又买了几套干净的衣服。她不会武功,走得又慢,于是所有人都放慢脚步。
十月份,一行人来到了中原河洛之地,这里毗邻京师,人口稠密,城镇众多,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少林寺也坐落于此。北国的天蓝得很深,万里无云,夜也黑得很深,不似南方。天气越来越冷,越来越干,西风在一望无际、长满小麦的平原上呼啸,却没有一片雪花。
他们在洛阳城歇脚,白天一行人在城里四处打听,走遍大街小巷,王姑娘留在店里。处理一些杂事。
一天,慕容复从外面回来,发现表妹不见了,询问店家,才知道是被一个武功高强、怪模样的和尚带走了,那和尚似乎还很粗暴。他不禁焦虑,想着她被人挟持,肯定没走远,于是带着两个手下赶去找她。整个晚上,他们不曾休息,到凌晨时分,他们来到乡下一间无人居住的房屋,终于找到了王姑娘。她看起来是自由的,但脸上有害怕的神色,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年长的番僧,原来是鸠摩智。他似乎在打坐调息,不过一听到远处的脚步声,就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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