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他们六个人离开了小镜湖，沿着七拐八弯的小路缓缓前行。这里不像江南那般山明水秀，但大家都想好好游玩一番，最好是到汴梁去，看看首都的繁华。一天，他们走上平坦开阔的官道，道上人并不多，似乎也没有危险。这时前面突然出现两个人影，穿着黑色短打，披着披风，听脚步似是武林人士，其中一人又高又瘦，另一人矮一点，手持双刀。走近一看，原来都是女子。

        那持双刀的人见了王语嫣，睁大眼睛定了定神，然后大喝一声，便拿着刀冲上前去，旁边的人声音更尖细，骂了一句：“杀了你这个小贱人！”眼看着刀要砍了过来，慕容复袍袖一拂，动作很轻，然后那双刀便脱离了手，在空中打转，然后向后飞去，“砰砰”两声，插到了二人身后的冻结的土地上。然后旁边的人又发出五六支袖箭，短箭在空中飞过，慕容复又随便挥了挥手，箭就突然调转方向，往后飞去，擦过这女子的身体，也落在二人身后的地上，这女子却是毫发无伤。这两人异口同声，感叹了一句：“这武功确实奇特！”

        “我们公子爷这一招就是武林绝学斗转星移，你们若是识相，就该收敛一点，早点走开。”包不同用一种拖长了的声调说，好像戏台上的念白。

        “你这个狐狸精，这么多年，我和妈妈被你害得好惨。”那个高个女子并不理他，只盯着王语嫣。

        “我……这么年轻，怎么会害你和你妈妈？”王语嫣愣了愣，说道，“我还不到十八岁。”

        “我不管，反正你一直派人追杀我们。”高个女子说。

        矮一点的女子拍了下她的手，又瞪了她一眼，似乎在告诉她不要得罪人，因为这些人人数更多，武功也更高。这个女子看起来更年长，经验也更丰富，即使面对强敌也面无惧色，她说道：“你们不要人多欺人少，这可不是好汉所为，我们母女改天再来算账。”

        “既然不愿较量，那不如彼此认识一下，我们公子爷也不介意。”邓百川说道，他在几个手下中，武功最高，也最受人尊敬，“你们若要算账，可以到姑苏燕子坞，在大路上动手，未免不祥。”

        双方互相通报了姓名身份，原来那高个女子是木婉清，比王语嫣大两岁，母女都是大理段氏眷属，此次前来中州，亦是为了寻找大理亲人。至于姑苏慕容氏和王氏的名头，她们也曾听过，只是百闻不如一见。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妙极，妙极！”王语嫣说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叫我段姑娘吧。”木婉清说，她神色高傲，语调冰冷，看起来并不友善，但比刚才好多了。

        他们又说了几句江湖人士常见的客套话，然后一一作别。王语嫣一直偷偷看着木婉清，她相貌俊美，五官中有她母亲的那种英气，与自己完全不同，但眼角眉梢又有几分相似。很快两人就离开了，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姐姐我见过！

        木婉清母女走远了，母亲秦红棉便对女儿说：“你爸爸来到中土，只可能找三个人，一个是你阮阿姨，一个是马家的□□，还有一个就是王家的贱人，她的手下曾来追杀你，这事已过了一年多。这贱人的长相，我听她手下讲过。我见到刚才那姑娘，就觉得她是那个贱人。”

        “那个贱人不会如此年轻，这姑娘应该是她女儿或别的亲戚。”木婉清说。

        “如果是女儿，我想绝不是你爸爸的孩子。”秦红棉似乎并不相信王夫人的忠贞。

        “那不如直接见爸爸，见到之后可以问问他，”木婉清笑了一笑，又补充了一句，“我想段大哥。”

        “你段大哥这会怕是在白马寺，跟那群老秃驴辩经呢。”秦红棉说。

        “他是个呆子，我怕他过于着迷，不愿离开。”女儿叹道。

        秦红棉是女儿武功上的师父，与女儿谈话，总是不知不觉流露出师长的口气，她说：“你看看那姑娘的相好，人家来自中土的名门正派。你呀，练一辈子都赶不上他。”

        “还不是你教的，你不也赶不上。”木婉清撅了撅嘴，然后又开始想段誉了。她思慕兄长，然而这感情有悖伦常，故而只能压抑在心。

        她们往小镜湖的方向走去，去找镇南王和阮星竹。她们知道这两人生了阿朱和阿紫，但并不嫉妒，因为阮星竹秉性随和，对情敌较为宽大。

        另一边，那六个人在路上走着，现在不用向路人打探消息，大家走得很慢。所有人似乎都思虑很深，尤其是王语嫣。她冰雪聪明，善于观察，刚刚怀疑自己见到了亲人，但很快又否认了，因为自己和母亲都没有兄弟姐妹。至于父亲，她的记忆并不深，突然她想起母亲说过，自己生父另有其人，且是大理人，与那二人一样。难道自己遇见了生父的亲人？不，自己生父未必姓段，与大理段氏的眷属未必有关系。

        她就这样想着，然后靠近表哥，问道：“杀鸡焉用牛刀？你刚才为何使用斗转星移，表哥？”

        “也就是练练手。”

        “那没什么。我觉得我见到亲人了，刚才我似乎见到了自己的姐姐，段姑娘长得有点像我。”

        “有时候我也有这种想法，觉得自己在外面遇到了亲人，不过你跟她完全不像。”慕容复说着，也陷入深思。他想到自己之前见到的灰衣人，似乎也是自己的族人，然而他却是存心帮自己，而这二人却并不友善。她们是大理段氏的人，可能那姑娘就是镇南王的女儿、段誉的妹妹。他又想起自己之前那个搁浅的光复计划，只觉得心口焦灼，似乎离开表妹会更好，便把头转向一边。

        一行人走在路上，人们见了他们表兄妹，只觉得就是《诗经》里的君子和淑女。

        他们六人继续前行，去往京城方向。年关将至，债主也开始催债了，路上或许有纠纷，大家都警惕着。一天，他们看见迎面来了一个神色慌张的人，衣服很旧，走着走着就跌倒在路上。他们一开始以为他在躲避债主，便也没太在意。但那人大叫：“大爷，行行好！救我！”他们一惊，便往后转，那人似乎倒在地上，四肢百骸不能动弹。他们忙去问那人的姓名，他只说自己是丐帮的八袋弟子。

        “他们……他们说丐帮的人偷了他们镇帮之宝，自己私藏，我们不认，他们便趁我们开会时前来兴师问罪，然后……然后……”那位八袋弟子说。

        “我看阁下像是中毒了，需要我们帮忙吗？”公冶乾说，他识几国文字，面相也比另几个家臣斯文，“先别说其他事。”

        那八袋弟子见对方如此友善，便鼓起勇气说：“我……我的性命微不足道，重要的是丐帮的兄弟们，希望你们能帮他们出气，不要受人欺负。兄弟们……兄弟们就在前面，走一里地就能找到。”

        “快过年了，阁下不想多一年寿命吗？”公冶乾说，然后又看看自家其他人，“你们先去帮帮他的兄弟，这里我留下来。”

        其他五个人见这个弟子重义轻生，显然是豪杰之士，便答应了，几个人便过去看。慕容复心中惊讶，便说：“那人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人，竟然不肯提名字，若是武林正派，多半不会如此。”那三个家臣在走在前面，他自己断后，表妹居中。很快，最前面的邓百川就回头小声说：“我们今天怕是遇上正统的邪派人物了！”

        “邪派居然还讲正统，呵呵，”包不同说，“是不是不正统的不擅用毒啊？”

        “还真是下毒的西域门派！”邓百川说，然后大家就看见了前面路上的一群人影。

        王语嫣由于家学渊源，开始回忆自己所学，想到西域的逍遥派，然后逍遥派似有分支，以用毒著称，手段繁多，无所不用其极，她便小声说：“这些人一定极其狡猾，他们的武器很可能都涂了毒，我们千万别碰。”

        大家走近了，原来是两拨人，有的坐在大路上，有的在后头围观，彼此对峙。一拨人服装各不相同，但每人手中一根竹棍，很明显是丐帮，似乎掌棒龙头和传功长老也在这里。另一拨人统一着装，手上拿着各种五花八门的兵刃，其中一个狮子鼻的人站起来，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原来是二师兄狮吼子：“你们丐帮私藏神木王鼎，一报还一报！那我也要拿走你们的打狗棒！”

        “那是星宿派，逍遥派的一支，我们真是晦气。”王语嫣小声说，“小心落毒！”

        “小姑娘在说些什么呢。”狮吼子听力极好，转头瞪了一眼。

        “她在说，她是你们所有人的大师姐。”包不同说，想到两派的渊源，似乎这么说也没错。

        “你说话跟那个阿紫师妹一样，嘿嘿，你俩不会是姐妹吧。”狮吼子揶揄道。

        “是啊，她旁边还有个姐夫呢。”风波恶顺口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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